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东方锦的意思很明显,宝贵人才是正主儿。
所以皇后的胎保不保得住,可与她没一分关系,因为她从不会越雷池一步对他人使歪点子。
由侍女引着,穿堂过厅,气派堂皇的珍奇异品差点闪瞎了文琦双眼。
好不容易才入了方皇后的休憩的偏殿。
文琦探了一眼,方皇后正闭目养眼,侧躺在软榻之上,一只手轻抚着腹部。
脸色略嫌苍白。
晋太后对紫苏下毒害宝贵人之事并没追根究底,无论是太皇太后之意,抑或是方皇后之意都不重要了。
但依方皇后的反应来看,妄想混水摸鱼的必定是她自己。太皇太后不过是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保了她。
胆子真大。
文琦越想越后怕,却没敢表露出来,恭敬地行礼后,直说来意。
“文姑姑在说什么,本宫不甚明白。”方皇后闻言,张开了杏眼,眼里水气氤氲。
文琦垂着头,只能从方皇后的语调中辨别真伪,但即使方皇后说得再无辜,她也是不会相信。
因为太皇太后去上林别苑前,她亲自服侍更衣,监督宫人收拾简单行装。
并没发现那只即使在暗沉的天牢里也会发光的火凤白玉镯。
所以文琦才会认定其在方皇后处。
“奴婢斗胆,还请皇后息事宁人,物归原主。”与太后作对,她老人家兴许还会顾全一下大局,让个分寸。
但与东方锦作对?文琦猜东方锦绝对会毫无顾忌地拆了坤宁宫以寻贵人的镯子。
话说回来,那镯子怎么越说越熟……
那不是传说中,晋大将军送给晋太后的吗!
天呐。文琦突然双腿一软,给跪了下去,“皇后娘娘您如今都四面楚歌了,怎么还敢跟皇上过不去。你看他都好久没来看您了。”
这脑筋转得快,像忠心护主,激动过头才跪下。
方皇后神色微变,垂下了眸。
“敢问皇后,这两日可有谁来看过您?”文琦悲伤地自问自答,“没有吧。”
确是没有,方皇后轻轻点了点头。
“按奴婢看,左欣有可能是太后派来监视你的……”一直垂首的文琦突然抬头,意有所指地望着方皇后。
美其名曰照顾她的起居,确保龙嗣能顺利降生。这一点,方皇后刚才也有这种想法。
守卫如此森严,晋王想来也难上加难,若是太后有心软禁,有可能永无相见之日了。
现在处境不妙。
一联想到太后为何会软禁她,方皇后的心就一阵抽搐。
“文姑姑,本宫念在你侍候皇上有功,这句就当没听过。以后若敢再胡说,定不轻饶。”但她岂是几句话就能被人挑拨的!
好心没好报,文琦脸上闪过一丝委屈,旋即敛容提醒:“皇后娘娘,是皇上要镯子,不是奴婢。”
方皇后冷冰冰地否认:“本宫说没有就没有。本宫倦了,你退下吧。”
文琦扯出一个恭顺的笑,探询道:“奴婢惧怕皇上发飙,斗胆以此句回复?”
方皇后闭上双眼,随便挥了挥手。
不否认,等于默认。
事后,文琦将方皇后所言禀报东方锦,当然只禀报了最后一句。
东方锦当时在正殿,因午宴宴请达怛世子,他装束完毕正准备前往。听了文琦的汇报后,不恼反笑。
“罢了,你回宗人府当差吧。朕也有要事。”
话音才落,恰逢敏贵嫔到来。文琦遵命退下,走过敏贵嫔身边时行了个礼,突然感觉手背被什么咬了一下。
抬手一看,什么痕迹都没。文琦不敢分心,直往锦绣宫去。
适逢小冬子取食盒回来,“小冬子见过文姑姑,姑姑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文琦笑道:“没事,在宗人府忙了一上午,特意过来看看宝贵人身体恢复得如何。”笑容如向日葵一样,却因面向阳光,无法看清。
小冬子却没察言观色的喜好,“不瞒姑姑说,贵人睡了很久了,刚刚奴才顺道去太医院请太医,何太医说是把手上的方子研制好了就过来。”
文琦顺着问:“你可有瞅见他的开什么方子?”那口气就是责怪何太医不分轻重,竟然不先来给宝贵人诊脉。
小冬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怕姑姑取笑,奴才不识字。”
“这有什么的,明儿个本姑姑有空教你。”
二人又扯了几句,就穿过了前庭。
落泉站在殿门,愁眉不展。
文琦与小冬子对视一眼,心道不好,加快了脚步。
落泉向文琦福了福身,焦急地打听:“敢问姑姑,可知皇上现在身在何处?”
“宴请达怛世子。”文琦大概猜到落泉想干什么,语气含着些警告。
落泉叹了声。
文琦给了落泉一个安慰的笑容,“有什么急事,尽管与本姑姑商量。”
落泉回礼道:“不敢劳姑姑费心,就是主子醒了闹情绪,奴婢才想自作主张请皇上过来。”
文琦何等精明,联想到东方锦不怒反笑的表情,便找台阶离开,“原来如此,那本姑姑也不好打扰贵人。先走了。”
落泉一直把文琦送出大门才返回。
她无措地看着小冬子,垮下脸,“小冬子,主子还在睡。”
小冬子却示意她打起精神,“我领食盒时,副总管特意甩了我一个眼色,我们先来看看食盒里卖什么药。”
落泉一听,立刻与小冬子合力,将整个食盒扒了个底朝天,竟然从一条缝隙中找到了一只镯子。
“是火凤白玉镯!”落泉高兴极了。
“给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小冬子对落泉说。
落泉毫不犹豫地递给了小冬子。
他举起来对着日光仔细地观察,眼中却突然闪过一抹阴狠,捉住镯子的手就松开了。
“奸细!”落泉怒斥,敏捷的伸手将镯子抢在怀中,反手往小冬子胸口拍出一掌。
劲掌迅猛,鲜血倏地从小冬子嘴里喷射出来,溅了一地。他被落泉拍飞,撞到侧边盛放鲜花的架子下。
落泉义愤填膺地斥责,“枉主子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这样做!”
小冬子脸色发白,喘着粗气,“各为其主。”
落泉厌恶地瞪着他,“你如今任务失败了,别在这自杀,弄脏主子的地方。”落翠那事的阴影还没散,又添一桩糟心事!
小冬子勉强地挤出一个极怪异的笑容。
落泉突然发现他眼白里有什么在蠕动,就像蚯蚓在拱泥巴一样。“那是什么?”
那一蠕一蠕的东西像要钻出来一样,她惊骇极了,往后退开了几步。
突然神色一凛,她冲入卓纤儿寝室,将镯子套进卓纤儿手腕,“主子,奴婢带你走。”
落泉提劲抱起卓纤儿心急火燎地往外跑。
经过正堂时,小冬子的尸首已经被一堆密密麻麻的小赤虫包裹住,上窜下拱,好不恐怕。
落泉倏地全身发颤,更加用力地抱起卓纤儿夺门而出。
她疾奔到锦绣宫前庭时,卓纤儿所住的小阁,已经被洪洪大火吞噬。
落泉猛然回身,惊恐失色地瞅着那儿——这火,是敌是友?
火势很快被殿前侍卫师扑灭,从中找到一副被烧焦的骸骨。方皇后闻讯,由左欣及瑶玉陪着,从坤宁宫中乘凤辇来到锦绣宫。
“落泉,这是怎么回事?”
卓纤儿异常敏感,见状眼皮微跳了一下。
东方锦却没察觉有何不妥,自然而然地继续说:“达怛使团很有趣,朕明日会举行一个武道会,让本朝武将与达怛勇士一较高下。皇后你要不要一起去玩?……不,是观赏才对。”
比武切磋?方皇后当然不会去,“皇上,本宫还需休养,明天就不去了。”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不去是明智的决定。
东方锦扬眉,黑眸从卓纤儿脸上转向皇后,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朕知道了。听说锦绣宫东侧给烧了?”
方皇后淡定地回视东方锦,唇边泛起精明的微笑,“是有这回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本宫才将妹妹接来坤宁宫。”
东方锦神色变得凝重,“到底是谁,老要在宫里搞事?”
“皇上放心,本宫会将幕后黑手揪出来,以还宫中安宁。”方皇后边说边睃了卓纤儿一眼,见她神色平静,暗里松了口气。
东方锦沉思少顷,又道:“朕进来前,见过落泉了。”言下之意是落泉已经禀报过锦绣宫所生之事。
方皇后凝了东方锦一眼,并没立刻接话。
显然做对了,因为东方锦已经有了主张,“达怛使团在这,母后之意是少生是非,免贻笑大方。”
东方锦从头到尾都是对着皇后说话,口气还带着商量之意,缠绕她眉头的最后一丝阴云终于悉数散去。
方皇后笑着说:“本宫明白皇上的意思了,此事就命宗人府暂时压下,日后再查。”
东方锦满意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纤儿住哪才好,你安排一下。”
方皇后瞬间有了主意,“不如就安排住到长信宫中东侧的挽月阁?”
东方锦倏地沉下脸,,“和玬妃住?”
方皇后不慌不忙地解释:“皇上,玬妃有武艺而且胆识过人,若有人想对妹妹不利,也有玬妃帮衬。”
“对。”东方锦笑了,回身看了卓纤儿一眼,“纤儿,朕要去和宋将军、华将军商议挑选勇士,朕先走了。”
卓纤儿福礼:“恭送皇上。”
东方锦摆摆手,示意她不用下床来送。方皇后倒是跟着一起往外走。
半个时辰后,坤宁宫外闹得不可开交。
左欣执东方锦御赐令牌,坚决不让玬妃进入坤宁宫,玬妃偏要亲自进坤宁宫接卓纤儿。
方皇后在正殿门内往外瞧了瞧,心中的不安感渐渐扩大。
她让瑶玉扶着,快步进了偏殿找卓纤儿,恳切地问:“本宫有点想不透,太后到底是何意?”她刚才明明能出去,可是现在左欣却不让玬妃进来。
卓纤儿神色有些冷,瞥了方皇后一眼,身为人母而害怕孩子会遭奸人所害的焦虑是那么的明显。
“手镯是你送还的?”话锋一转,问起此事。
方皇后坦承:“确是本宫让瑶玉藏在你的食盒中。”
面对诚恳的人,卓纤儿有种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