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墨千离开了孔雀谷,离开了榕树洞。她去白枫堂向薛定求助,可是他也没有任何消息,知道了墨乔这样的遭遇,也只好遣人过去寻找。墨千离开了这里,她在这附近找了几天,并没有什么线索,便一路往东边行去,一直打听询问,走了十余天也没什么收获。
这一日,她已经走到了大庸县这里。此地有盛名天下的张家界,可是墨千也无意游山玩水,这几日的跋山涉水,虽然并不是特别劳累,可是她久居清闲之处,因此也想找个地方安下脚,歇上几天。况且谁能保证墨乔一定就在东边呢?说不定就在这大庸县之中。
那日从白枫堂出来,薛定赠与了她二百两银子与一匹骏马,可是姜墨千幼年之时在杭州城北居住,后来便一直在榕树洞之中,她从未骑过马,而且她接下来所踏之路,大多数山林之中的陡坡险径,马匹本就派不上用场,再者她轻功了得,脚步轻快,也无需用马,因此便只携带了那二百两银子出去了。
姜墨千小时候家境不好,因此知道银子的可贵,后来在榕树洞中墨乔未至的两三年,她和吴出尘很少用到银钱,后来墨乔来了,加上怀孕和生育,到外面置办了许多东西,而那里的银钱都是林罂粟带来的,银钱数量很多,她也从自己盘算过。因此这十余日她只是简单地吃住,带的衣裳有两套,也没把钱花在别处,因此银子还剩了许多。
这日她在大庸城里找了间客房,然后便放下简单的行李,到外面去转转。大庸城为山城,面积不大,而且周围多是高山巨树,风景很是秀丽。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她在街上略逛了一会儿,发现有几个泼皮总在后面尾随着,心里厌烦,再加上这几日寻找墨乔无果,心里总有些怨气,便想找个僻静处,把这几个泼皮教训一番。
她看到北边过了一条巷子就是城外了,林木茂密,少有人出没,因此便往那里走去。她撇眼过去,只见后面的三个泼皮果然尾随着跟了过来。不多久,那三人便推推搡搡地出来了一个人,往姜墨千这里跑了过来。那人拍了姜墨千的肩头,姜墨千好像吓了一大跳一样扭过了头,捧着胸口,就像是吃了一惊,喘着气打量着那人。只见那泼皮衣着倒还精致,可是面容猥琐,让人睹之生厌。姜墨千清了清嗓子,道:“敢问相公有何事儿?”那人笑着作揖道:“在下邦隆布行张员外之子张于辉见过姑娘了。敢问姑娘孤身一人,来这僻静之处作甚。”
姜墨千又打量了这人几眼,心想怪不得这样子大胆呢,原来就是刚才那个扯着大帆旗的邦隆布行的公子,哼哼,还急着把家里的名号给搬出来。
那张于辉见这女子杏眼桃腮,模样好不精致,而且这时秀眉微颦,更是美不可言,急忙又道:“姑娘怎生不说话?姑娘是一个人么?”姜墨千转怒为喜,笑道:“正是一人啊。哎,我正愁着身上没了银子吃完饭呢,谁曾想走了走,便出了城。”
这时候她盯着那边的两个人看,那两个人也过来了,要和姜墨千说话。那张于辉笑道:“如此好说,好说。姑娘且跟了我去,大庸城里最大的酒楼随你去,要什么菜只管挑。”说着就要抓着姜墨千往后面走。姜墨千身子一转,躲过了他的手,心想这人好大胆,这时就要拉我走了。那张于辉又笑道:“走吧,咱们到那里暖烘烘地喝上几杯,好好玩耍一番,你若是缺了银钱,我那里有的是。”姜墨千哪里想去城中酒楼里?正好看到前面林子更密,心想且罢,到林子深处有怎么样?姜墨千这样一想,便径直往密林深处走去。那张于辉大喜,和那二人打了眼色,那二人便站在了这里,让他先去。很显然这两个人都是他的手下,而不是一同交好的。
姜墨千往前面走了不多远,那边的二人已经都看不到了,而这张于辉一过来便要往姜墨千身上扑,还笑道:“没想到姑娘竟是这样性急,而现在天虽然凉了些,可是在这里先解了乏那也有趣地紧。”说着便要抱住姜墨千。姜墨千一撒手,张于辉就摔在地上。可是那人并不生气,还笑道:“姑娘可是要在上面吗?“
姜墨千一怔。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那人笑道:“愣着干嘛,快上来了?你先脱衣裳吗?”姜墨千一听这个,大是恼怒,一脚便踢了过去,踢在那张于辉腰间。这一脚姜墨千可是用满了力气,只因为刚才她生气地太过,那张于辉哪里受得了这一脚啊?恐怕这么一下把他的肝脏都给踢碎了,顿时在地上打起滚来,脸色青紫,说不出话来。姜墨千心里有些害怕,心想这么一下子若是要了他的性命可怎么好?
而这时候,那张于辉的这口气已经过来,便张口大呼了起来,那边的二人自然也听到了,便奔了过来。只见张于辉这时候已经大吐了几口鲜血,看上去就要不行了。那二人的其中一个趴在地上看张于辉,另一个瞪着姜墨千,大叫一声要过去扑到墨千。
墨千闪身躲过,然后又飞起一脚把这人踹倒在地,那人哇哇直叫,过了好久才起了身。另一人看着这女子竟然是有武功的,还这样厉害,顿时不敢下手了,姜墨千心想谅他也不敢追来,便索性回去了。
她这一脚把这张于辉踢得可不轻,心里的气顿时出了好多,回城之后便找了家店吃了碗宵夜,回客栈休息了。可是一回去她就发现行李被翻了,里面的几件衣裳尚在,不过那剩下的一百多两银子却被盗走了。姜墨千心里一阵生气,她仔细查看这里的地方,却也没什么线索,便只好罢了。心想墨乔姐姐和林姐姐当初给我讲了这么多事情,我怎么还是这么大意呢?不过也罢,正好她们也告诉了我许多赚得银钱的法子,明日正好可以试试。
想到这个,她便觉得也没什么,便躺下休息了。睡到半夜,她忽觉得外面街道上有许多吵杂之声,便穿衣起身,打开窗户往外面看,只见下面一群人手里拿着灯笼火把在隔壁一家客栈里敲门叫嚷。姜墨千心想这里晚上没有守夜之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有这等人如此招摇生事,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挨家挨户地搜查。
不多时,那几个人已经到了楼下,叫了一会儿便有人过来开门。姜墨千悄悄关上了窗户,不过仍伏在那里听他们在干什么。
只听得开门的是个店伴,而那个手拿火把的立刻叫嚷着要见客栈掌柜。那店伴像是十分惧怕他一样,便回去叫掌柜的了。那掌柜的一出来,那手拿火把的汉子便揪住问道:“你这里今晚都住了些什么人?”那掌柜的道:“我这里每天什么人住的都有,这一一说来我哪里都记得?”那人道:”可否住有一个女子?”掌柜的道:“什么女子。”那手拿火把的道:“模样俊秀,身形苗条。单她一人来往。”
掌柜的道:“哎,这个今晚还住的真有。说着指了指楼上,道:“楼上第二间便是,我现在叫去?”
姜墨千一听这个,心想:“楼上第二间,那可不就是我这一间吗?糟糕糟糕,他们就是来寻我的。却不知道他们是谁人派来的。“想着想着,姜墨千已经急忙打开了窗户,身子往上面一翻,跳到了房顶之上。
那掌柜的和那些人过来抓人,自然没有一个,却发现衾被尚温,显然那女子是刚刚逃了。他们在这客栈里寻来找去,哪里能找得到姜墨千啊。却惹得满客栈的人睡不着了,也没想到姜墨千只是在那边的楼顶上笑看着他们。
第二日,外面满城的人都在说昨天晚上城西邦隆布行的少掌柜被人一脚踢碎了肝脏,竟死在了那里。也有说是招惹一个女子了,被那女子一脚踢死的。也有人说一个女子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儿,那是都是被仇家算计好的,先让一个女子去引诱他,后来来了几个人把他给打死的。还有人说昨晚上那女子有飞天遁地之能,明明住在客栈里,可是却忽然间无影无踪了。
姜墨千这时知道昨晚上来的人便是那张家的人。可是她已经不想再在这里待了,在这里只一天,盘缠便被偷走了,而且还碰上了一户这么样的人家。她悄悄回去收拾了行李便离开了这里。往东边走了几十里山路,中午吃了些干粮便继续赶路。偶尔见到行人便问道有没有见过一对母女,母亲二十多岁,女儿五六岁大小。行人皆说没有碰到,姜墨千也没办法,只好继续走。
这一日,她在这边官道上行走,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可是心里却始终记挂着墨乔和颂儿。看到前面有一个摆在路边的茶棚,她便到了那里去。姜墨千在榕树洞里的几年从没喝过酒,因此对那东西也没兴趣,便要了一壶茶水,一小碟点心,问那卖酒卖茶的老汉道:“老伯伯,你这几天有没有见过一对母女,母亲二十六七岁,女儿五六岁,长得白嫩秀气。”那老汉道:“我这里每天来往的人多的很,哪里记得住每天来了什么人呢。不过——”墨千一听,有了兴趣,道:“不过什么?”那老汉道:“不过今天倒是确实见了一对母女,年龄啊,也确实差不多。”
墨千忙道:“今天什么时候见的?她们往哪里去了?”那老汉道:“今儿上午见的,不过半个多时辰以前,一直往东走了。哎呀,实在说啊,这里来来往往的人虽多,可是这种年轻母女可是不多……”这老汉说着一回头,已经看不到墨千的身影了,往东边一看,只见她已经远在十余丈之外。这老汉大吃一惊,心想这姑娘的脚步好快。
墨千听那老汉一说,便急忙带上行李追了过去,她心想:“若是墨乔和颂儿,那墨乔一定不会走的多块,因此半个多时辰的路程只要急忙去,片刻即到。”她的轻功本就了得,这时更是匆忙,只见身影一闪,已经在老远的前方了。
墨千一口气,已经往前面奔了十余里,这十余里只有一两条小小的旁道,墨千心想这些旁道不过是同样哪个小村庄或者什么地方,如果是她们的话,估计不会拐到一边,因此便一直往前面走。转眼间,又走了四五里路,墨千还是没有看到有人像墨乔和颂儿的身影,她不禁站在树下凉荫处思索,心想这能有多大可能会是墨乔呢?很显然机会渺茫,她正思索,忽一抬头,竟然看到一个女子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从旁边经过,墨千大喜,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道:“姐姐?”
周围无人,只有那母女二人,那二人都转过了头,看着墨千。只见那母亲年纪果然不过三十岁,可是她看上去可比墨乔老多了,皮肤也不怎么白净,更谈不上什么细嫩。而那小女孩脸蛋红扑扑的,年纪与颂儿也差不多,可是却远不如颂儿好看,这母女二人只是一对寻常的农家母女罢了。
墨千心里失望至极,只好对那母女二人笑了笑,扭过了头。这时她才意识到墨乔虽然已经二十六七岁了,可是她看上去却远比寻常农家的二十六七岁的女人年轻漂亮,她一来本就天生丽质,二来常年练武,这几年在榕树洞里清心寡欲,食素恬淡,容貌保持地极好。再加上她又不缺银钱,自然会描眉擦粉,着绸穿丝,看上去就是个大户人家未出阁的小姐,因此也难怪那老汉看错了人。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墨千逢人便问有没有见到一个年纪轻轻的美貌女子带着一个粉琢玉器般的小女孩。偶尔也有人答见过,可是找到的始终不是墨乔。这一日她已经走到了桐梓、湄潭一带,她听人说刚刚见过一个长得极美的女子从这里过去,顺着小道往那边河边去了,有没有带孩子却没有注意。墨千心里一喜,急忙奔着过去。往前走了三四里路,便听到了那边的潺潺流水声,一个转折,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十余丈高的山崖,崖线很长,上面缝隙长着许多树木和苔藓之类的,而下面便是一条不宽的小河。再往南边看,只见下游一个女子坐在石头上,弯着腰侧着头,一头瀑布般的青丝垂下,正在水里洗头发呢。
墨千心想这影子看上去好像姐姐,可是颂儿在哪里?她心里想着,便放轻脚步过去看,走近了吗一点儿,发现那女子不过十六七岁,并不是墨乔,虽然她也生的美貌。那女子的头发已经洗过了,正在用手巾一点点儿地擦着,擦干之后,便从旁边包裹里拿出了一把梳子,仔细地梳理着。墨千没有叫她,因为她也是女子,想看看这个女子是怎么洗头发,打理头发。
那女子疏了之后,加上太阳晒着,已经干了大半,然后她便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来了点儿桂花油在手心里,仔细地去搓揉头发。这时那女子一歪脑袋,便看见墨千在这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便把头发拢到背后,站起身来盯着墨千粗略地打量了一番,道:“你是那老头子派来找我的吗?哼,你就回去跟他说,就是让谁过来都没用,他要是能找到我妈妈过来我也绝不会听他话的。”
墨千一听,心里大惑,心想这女子为什么忽然跟我说这话呢?她也不恼,心想不过是这个女子认错人了,好,那我便将错就错,和她玩耍。便在那里站着不动,只是笑着。这女子又道:“喂,你是那老头子派来的吗?”墨千听她说“老头子”,佯装怒道:“哼,少废话,快跟我回去吧。”那女子脸一扬,怒道:“休想。哼哼,这老头子在那里竟然找到了你这么个女子,你是他什么人。”墨千笑道:“这个你猜猜喽。”那少女往前走了几步,打量着墨千一番,皱眉道:“没见过啊,你到底是什么人?”墨千哈哈笑道:“我什么人都不是,我跟你素不相识,听你刚刚说话有趣儿便跟你说了。”
那女子好像是喘了一口气,也不恼火,又打量了墨千一番,歪着脖子道:“那你是谁?站在这里干嘛?”墨千道:“我看你生的好看,又在这里洗头发打理头发,便站住看看。”
那女子这时才放下了心,笑道:“那就过来吧,嗯,我真的生的好看吗?”说着抿嘴一笑,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模样,显得冰雪无邪,娇憨可爱。墨千道:“真的生的好看啊,你就是我下山一来,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了。”
那女子咯咯一笑,显得十分欢喜,然后又把头发拢到前面,用手搓揉着涂抹桂花油。涂抹之后,她便从怀里取出一条金丝带和一个小小的晶莹润白的玉钗。墨千心想道还没有见过谁用丝带束发,却不知好看不好看。
那女子先梳了一个发髻,然后用丝带束好,头发往上面一盘,便把那白玉钗插上。墨千一看,心想果然显得清新灵动。那女子背过身去,对墨千笑道:“好看吗?”墨千道:“好看,好看极了。”那女子又道:“金丝带若是配碧玉钗就不好看了,用白玉的才好。”墨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在榕树洞里住了多年,只是近几年和墨乔一块儿装束,自己并没有什么想法。
那女子盯着墨千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来这里做什么?”墨千道:“我叫姜墨千,来这里找人的。”那女子一惊,往后面去了去,道:“找什么人?”墨千笑道:“放心吧,不是找你的。我来找我姐姐,她带着颂儿,丢失了好多日子了。”那女子道:“颂儿是谁?”墨千道:“颂儿是我姐姐的女儿,她六岁了。咦?你问这个干嘛?”那女子笑着摇摇头,笑道:“不干嘛,我就是想问。”
过了一会儿,那女子道:“你叫墨千?我叫桃子,别人都叫我桃之女,哎,随他们去吧。”墨千心想这女子年龄比我还小了一两岁,可是看上去却有些发愁的样子,她的名字又叫“桃子”,实在奇怪,又想到刚才她好像觉得自己是奉了什么“老头子”的命令过来追她的,想来确实是有人来追她,正要问出,却听到桃之女说话了,道:“你姐姐有孩子了吗?那想来她也成亲了,她嫁给了谁?”
墨千听了这话不禁哭笑不得,心想:你又不认识我姐姐,就问人家嫁给了谁,又说她已经嫁人了,你怎么知道啊?
可是墨千并不知道怎么跟她仔细说,便问道:“你为什么问这个,你要嫁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