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东方锦执着缰绳时,倏地一夹马背,那匹瘦弱的马竟然摇身一变,如赤兔上身,蹄奔如惊雷,一眨眼就跑出数十丈。
“谢谢你的马。”
东方锦回头冲楚风情喊了一句。
“给本小姐捉回来——不惜代价!”楚风情暴跳如雷。
于是卓纤儿有幸遇上“声惊林鸟”的景象,百鸟飞扑齐鸣,好不动听。
等东方锦将楚风情一行人甩得无影无踪,马匹缓步慢行时,卓纤儿平顺了顺气息才问:“她是什么人,敢随便扔人进窑子?”
她本想到楚风情府上一坐,但东方锦此举无疑已经说明他对此并不赞同。
“他爹楚国英以前是舅父手下的一名精锐,后来受伤废掉了一条腿,舅父就让他还乡养老。”
楚风情一出现,火眼金睛的东方锦就已发现了她手上的绑带纹路系晋国公府独有,加之楚风情手下的上衣背部都绣了一个大大的“楚”字,立刻意会到她是楚国英后代。
“原来这样。”东方锦没表示要去造访,卓纤儿当然不会多事。
东方锦继续说:“楚国英有个小儿子算盘拔得特精,给我请到钱庄去做掌柜了。”绝对满足了卓纤儿的好奇心。
卓纤儿双眸一亮,侧身望着东方锦,“你有钱庄?”她心里真的很想知道他过去在民间都做了什么,这一身本事从何而来。
此时,东方锦日初升,万丈晨光从树林间穿透进来,朝霞洒出金色的倩影。
这是东方锦第一次与卓纤儿一起迎接晨起,因为先前他都将她藏起来。
背着光的她犹显美丽,微翘的嘴角就像林中精灵一样调皮,潋滟的眼眸令人心旌摇动。
东方锦不禁放开疆绳,热切地搂住卓纤儿,贴着她耳畔呵道:“为夫有无数的金山银矿。”不然怎么敢减、免赋税六年。
卓纤儿耳根子一热,忙想避开,但又被心中掠过的那阵奇异的感觉攫住。但她认为东方锦是故意来挑逗,假如她顺势要与他亲热,说不定他又会落荒而逃。
她再也不干这种傻事了。
打定了主意后,卓纤儿对东方锦所言充耳不闻。
过了一会儿,待东方锦眸中的玩兴消散,她才缓缓地问:“你不怕他们追上来?”
“为夫带你去见一个老怪物。”本来东方锦有心到陵县玩玩,因为传说陵县的山上有一种特别可爱的长耳兔,他想雌雄一双给卓纤儿养着玩。
更想添置一匹马车侍步,但他不想招惹楚风情那种难缠的女人。
“谁?”
“穆棉。”东方锦将卓纤儿抱下马,从包袱中取出软垫铺上,才重新上马,策动疆绳,慢慢往前方跑去。
他这样体贴,卓纤儿自是感动,即使如此,可她的臀部还是很痛,几乎要坐不住了。
约过了一盏茶的时候,见卓纤儿面色不太好,东方锦主动说:“穆棉已经将近二百岁了。”
卓纤儿有些讶然,但对东方锦的话深信不疑,能活二百岁的人自然不是凡夫俗子,那么带她去寻访他的目的……
卓纤儿想着想着,突然就睡着了。
东方锦立刻飞身下马,抱着卓纤儿施展轻功急速赶路,矫健敏捷的身姿如雨燕飞翔,出神入化。
一个时辰后,卓纤儿缓缓张开了惺忪的眼眸,立刻感觉鼻间沁入一丝丝淡淡的异香,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
“到了?”她看着眉宇含笑的东方锦,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竟然是竹扎成的屋子。奇特的是每根约有女人手腕粗的竹子之间竟然紧密连接,一点间隙缝都没有,可谓神奇。
这得砍多少根竹,花多少时间才能做到?
果然是奇人居奇所。
殊不知这间竹屋,是穆棉特地为东方锦的到来所搭。
侍卓纤儿洗漱,吃了一碗鸡丝面条后,东方锦才将她带到外面。
眼前亭台楼阁、水榭飞花,卓纤儿疑入仙景,诧异地望着东方锦,竟失了声。
“这是穆棉的世外桃园。”东方锦笑吟吟地牵着卓纤儿的手,走到穿过一座奇巧的假山,来到一个亭子下。
亭中坐着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
听闻脚步声,他放下白棋,慢条斯理地起身迎向东方锦,朗声道:“青青子矜,悠悠我心。”
穆棉在晋国公府上第一次见到东方锦时,东方锦正是着青色锦服,才有这样的开场白。
东方锦翻了一个白眼。
“在下拜见宝贵人。”穆棉似乎对东方锦的白眼见怪不怪,又向卓纤儿行礼。
“穆前辈有礼。”看到穆棉全然刹那间,卓纤儿有些怵然,眼前这个龙章凤姿、神韵风流的俊俏男子有两百岁?
待穆棉看清卓纤儿面容时,怪异地瞅了东方锦一眼,招呼他们到亭子落座,“请坐。”
东方锦边走边命令,“取个软垫来。”
话音才落,立刻有一个童子踏水而来,虎头虎脑,脸圆如月,就像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一样可爱。
卓纤儿欢笑极了,接过取垫子,望着他原路返回,惊叹道:“真是天姿不凡。”
“纤儿,他踩在木桩上呢。”东方锦满不在乎地哼了声,执起一只黑棋,“啪”的一声用力地压在棋盘中路,“你输了。”
穆棉俊美无铸的脸瞬间垮了,“你竟然毁了我独一无二的棋盘!”千金难求的青玉石,再加上他花了一个月时间到山里寻访隐世的匠师,耗时半年才雕成的啊!
穆棉欲哭无泪。
卓纤儿不解地瞅着棋盘,不就是落子稍微用力了点吗,怎么会毁掉?
才生出疑惑,突然就见棋盘竟然在瞬间碎成齑粉。
卓纤儿匪夷所思地望着东方锦,这……真是神乎其技?
“别显摆你的武功了,快说明来意!”穆棉痛心疾首,抚着额,悲痛地瞅着东方锦。
恨不得立刻打发他出门。
“请穆师东方替纤儿诊脉。”东方锦铺开一块丝帕,才轻轻地托起卓纤儿的左手腕放到丝帕上。
“那就冒犯了。”穆棉向卓纤儿致意后,比东方锦还修长的手指才按到卓纤儿腕上,专心致志地探脉。
原来东方锦是要带她来诊脉,还肯让对方直接碰触她的手腕,表明东方锦十分信任穆棉。
而穆棉的医术肯定举世无双。
卓纤儿突然想起东方锦曾说杜清言她无法怀孕,一颗心霎时紧张得怦怦直跳。
这可是带着龙嗣的大事……
“请贵人放松。”穆棉的笑容满面,友善的眼神透着一股安慰人心的力量。
东方锦一听,立刻握紧了卓纤儿的右手,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安慰:“并不是为了子嗣,你放心吧。”
卓纤儿闻言,心湖突然翻起大浪,原本红润的脸倏地发白:难道这个身体真的不能生育?
没想到弄巧成拙,东方锦有些后悔,“纤儿!”
“咳!”穆棉忽地咳了一声,示意东方锦要诊另一只手。
卓纤儿微微呼了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顺从地将右手放在桌上。
东方锦立时松了口气。
过了约一刻钟,穆棉终于收回了手,目光灼灼地瞅着东方锦,笑得好不奸猾:“我的诊金很贵。”
东方锦满不在乎地说:“要什么尽管说吧。”
穆棉立刻说:“首先,要一万两黄金外加十万两白银。”
卓纤儿惊讶地瞪大了眼,不是因为东方锦的财富,而是穆棉这个世外高人居然这么俗气,开口就说银子。
东方锦执起卓纤儿的手,指腹柔柔地揉着她掌心,答得果断:“允了。”
穆棉十分得意,“其次,我要听你弹琴。”
“允了。”
“最后,我要长乐村的地图。”
穆棉眼中燃起了兴奋的光芒,十分期待地注视着东方锦。
“什么长乐村?”东方锦问得漫不经心,可卓纤儿感觉到揉着她掌心的手指突然顿了顿。
穆棉的笑容多了分谄媚:“得了,我们相识多年,我与你祖宗相识将近二百年,我们只需要坦诚相待。”
“那就开门见山吧。”东方锦笑了笑,黑眸深处闪过一抹的幽光。
穆棉优雅地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晋老弟说如果有一天,我听说他死了,而你却带着连家女儿悠哉悠哉地来这找我的话,让我问你拿地图,他就在地图中的某处。”
说完,意味不明地感叹了一声。
“晋国公还在生?”卓纤儿惊讶地站了起来,若是如此,能不能晋太后也还活着?
想到这点,卓纤儿惊喜万分,“太后也在?他们都在长乐村?”
东方锦脸色有些难看,这种秘事,显然不希望从别人的口中率先透露出来,不对对方是穆棉,他就算了。“是。”
丧事接二连三,祸不单行,到了今天却发现一切不过是东方锦的局,卓纤儿不由得欣喜若狂,“瑞王?”
“他不在。”卓纤儿问一句,东方锦答一句,一点也没透露详情的意思。
但无论东方锦这样做背后的目的是什么,对于卓纤儿来说,知道他们安然无恙,这已经足够了。
“谢谢你。”卓纤儿高兴得顾不得礼数,深深地抱住了东方锦。
一旁的穆棉不甘寂寞,揶揄道:“你们爷孙玩弄得一手好把戏,青出于蓝啊。”
东方锦脸颊微红,白了他一眼,顺手将卓纤儿抱坐在自己腿上,才问:“纤儿脉像如何?”
他声音很低沉,几乎是压着嗓子问的,可见心底的紧张。
穆棉合起折扇,笑道:“和常人一样,没有问题。但这身子骨纤细,得注意锻炼才行。”
他边说边向站在远处的童子招了招手,须臾后即见两名童子捧着文房四宝过来侍候。
穆棉执笑疾书,边书边交待,“第一张药方明年立春始服,连服十天;隔三十天再服第二张药方,连服五天。第三张药方用于产后坐月子时服用,得足月;第四张药方满月子后连服十天即可。”
穆棉写完后,将笔搁好,贼笑着补了句:“服药期间忌颠鸾倒凤。”
“去,朕还要你提醒!”东方锦恼怒地骂了句,才探向卓纤儿,但见她专心致志地审视着穆棉所开的药方,完全没介怀穆棉口无遮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