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宴上的这个小插曲没给汉朝和车师建立依附关系造成影响。次日,耿恭就派人快马加鞭把收复车师的消息报给敦煌。
车师即下,敦煌郡窦固的大本营内一片欢腾。兴奋之余窦固赶紧写好奏表,令人快马加鞭送达雒阳皇宫。
此时的皇帝刘庄深染重疾,他忍着病痛审阅了窦固的奏折。在这封奏折中, 窦固请在车师前后国重设戊己校尉,以巩固战场中获得的胜利果实。
刘庄一边咳嗽一边批阅,他的想法和窦固一致,除一千步卒和辅兵返回外。耿恭晋封戊校尉,带一千人进驻务涂谷近旁的金满城;另一河西战将关宠晋封己校尉,进驻柳中城。
刘庄批阅完窦固的奏折,又咳出一口血来。身旁的太监赶紧上去侍候,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深深的担忧,看来皇帝的大限之日就要来临了。
刘庄对自己的病情了解的很清楚,他执政十余载,国力已经恢复到了前汉时代,现在正是重夺西域,打垮北匈奴的关键时期,而自己的身体竟然这般不争气,让他不得不带着遗憾去见列祖列宗。
刘庄定了定神,对身边的太监说:“廷尉那边样了?”
“回禀陛下,廷尉府已经有消息了,东海王勾结匈奴,意欲谋反已查明实据,陛下您看?”
刘庄听后是一阵心痛,兄弟反目在皇家是司空见惯的事,但东海王为了得到自己的江山竟然勾结匈奴人,这样有愧于祖宗的事他竟然做的出来。
“命令廷尉、羽林军一起出动,捉拿刘疆,不得有误。”一阵龙啸传遍整个殿堂……随后又是一阵不间断的咳嗽声。
……
田小盈被田云秋带回了雒阳的东海王府后听候发落。刘疆性格乖戾急躁,当被问及怎么处置这个王府叛徒时,他二话没说,直接下令要把她处死。
“哼,大王待我不薄,想让我无后亦无徒啊。”田云秋没好气地说道。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办出这样的事来,你还要包庇她吗?”刘疆反问道。
“盈儿办事不利,但也事出有因,后虽杳无音信也不过是想苟且偷生,背叛二字你说重了。”
“你看你,就这样的态度能教出什么好徒弟来。”
“我徒弟不行也都给你出生入死过了,现在三个还剩一个,你若想杀她,不如连我一块杀了算了。”
“你,你……”刘疆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
田小盈回来后没有被押解到牢房里,而是住进了田云秋的小院,只不过她身份特殊,多增加了些看护罢了。
田云秋一回来,小盈就扑上去道:“师父,大王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大不了我陪你一起……”
“师父,徒儿错了,都怪徒儿不好。”
“行了,别装可怜了,有我在,大王不会对你不利。但是盈儿,你以后都不可离开为师,和那个小子的情也得断了去。”
“为什么,我爱李郎,今生非他不嫁。”
“唉……”田云秋叹了口气,有所愧疚地说道:“为师对不起你们,你想要成家怕是……怕是很难有幸福。”
“师父,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徒儿不明。”田小盈追问道。
“唉,时至今日我就都给你说了吧,”田云秋叹了口气说道:“四年前,大王觉得你和你师姐未来可能要执行一些色诱任务,给你俩偷偷用了绝育的药。”
“什么?”小盈脑袋有点懵。
“就是说你以后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田云秋觉得直截了当地说比较好。
小盈沉默了,师傅的意思是即便能活着出去找到李显,也不可能和他有自己的孩子。
她心中有恨,但现在却不能向师傅发作,因为眼前这个人刚在东海王那里给自己挣来一条命。
师徒正在沉默,忽然听到府门外一阵惊叫,顿时整个王府乱做一团,田云秋很诧异,带着小盈提剑冲出房门,见一个府内的下人急急忙忙地往后门赶,便拽住他的衣领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那人战战兢兢地说:“不好了,府门外来了很多满身盔甲的兵丁,黑压压的一片,好像是来问罪的。”
田云秋明白这刘疆的事情已经被皇帝抓住了把柄,不然不可能这般对自己的亲兄弟。
她大喝一声,一剑刺死了一个正在逃窜的女婢,对着府内的人喊道:“大家不要惊慌,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不然格杀勿论。”
众人被田云秋的凶狠吓住了,悲悲戚戚地开始躲回到屋里。
田云秋带着田小盈来找刘疆,见他正在一高台上神色慌张地看着远方。师徒二人登上高台,府外那边已经围满了黑压压的羽林卫。
“唉,最近听说刘庄小儿深染重病,我才来到雒阳便于探听消息,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快就对我下手了。”刘疆悔恨地说道:“要是在自己的封国,断然不会落到这种田地。”
田云秋冷冷地对刘疆说道:“即使大王回到封国,刘庄要对付咱们也有的是办法,只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为今之计我们只有拼死救大王出去了。”
“小盈心中一惊,没想到这时师傅还想着能救他出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师傅虽然平时对刘疆不冷不热,但心中那份爱与执着已经处于一种癫狂状态。好吧,反正养育了我这么多年,就算你们有对不住我的地方,今天我也会以命相报。”
门外有羽林卫四五百人、而府中能端刀剑的人不足百个, 实力太过悬殊。
这时,有下人拿来一套半身甲给田云秋。田云秋看了看,递给了身边的田小盈。
“师傅,这……”
“别废话了,穿上。”田云秋命令道。
“嗯。”女孩的心激动起来。虽然师傅有对不起自己的地方,但这个世界上最疼自己的,还是眼前这个人。
“记得,待会冲出去的时候,不要跟着我们,马厩有良马,你从后门走。”
“什么?”田小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还以为师傅要说“一定要确保大王安全。”
“师傅,你在说什么啊。”
“孩子,听我的话,大王我来保护就行了。你要做的就是活着出去,传我衣钵。师傅对不起你,你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
或许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田小盈忽然觉得若不是刘疆要干造反的勾当,自己和师傅、师姐、师兄一定会过着逍遥幸福的生活。
“谢师傅。”小盈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府外的羽林将军在朝门内大喊:“东海王,我等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前来,大王若想有一线生机就放下武器打开府门,不然届时伤到大王贵体,可不要怪我等没打招呼。”
刘疆大笑一声,对着门外的羽林大呼:“事到如此,死则死矣,何来投降,你们这些小喽啰回去告诉刘庄,皇位本来应该是我的,只不过她母亲巧言令色,致我母后失宠,才让他得到了我大汉的王位。现在他深染重疾乃是上天在惩罚他。我今日死不足惜,待到了地下,再与他算账。”说罢,他抽出佩剑,带着一众王府的死忠,冲将了出去。
……
燥热的夏季已经过去,秋风下的西域大地凉风习习。耿恭带着李显、大牛等五十多名侍卫赶往白山的疏于谷,在那里窦固召集了耿忠、班超、关宠、赵统等西征将领听读皇帝给他们下的诏书,另外还要商议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李显的心情有些激动,因为与班超他们阔别数月,终于可以相见了,只是自己本来说的是回家静养,结果却转投耿恭麾下,虽说事出有因,但也不好向班超解释。
秋天的疏榆谷一片繁盛。牛羊肥了,让人看起来就眼馋;各种瓜果也落了地,四处飘香。最受益的还是这些白种的蒲类国民,没有了匈奴人过分盘剥,生活也变得富足起来。
到达后的第一天,是各路远征将士的叙旧时间。李显刚进疏榆谷城,就看到班超、甘英、田虑早已到了。他快上前来,跳下战马,对班超拜道:“末将李显见过司马。”
“显子,别来无恙。”
班超也是非常高兴,先前听说他妻子被人掳去,正担心这名青年会郁郁寡欢、意志消沉,没想到他能在夺取车师的战斗中再立功绩,实属难得。
“司马,我本是回家静养的,后来在车师偶遇军中故旧蒙难,才加入了耿大人的部队……”
“哈哈,班司马,显子的确是员猛将,但我耿恭绝不夺人所爱,你什么时候让他回去都可以。”耿恭也上前来笑着说。
“好了,不用说这些了,现在我们在鄯善屯田,军事压力比你们北部防线小得多,显子就跟着耿将军好好干吧。”班超说着大面上的话,心中却觉得失去李显很是可惜。对于他,窦固已经早先给自己打了招呼,说车师这边更需要战将,李显暂时留在耿恭部,以备和匈奴可能发生的冲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