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纤儿见她情真意切,转念一想,收下也不是坏事,因为收下并不代表她一定得吃。相反还能留作证据。
于是乎,装模作样、半推半就地纳入袖中。
“本姑娘奉皇后之命,给宝贵人送膳。”药丸还没捂暖,外面却传来了紫苏凶恶的声音。
想当然,凭着她的身份那是畅通无阻。
瑶玉却瞬间变脸,威吓道:“宝贵人,劝你别做无谓挣扎,只要画押认罪,皇后定会向太皇太后求情保你全尸。”抬头望了眼紫苏,眼中闪过一抹不以为然。
“哼,与她罗嗦什么,布下天罗地网不就为了捉她的同党!”紫苏翻了瑶玉一眼,讥讽地说:“按我说,直接捉着她的手画押再印个指模,证据到手立刻处死,免得夜长梦多。”
瑶玉脸色冷峻,但没反驳,走过紫苏身边时却说了句:“做奴婢的命,操主子的心,何苦。”
紫苏一听,气得不行,伸手就想揍瑶玉,却又在即将碰到瑶玉脸时收住,寒声道:“走着瞧。”
瑶玉冷笑一声离开。
紫苏东顾西盼,确定牢里没其它人后,便迫不及待地跃到卓纤儿身边,急问:“瑶玉是不是说我会来毒害你,给了你一颗药?你有没有吃?千万别吃,那颗药丸才是有毒的。”
“皇后怎么地在这种复杂难明的危急关头害你,包括这里的重重包围,全是她的鬼主意,说要引蛇出洞。药丸呢,你快给我,千万别吃。”
紫苏心急火燎,卓纤儿却波澜不兴,“她什么都没给我。”当她是傻子么?怎么可能凭着几句话就感激涕零,主动交待瑶玉与她说过的话。
“怎么可能?我亲耳所听,她说怕你自备解毒灵丹,要用计引你先吃断肠草制的毒药,再吃下这饭里无色无味的鬼见愁,这样你就回天乏术了。”紫苏却说得头头是道,眼神没一丝诡诈。
“为什么要帮我?”卓纤儿见她这副情真意切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都不是善男信女,现在装什么菩萨?
“皇后她现在被妒火蒙闭双眼,明修仪把你那宝物送到坤宁宫了,皇后一看,气炸了。”紫苏瞪大眼睛,变得像个邻家妹妹似的无害,突然无奈何地又补了句:“救你其实就是救皇后。”
“罢了,我不会相信你们。”卓纤儿心累人更累,根本不想与她们纠缠,刚才换皮之痛简直锥心刺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
牢房突然变得静悄悄,几乎连紫苏咬牙切齿的声音都听见了。
忽然,卓纤儿对紫苏露出一个微笑,那种乐天知命的感觉洋洋洒洒地散发出来。“如果你不动手强迫我,那你请走吧。”
望着她的淡漠从容的笑容,紫苏似乎不理解为何到这种地步还没绝望?还真以为有谁能来救她?
紫苏突然眼眶发红,“这颗是这饭食里面毒药的解药。”低头飞快地在卓纤儿耳边说了三个字,随即离开。
卓纤儿大吃一惊,直想追出去问个究竟,无奈又听见太皇太后的宫女要来,而文琦不在,即使用迷药也有用完的时候。
时间刻不容缓,与其被折磨至死,不如假死拖延。
才咽下所谓的解药,卓纤儿倏地全身发冷,刹那间明白她还是太天真了,这哪里是解药,分明是毒药……
抑或是相生相克之意?她还不想放弃,凭着最后的意志,狼吞虎咽了几口饭。
却无济于事,不甘在眸中凝固成沉沉死气。
须臾之间,天牢来了六名着慈宁宫服饰的宫女。
“哎哟,畏罪自尽了。”
“这可怎么向太皇太后交待?”
“畏罪自尽就是最好的交待。”这个宫女边说边示意其它人将食盘撤走,就连掉在地上的一粒米饭也捡了个干净。
坤宁宫送食物来天牢的事,慈宁宫的人是心知肚名,只等紫苏一走就入内,乐得给卓纤儿按上这种奇耻大辱的罪名。
“不许碰她!谁碰谁死!”几名宫女才想合力将卓纤儿的死尸抬出,可还没碰到她衣角时,一声暴喝倏地从牢门处响起。
原是文琦振作精神,夺了一名侍卫的剑冲了进来。
“哼,我道是谁,原来文姑姑也懂耍剑。”为首的宫女蔑视地瞅着文琦,从背后抽出一把软剑来,对同伴低喝:“文琦与慕容雁雪蛇鼠一窝,乃是逆贼,格杀勿论!”
这六名宫女本是训练有素,却因轻敌,不到一刻钟即被文琦杀了个落花流水。
当其中一个宫女满手鲜血地爬出天牢求救时,已被救醒的明修仪立刻气势凌利地下令:“来人,捉拿反贼文琦,一见到她马上乱箭射死!”
四名侍卫得令,立刻冲进天牢拿人。
文琦武艺出人意料的好,直将四名侍卫击退,却因红了眼跑到了天牢外——
玬妃赶来时,地面箭矢遍地,横七竖八。
而文琦已是披头散发,肩上更中了一支利箭,鲜血沿她的指缝汩汩而下,狼狈不堪。
眼看第二波箭雨就要落下,关键时刻,玬妃双足一点跃进包围圈,文琦的身边,怒骂:“岂有此理,你们想造反是吗!这可是福宁宫的大姑姑!”
箭卫队长见状立刻下令收箭。
饶是明修仪不够狠,不然连玬妃一同乱箭射死,太皇太后搅乱这个天下的计谋才更完美。
“臣妾参见玬妃娘娘。”明修仪往前走了两步,立于众侍卫前面,朗声道:“连纤儿包藏祸心,其罪可诛,现已服毒自尽。文琦与其同流合污,实是罪不容赦。为免伤及娘娘贵体,请让开。”
话音未落,走出了一个太监,正是慈宁宫总领太监,他尖着声意味深长地说:“这里有太皇太后的懿旨,莫不是玬妃娘娘想抗旨不成?”
“你说什么?”玬妃听了明修仪的话后倏地惊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跃到她跟前揪住她衣领问:“连纤儿死了?”
她怎么敢相信……
“你们疯了是不是?你们怎么敢杀她?”玬妃匪夷所思地望着明修仪质问,“若她真是慕容雁雪,便是你亲妹妹,你怎么敢下如此毒手!”
“诛锄乱臣贼子,人人有责。本修仪自当大义灭亲。”明修仪并不认为自己有错,面不改色地反驳玬妃。
“完了!宝贵人要死了,所有人都要陪葬啊!”文琦突然疯狂大叫,“天要变了,皇上啊,您快回来吧!”她边哭喊边跪倒在地,惨白的脸色似三魂不见了七魄。
“杜清,快去救人呐!”见此异状,玬妃也有些心颤。本来收到太皇太后要拿卓纤儿开刀的消息时,就已经派冬雪出宫通知晋太后,却被侍卫困住无法突围。
现观文琦之态,不似有假,莫非文琦也知道晋太后的秘密?
“谁敢闯入天牢一步,给本修仪射成窟窿!”明修仪举起太皇太后的印绶,斩钉截铁地下令。
“末将遵命。”殿前侍卫师副统领立刻领命。
“好哇!有本事把本宫射成刺猬,看太后回来怎么收拾你们,车裂?腰斩?”玬妃每说一个酷刑就往天牢前进一步,“五马分尸?水银灌顶?一千零八十刀凌迟?来呀,怎么不射?呸!”
玬妃进入天牢时,里衣竟已湿透。
她跑到卓纤儿身边,探了下鼻息,发现已经没气了,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这才相信文琦所说。
“怎么会这样?太皇太后……哎!”玬妃将歪倒在地的卓纤儿扶好,脱下宫装外袍覆于她身上。
玬妃使劲拍了拍自个儿蹦得太过的心,才走出天牢,将对立的人一个一个仔细记在心里,“等太后回来,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正在此时,“哒哒哒”,疾奔的铁蹄声由远而近。
“驾!让开——全部滚开!”一骑飞骑急速疾奔,如流星赶月般往天牢疾冲而来。
忐忑不安的人心像浮萍随着铁蹄高低的浪潮起伏。
“是皇上!皇上……”文琦倏地跳起,往马蹄声处冲去,“皇上,宝贵人没了……皇上!”
“嘶——”棠隶勒停了汗血宝马,庞大的身躯凌空往前跃去,铁臂一捞,立刻捉住了被士兵捉住的杜清的腰带,继续凌空腾飞往天牢而去,直末入牢门内。
“来人,将他们拿下。”东方锦不徐不疾地跳下马,往虚无处瞥了一眼。
这一动一静间,天子之威尽现。
倾刻间,暗卫现身,更在一瞬间即以诡异的手法卸下了所有侍卫及箭卫的武器。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瞪着这些传说中的暗卫,只有太后才能调动的暗卫,此刻却如浮光掠影般在眼前游走。
本是传说,如今一见,竟不敢置信。
不消一会,所有听命太皇太后围堵天牢的殿前侍卫师的侍卫全部俯首伏地,不敢有异。
只有明修仪孤身一人站着,匪夷所思地望着东方锦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送文姑姑到太医院。”东方锦泰然自若地下令,像变了个人似的。
“小人遵命。”一个从福宁宫过来的御前侍卫得令。
泪流满面的文琦被抬走了。
“东方锦哥哥,她……对不起。”玬妃面对棠隶时,还气势汹汹,一副她没做亏心事的硬朗表情。
却在看到东方锦时,羞愧的低下了头。
她能不承认是故意不来天牢帮卓纤儿的吗?若不是先前守卫昭明宫的侍卫前来通风报信,估计她都不会来。
“下去。”东方锦对玬妃懒得一顾,眼中只有躺在地上的卓纤儿。“怎么样?”他问杜清。
“这……奴才……下官……微臣该死,罪该……”杜清语无伦次。
“滚!”东方锦低声喝斥,伸出双臂抱起身体冰凉,已断生机的卓纤儿,缓步往天牢外走去。
适逢此时,晋太后凤驾已返回皇城。
“是谁给了你们处置当朝一品武平侯女儿的权力?”晋太后面无表情地环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侍卫,肃杀的目光最后落上明修仪身上。
明修仪微微打了个冷颤,却从容不迫地跪下:“回太后,武平侯庶女连纤儿乃是慕容尚书庶女慕容雁雪假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