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经历了这么几天的事情,虽然各自身上的伤都好了许多,可是也已经把身上的钱都给花光了。仙儿知道这户人家的生活是极其安逸平静的,可是如果自己不能跟张九年在一起,那么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张九年今天显得十分清醒。仙儿从来不在他清醒的时候提起过墨乔,而这几天来她也几乎没有提起过墨乔。只有张九年忽然发疯时才想起她。可能张九年心里一直在想着墨乔,而为了仙儿暂时不会说起吧。
张九年道:“接下来的几天你想怎么办?”仙儿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主见了,而不是当时的那个什么都不去想,什么也不会做完全都是依赖张九年的仙儿,反而现在张九年甚至有些依赖于她。
仙儿道:“我想着咱们得找个地方定居下来,再去找个活计能赚些钱。”张九年笑道,“赚钱多么容易,等我去找个富户讨些银子过来。”仙儿淡淡的道:“我不许你这样。你武功都没有了,去了多危险。而且……而且这样也不好。”张九年嬉皮笑脸道:“好好好,那你说干什么能赚银子呢?”仙儿叹了一口气低下头不说话。这时候那小狼从远处的山坡上飞奔下来了,只见它身形壮硕至极,这没过几天它就又长大了些,现在已经马上成为成年的狼了。
那狼奔下来张九年便张开怀抱抱住它,一人一狼玩耍一番。等张九年玩耍了许久,仙儿才跟他一块儿往山下去。
二人赶到了一个城里,一问才知道这里就是天水县城。不知不觉二人已经到达西北地区了。仙儿经过那一次在四麻子镇里的经历,她已经知道了自己还是要尽量隐藏住自己的容貌,因此眼睛里换上了一身灰色的大粗布衣裳,头上带了一个斗篷。张九年不许她这样子,说不好看,仙儿却不听他的话,尽管自己这样穿戴。她早已经不在乎自己看上去是否光鲜亮丽,而是觉得能和张九年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时最重要的。
走在街上,张九年只练那些人群密集的地方去,很快张九年就把一个员外模样的人腰间的银袋子给顺了过来,甚至仙儿都没发现。张九年现在大伤初愈,身子没有半点儿内力,可是练武功打的基础也还算有的,就像墨乔当时一样,身无半点儿内力,跟一个平常女子无异,可是她常年练武,身子本就比平常女子更灵巧轻快,而且若是和人打斗中她一人撂倒两三个无武功的成年男子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毕竟练武的根基还在。而张九年现在也是这种状态,因此刚才从一个财主身上把他的钱袋子摸来是不难的。
这时候已经将近傍晚,仙儿还在发愁到哪里住,而张九年已经拉着仙儿到了一家干净的客栈,仙儿还不进去,说没有什么银子进去不是被人赶出来了吗?张九年道:“你放心吧,我有的是办法。”
二人进去之后便开了一间房间,仙儿带着一个小行囊放在桌上,等那店伴儿出去了,问道:“咱们没有银子,一会儿还得被人赶出去。”张九年嘿嘿一笑,拿出来了一个钱袋子,道:“这是我刚才从这个胖财主身上摸来的。”说着打开一看,足有二十多两银子,最下面还有个压底的小金元宝,也值二十两银子。
仙儿微微一笑,没说话。因为她忽的看到银子也开心,可是又觉得这样不太好,便不说话。张九年道:“这足够咱们花一阵子的了。”仙儿昂起头盯着张九年道:“花一阵子之后怎么办呢?难道咱们就这样去偷人家东西,然后永远住在客栈里吗?”张九年沉吟道:“这个自然不会。等我武功恢复了,咱们再做定夺。”仙儿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听你的便是。”
这几天二人一直没有去多远的地方,只是在这天水城附近的地方转转。生活一平静下来,张九年好像心情也好了些,一直都没有犯病。而仙儿却隐隐担心了起来,因为按照以往的情况,如果许久没有犯病,那么再一次犯疯病的时候恐怕就十分严重了。
这一日天气已经更回暖了一些。张九年说听附近有一个地方叫做仙人崖的,景致十分好,于是便要和仙儿同去。二人租了两匹马,一同骑着去。
此时正值二月中旬,万物生发,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山明水秀虽然不及江南,可是也足够二人赏心悦目的了。二人这时候已经赶到了麦积山,不过他们今日不准备上麦积山,而是要绕过麦积山,到仙人崖。他们从山间的小道走过,一个拐角便看到了前面一处断崖直耸云间。仙儿想驻足休息一下,也好欣赏一下这麦积山后山的景致。
正要跟张九年说,忽然见张九年挺直了腰板坐在马鞍上。仙儿十分奇怪,叫张九年的名字。张九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盯着那山崖看。仙儿知道事情恐怕不妙了,急忙下马去拉张九年。没想到她只是轻轻地拉了一下张九年的胳膊,张九年就从马背上栽下来了,直往仙儿身上砸去。仙儿怕他摔下来会受伤,哪里会躲避啊,结果仙儿也被砸到了地上。她急忙起来去看张九年的情况,只见张九年两眼泪汪汪的,神色诡异。仙儿急忙大声呼叫他名字,张九年依旧是这副神色。忽然张九年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仙儿想去拉他,竟然被他挥手打倒在地。
只见张九年发疯了一般地往前面冲去,忽然间嘴里狂叫着“墨乔”的名字。仙儿知道他是看到了这个断崖,睹物思情,想起了墨乔掉下来的山崖,这才发疯了一样去叫着墨乔的名字,再去寻找墨乔。仙儿急忙过去冲到他身边,叫道:“不用找了,墨乔不在这里。”而张九年哪里听她的话啊,一直往前面奔去。仙儿死命拉住他,而他却往别的地方奔去,也不管前面是不是路,还去剥开草丛叫墨乔的名字。
仙儿知道如果自己不加约束不知道今天他要闹到什么时候,因此又一次地扑到了他身上,让他清醒过来,还用水去撒他脸上。可是张九年一把把仙儿手里的水壶打掉,依旧是大叫着墨乔,寻找着墨乔。仙儿这时真的慌了,想尽什么办法也不起作用,而只是抱住他哭。张九年今天也确实疯地有点儿严重,闹了许久依然没有停歇。
这时候仙儿发现那边有过路人过来,不禁放低了哭声,可是依旧是紧紧抱住张九年。张九年一次又一次地挣开,发疯了一样往周围各处寻找。
那过路人竟然停了下来,看着仙儿和张九年这么一对年轻男女的奇怪的状态。仙儿撇眼看了那人一眼,只见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头,正扶须看着他们。而张九年还在寻找,仙儿还在拉着他。又过了许久,张九年才好像找累了一样,一下子躺在地上呼呼喘气。而仙儿也累得不行,坐在张九年旁边。
这时那老头过来了,打量了仙儿和张九年一眼。仙儿起身道:“我家公子今日身体不太好,让您老见笑了。”然后屈身行了一礼。那老头对着仙儿微微一笑,道:“不知道这位公子犯得是什么病啊?”仙儿叹了一口气,道:“公子他是受了刺激,得的心病。”那老头一听有了兴趣,笑道:“受了什么刺激,得了什么心病?姑娘不妨说与老夫听听。”仙儿道:“此事儿说来话长。不过既然老人家询问,我也只好仔细回答便是了。”于是把张九年和墨乔的事情简单说了,然后说了他亲眼看着墨乔被打落山崖,已经找不到,极有可能已经死了的事情说了。又说了这几日他清醒状态下是什么样的,而发疯时是怎么样的。
那老头点点头,过去摸张九年的脉搏。张九年这时候已经晕了过去了。那老头摸了脉搏之后,对仙儿道:“敢问姑娘和这位公子是什么关系?现下你们可有什么安排?”仙儿想了想,道:“实不相瞒。我对他一直一往情深。而张公子对我也是有情意的。不过这种情意对比他对那位坠下山崖的女子来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了。而我以后只想着他的病能好了,接着什么打算再看他吧。”
那老头微笑道:“我早就看出来姑娘对这位公子情深义重。而若想让他不再这样犯疯病,老夫倒是也有办法的。”仙儿听了之后极为高兴,忙道:“老人家请说。”那老头道:“我有一味药,能让这个公子把过往的事情都给忘了,他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儿了,那自然也不会再有心病,犯疯病了?”仙儿听了之后有些犹豫,支支吾吾道:“那他要是忘了以前的事儿,他……他岂不是也忘了我?”那老头笑道:“正是。不过我想既然那位女子已经不在了,你们也都是有情有义,姑娘你又是这样的人才品貌,我想再培养出感情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不是吗?”
仙儿听他这样子说,想了之后不禁点点头道:“老先生说的也是。可是他吃了那药之后不会对别的有什么影响吗?会不会……会不会脑子也变得迟钝了,或者是……或者是身子再不好了?”那人笑着摆摆手道:“姑娘多虑了,我要是没有这个把握,我也不会给你提出这件事儿。老夫只是看着姑娘刚才哭的可怜,又见姑娘极有礼貌,才这样的。”
仙儿不禁心里对这个老人家又是一阵感激,又行了一礼,道了谢。仙儿正要答应他为张九年诊治,可是忽然又觉得有些话还得问问,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道:“既然如此,那边烦请老先生给他开些药吧。”那老头微笑道:“你都没有别的什么话还想问的?”仙儿听到这句话,才知道刚才自己的想法或许被他看出了什么,直红着脸低着头道:“实不相瞒。刚才我确实是有话要问的,便是想知道这种药有没有什么解救的法子,就是说有一天他要想重新记起来过去发生的事儿,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恢复。不过我觉得就是没有那种法子也就罢了,只要能让他病好我什么都愿意。”
那老头哈哈笑道:“果然是个实诚的姑娘啊。”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两个开口的小瓷瓶,从里面倒出来了三粒小药丸,道:“今天晚上喂他吃一粒,明天早上和正午再各喂一粒,便可以了。”
仙儿接过药丸,道:“多谢老先生了。”那老头又从那个小瓷瓶的另一头取出了一粒红色的药丸,笑道:“不瞒姑娘,我这刚才给你的药丸可是一种毒药,叫青蝎蚀神丹。不过这毒药却没有什么别的副作用。而既然是毒药,自然有解药,便是这个了。”说着仙儿又接过了那一枚红色的丹药。那老头道:“回去之后找个瓷瓶好生藏着。若有朝一日有需要了,再让他把红色的丹药服下,不出三日便会好了。”
说着便收起小瓷瓶,要走了。仙儿忙道:“老先生且慢。咱们一同回去我好报答先生的大恩。”那老头已经往前走了十余丈,回头笑道:“什么报答不抱答的。我生平最不喜人报答我。记住救回你的情郎才是最要紧的。”
仙儿要再和他说话,只见他脚步轻飘飘的,已经走远了。原来这老头也是有极高的轻功的。仙儿不去追他,而是过去看张九年的状况。只见张九年还在昏迷中,仙儿没办法,只好守在他旁边。直到正午时候,张九年才醒过来。
这时张九年又回到了那几天的昏昏沉沉了。仙儿也不再想去仙人崖游玩,而是二人乘着马,仙儿用斗篷遮住脸庞,和张九年一同回去。到了一个村庄口摆的小饭馆,他们略打了尖儿便急忙回去到客栈了。
回去之后仙儿便按照那个老先生的吩咐,把一枚丹药让张九年吃了。张九年吃了之后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很早就睡了。仙儿这几日向来和张九年同住一间房,不过却不是在一张床上。她心里这时候什么别的念头也打不起来,只是想着明天让他服了药之后能有什么效果。忽然仙儿想起来自己随便地就把一个陌生人赠送的药给张公子吃,那如果这是真的毒药,张公子吃了之后毒发身亡怎么办?不过仙儿随即想到了这个老先生真的高的武功,就算是他想取张公子的性命那么何须这么难?于是反而对自己竟然有怀疑他的这种行为而感觉愧疚。
第二日一早,仙儿要让张九年服下了这个药丸。张九年道:“这个是什么?”仙儿道:“哦,这个你还不知道,这时昨天一位老前辈送给我的药,说是吃了之后能让你……”说到这里,仙儿已经想到了不能再把真相告诉他了,因为张九年一直以为自己没有任何病,他性格倔强,要是真的不吃那可就麻烦了。
张九年听仙儿忽然断了话,不由得疑惑,道:“能让我怎么样?”仙儿忽然想了一个谎话,低下头道:“能让你的内伤快点儿好。”这时候张九年脑子清醒,哪里会让仙儿这么骗了,笑道:“你还是快点儿把真相告诉我,别再瞒我了。”
仙儿心里一横,道:“我为什么要瞒你?你把药丸吃了就好,我……我又不会害你。”张九年哈哈一笑,道:“好,我吃了便是。”说着把药丸吞了下去。仙儿看到他真的吃下去了,心里稍安,道:“公子吃了便好。等来日我再仔细地把事情告诉公子。”张九年笑道:“你就是不告诉我也没事儿。”
这半日张九年只是觉得困了些,并没什么异常。仙儿不禁觉得疑惑,心想三枚药丸已经吃了两个了,怎么没什么效果?
终于苦等到了中午,仙儿又让张九年吃下了药丸。然后二人再吃了午饭。吃完饭后,仙儿坐在屋里写字,而张九年不一会儿就躺到了床上。过了没多久,他就迷迷地睡了过去。仙儿看到张九年睡了,心下稍安,心想或许再一醒来他就把什么事儿都忘了。
可是一直过了一下午,张九年还是躺在床上睡觉,呼吸均匀,好像一直在很香地睡觉。仙儿心想怎么他还没有醒来?可是仙儿也不敢去叫醒,说不定这药就是让人昏迷不醒的。她也不敢离开张九年一步,只是等在旁边,一会儿写写字,一会儿又把衣服缝补缝补,可是总是安不下心来。
一直到晚饭间,张九年还没有醒来。仙儿也无心吃饭,一会儿点了一盏小灯坐着。而张九年还在沉睡,没过多久仙儿也困倦至极,伏在桌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让仙儿惊讶的是张九年还在睡觉。仙儿心里急躁不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她想叫醒张九年,可是又担心叫醒他之后再出什么事儿。而且现在他呼吸均匀,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因此仙儿虽然心里惊慌,可是她仍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一直到将近中午,张九年才翻了个身。仙儿激动至极,急忙过去查看他的状况。而张九年并没有醒来,翻身过后就又睡了。中午时候店小二过来送饭,仙儿把饭端进来便又关上了门。
她心里记挂的很,因此吃了两口便没胃口了。而这时候张九年忽然说话了,嘟囔着道:“好饿,谁在吃东西啊。”仙儿大喜,扑过去看他的状况。只见张九年翻身醒来,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仙儿叫道:“公子,你醒来了?”张九年揉揉眼睛看了看仙儿,惊讶道:“姑娘,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