次日,众将皆以到达,窦固点卯升帐,他高坐帅案后,耿忠、郭恂、耿恭、班超、关宠、赵统分坐两侧侧案后,室内明烛高悬,气氛庄重。
“诸位,连日来尔等东奔西战,流血流汗才换得今日我汉军在西域站稳脚跟,现在白山、车师、鄯善都掌握在我们手中,真是可喜可贺。”
“都是都尉大人领兵有方,各位兄弟才拼死效命,大人才是首功。”耿忠在一旁道。
窦固摆摆手,又道:“亲临战场、冲锋陷阵,这些功劳都是大家的,尔等放心,本都尉一定论功行赏,不会亏了任何一个有功之将。但现在最为紧要的是部署军力,巩固胜利之实,众将听令。”窦固挺高了分贝。
“由郭恂任副都护使,在乌垒城重建西域都护府,本部兵力一千人。正都护使朝廷将另行委派。耿恭为戊校尉、关宠为已校尉,本部兵各千人,分别屯于金满城与柳中城。赵统为宜禾都尉,在伊吾庐屯田,兵力三千。班超率部五百,屯田鄯善。”
在人员配置上,窦固无疑是用了大心思,戊校尉耿恭屯居车师后国金满城,为西域汉军前哨,已校尉关宠屯居车师前国的柳中城,与耿恭隔天山相距五百里,可互为策应。由宜禾都尉赵统屯居伊吾庐城,由汉使节班超屯居鄯善,分守东西两翼。由西域副都护郭恂坐阵乌垒城,严密监视、管治铁杆追随北匈奴的龟兹、焉耆两大强国,并随时策应其余各要点。
窦固设置的这几个要点,与前汉时代汉军在西域的布局完全相同。前汉自宣帝年间首任都护郑吉起,先后共有十九任都护,全部驻戍在乌垒城。并同时在车师前国的高昌壁建戊已校尉城,在车师后国的后城(注:即东汉时的金满城)派汉军屯田,以为前哨。
西域地域广大,高耸入云、延绵不绝的天山将各国分割在山南山北。为防范和对抗北匈奴,这一布局无疑是唯一选择。
待部署完军力,窦固便安排众人入宴,打了这么多胜仗,也到了该好好庆祝一下的时候。
众人入座后开始闲聊,谈天说地,好不热闹。窦固悄悄叫起耿恭、班超、李显出帐,他有话要交代。
三人跟随都尉走到室外,听窦固言道:“仲升,显子随耿恭战于车师,虽是巧合,也有天意。你们几位将领唯有耿恭孤悬天山以北,若匈奴来犯,他们首当其冲,实为最艰险的一部。”
“这个末将明白,一切以大局为重,显子留在耿将军那里我没意见。”
窦固会心一笑:“那就好,那就好。”他转身又对耿恭言道:“你部奉命驻守金满城,兵力少、任务重,回去一定要精心准备,时刻警惕匈奴再次来犯。要知道,他们是绝不会甘心丢掉西域这片广阔土地的。”
“请都尉放心,人在城在,只要我部还有一人,决不让北虏得逞。”耿恭道。
李显想到自己父亲的事,觉得该与众人说清楚,便道:“都尉大人,这次我进入车师打听我父亲之事,得知他故意损毁面容,并又去了北方草原。”
“哦,难道他是……”
“末将以为,家父定然是返回匈奴部落再去盗取月氏地图去了。”
“好个忠义的勇士,是世人误解他了。此时也不要声张,耿恭、班超也要咽到肚子里。显子你可继续打探,若证实你所言不虚,我将给你呈上奏折,让陛下给你李家一个清白。”
“谢都尉。”李显抱拳道。
……
众将返回各自驻地后,窦固来到了车师国。耿恭带着李显、大牛,邀上国王安德将天山北麓山坡上各山涧要冲全部巡视一遍。从车师后国翻越天山至车师前国,汉代有条险峻的峡谷涧道相通,前汉时代汉军在这条峡谷的入口,都建有城堡据守。窦固在位于金满城东南一百五十余里的天山北坡上,见到位于麻沟河西面悬崖上的要塞堡垒时,不禁为之一振。
城堡建在天山北麓山梁顶端,坐南面北,俯瞰着山北一望无际的庞大绿洲。它北、西两面城墙建在自然沟梁上,东墙较低,邻近深崖。北面是陡坡,南面地形虽低但坡度较大,南端坡底河谷深约二十余丈,地面露出岩石。
城堡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城中是成群的汉式建筑,夯墙瓦顶,都出自汉人工匠之手,分明是前汉时代屯田汉军修筑的军事要塞。站在堡垒之内的官署前,放眼南望,高峻险要的天山如一幅画,雪峰直入云霄,犹如仙境。一条弯弯曲曲的山间道路,从堡垒西侧逶迤通向山内。从山巅的峡谷山道翻越天山至山南交河城,不过二百余里。而此堡当道路要冲,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此堡乃前汉时大都护郑吉大人所筑,控制山巅通向山南的通道,名疏勒城(注:即今新疆奇台县半截沟乡麻沟梁村石城子古城遗址)。”安得为自己国内能有这幺一座城堡引起大汉将军兴趣而高兴不已,便仔细介绍了城堡的由来。
窦固兴致勃勃地登上城头,只见巍峨的疏勒城雄踞山北,它的西、北两面城墙高达六丈,南面高四丈,而东城墙则高达三丈。墙体厚达二丈,西、北、东三城门均有坚固的谯楼,城池四角则建有高大的箭楼。东城门为士卒至涧内汲水用,外为悬崖,未做整固。而西、北两城门内,均建有子城,城门外则建有马面和瓮城,可谓固若金汤。
城中屯兵房屋、中军官署、仓库、马厩等,均为厚厚的夯土、半地穴建筑,上覆圆木并加夯土层,十分坚固,可以抵御隔涧远程抛车攻击。城内东侧的官署,连地面都铺有地砖。城外西、南、北三面,均建有壕沟。
城东临大山涧,涧深数十丈,悬崖峭壁,极其险峻。涧中源自天山积雪融化而形成的水流(注:即今麻沟河),滔滔不绝,川流不息。
“都尉,待春来天暖,吾要修缮此城,以为永固之地!”耿恭深知大军班师后自己将要面临的严峻局面,故而一下子也看上了这个好地方。
“不能等开春——”窦固看着这个面孔如刀削一般的坚毅汉子叮嘱道,“开春后汝未必有大块时间修城,冬季滴水成冰,还有比冰城更坚固的堡垒么?”
耿恭恍然大悟,迅速留下一什士卒,修缮、维护疏勒城。
窦固为固守金满城的耿恭部想了一个好的退路,一旦金满城不可守,千余士兵可移师疏勒城,凭借这里的险峻,也可抵御匈奴数月。
……
北征大军班师后,大战之后的天山南北又慢慢安静了下来。借目前没有战事,窦固的想法是耿恭派遣李显前往乌孙,与这个西方大国联络共御匈奴。
李显从军队里挑拣了五十人,加上副手毛宏,携带金帛等礼物前往乌孙国,到赤谷城去见乌孙的大昆弥。
李显一行在车师向导指引下,沿天山北麓西行。使团经过卑陆、东且弥等国,进入乌孙国内,到了伊列水(注:即今伊犁河)畔。
从前汉武帝开始,刘细君、刘解忧两位公主先后和亲乌孙,乌孙也因此一直与大汉通好。
那时,乌孙还是是西域强国,有控弦之士五万。
刘细君时代的乌孙国,还是个强大的国家,四季逐水草而居,过着游牧移徙的庐帐生活。元封六年(公元前105年)前后,汉武帝为抗击匈奴,多次派使者出使乌孙国,乌孙王猎骄靡愿与大汉通婚。于是,刘彻便命江都王刘建之女刘细君和亲乌孙,万里远嫁乌孙王猎骄靡,后又嫁猎骄靡之孙军须靡。
但是,汉宣帝甘露元年(公元前53年),乌孙内乱,汉朝将乌孙国一分为二,大昆弥六万余户,小昆弥四万余户,乌孙国自此内部纷扰不断,国势衰弱。到东汉时,乌孙大小昆弥已经各自为政,形同两个国家。小昆弥据伊列水流域乌孙夏都,由于受康居国、北匈奴多年侵扰,此时的乌孙小昆弥麾下仅有国民二万余户,国兵四千余骑。
李显到达乌孙后,先后见了大小昆弥,给他们提出共御匈奴的想法,两位国王都表达了想与汉朝交往、甚至遣子入侍的想法,但是出兵一同与匈奴作战的提议他们全都表示有难处。说白了,乌孙对西域驻守的几千汉朝守军保持怀疑态度。要知道先前北匈奴控制这里时,铁骑有数万人。
军事联合的想法虽然没能达成,但两位君王各赠了乌孙良马五十匹。李显赶着一百匹马回到了金满城见耿恭,刚一回来就听说北匈奴已经在蠢蠢欲动,妄图重新夺回西域的控制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