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硬的软的都坐得,不劳皇后费心。”玬妃态度强硬,挟着内力的一掌拍开紫苏伸出来的手。
方皇后却没心思与玬妃耍嘴皮子,偏头轻轻瞥了眼瑶玉,她立刻祭出象征后宫最高权力的金宝来。
金册金宝,掌管后宫权力的象征!见了此物,玬妃登时变了脸色。
方皇后好整以睱,威严地睥睨着玬妃,微翘的唇角及傲然的神态显示着她的得意与不可侵犯。
既要守规矩,又没东方锦撑腰,玬妃左右为难:若是让开,连纤儿就露馅了,私出冷宫是个大罪。若是不让,她倒变成了违抗懿旨的人。难道这种小事还要劳烦太后姨母来帮衬?
玬妃琥珀色的瞳仁转了又转,都转不出一个办法来。
“嗯?”方皇后等得有些不耐烦,大发后威,凌厉地瞪了紫苏一眼。
“紫苏遵命。”紫苏得令,强势地说:“玬妃娘娘请别为难奴婢,娘娘敢抗旨,可奴婢不敢。奴婢还想多活几年,请玬妃娘娘体恤让路。”
紫苏嘴皮子又见厉害。
玬妃气得当场想一巴掌掴下去,可紫苏代表皇后,她又没了那个掴的胆量。
谁让太后近日很忙,根本没时间理她!
玬妃虽然没辙,嘴上却不饶人,“叫你们搜,要是搜不到个冬瓜豆腐,本宫可不会轻易罢休!”
但玬妃纸老虎、没底气的神态,已经被方皇后看得一清二楚。
方皇后黛眉舒得更开了,踌躇满志地等着紫苏把轿中人捉出来。
她都等不及了,目不转睛地瞅着轿帘。
随着轿帘被掀开的刹那,玬妃的小脑壳也蔫了下去。
谁知道轿内竟然无人!
所以人都愣住了,匪夷所思地瞪着空无一人的轿子发呆。
紫苏最快回过神来,居然钻进轿中搜寻,没有任何损坏和暗玄,那人去哪了?
紫苏脸青唇白,猛然转身望向方皇后。
“呵呵,妹妹的轿子不止牢固,而且还会变戏法呀。”方皇后脸色不比紫苏好看,右眼皮使劲在跳,硬是挤出一抹笑。“看来是本宫多此一举,因为根本无需修整。”她和蔼地对着玬妃笑,笑容从开始的僵硬变得亲切。
玬妃干笑,“好说,好说。”玬妃脑壳一转,大眼睛闪过一抹狡猾,立刻上前挽着方皇后手臂:“皇后姐姐,听说皇上在那边钓鱼,咱们也去看看吧。”
方皇后却客气地抽回了手,“妹妹你一向爱热闹,你去吧。本宫见今日天时闷热,特地吩咐了御厨准备清凉去闷的菜肴。晚上妹妹可得一起来坤宁宫用膳。”
眼见煮熟的鸽子居然飞走了,方皇后心里不是个滋味,语速便有些快,显然不想与玬妃纠缠。因为她要赶去思明宫拦截卓纤儿。
玬妃嘿嘿的笑着,双方的心思那是心照不宣,她岂会轻易让方皇后离开。
“谢皇后姐姐盛情邀请,本宫到时肯定会去。”玬妃又挽住方皇后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表情。
“可看到谁了?”那边,紫苏盘问负责后轿梁的两个侍卫。
他们不约而同地摇头,又整齐地停下,目不斜视。
“不可能,那么大的活人跑了你们不知道?”紫苏气得牙痒痒,问完才醒悟过来,他们是玬妃的人,岂会出卖主子。
紫苏见方皇后被玬妃缠住脱不了身,与瑶玉交换了个眼神后,立刻趁玬妃不注意,悄悄地离开前往思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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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泽拜见大总管。”思明宫一处暗室中,落泉向秘密前来的纪泰深深地拜了下去。
“起来吧。”纪泰一脸笑容。
落泉原名春泽,府上姓蒙。她安静而谦卑地等着纪泰问话。
“你受累了。”纪泰目光扫过落泉的嘴唇,两边都有明显的被撕裂后癒合的疤痕,十分丑陋。
“奴婢有罪,连累贵人受累,奴婢该死。”纪泰十分亲善,可落泉不敢放松。
纪泰与下人说话时,从不摆架子,但也习惯了别人对他的恭敬和谦卑。因为对他来说,这恭敬与谦卑都是来自他人对太后的敬重与畏惧。“本来是个大事,没想到太后息事宁人。”
落泉仔细地听着,纪泰话中没一点可惜的意思,该如何回话,便心中有数,恭敬地说:“太后英明,肯定别有远谋。”
纪泰温淡的目光充满敬畏之情,认同地点了下头,又道:“说说这十天吧。”他是来打听消息的。
“贵人说侯爷留了势力在京师帮她,中间人是温护卫,而温护卫是通过国公府进的宫。”落泉照实回答,不敢有误。
纪泰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落泉又说:“贵人怀疑明修仪接近她、对她好是心怀不轨。因为贵人认为是她间接害死了明修仪的胞妹。”
纪泰对此话报以神秘一笑。
可惜落泉从来不敢通过纪泰的神色揣测他的心思,她一直低头望着地面,看留意到这意义深长的笑容。
“玬妃来劝贵人一起对付明修仪,但贵人似乎不热衷……”
纪泰打断了落泉的话,“春泽,你十二岁时,我第一次见你说过一句话说,你还记得吗?”
落泉一听,自知失言,连忙道:“不要揣测上意。奴婢该死。”
纪泰面露欣慰地点了点头,并没怪罪,只示意她继续说。
“贵人……贵人……贵人……”
“莫急。”
“贵人有问起过落翠的事。另外除了刚进来的第一天,听了明修仪说乙勺玬得宠时有些不快外,其余时间都自自在在的看书、铲土,还唱歌。”
“落翠。”纪泰喃起这个名字,沉吟一会才说:“宗人府定罪为巫主,判了她一家充军。可惜了无辜者。”
落泉的心陡然划过一道暖流,“她很可爱,才十四岁。”
“她的尸体被人偷走了。”纪泰毫无预警地道出了这个惊人消息,这是有人不希望落翠曝尸荒野。
落泉震惊地望着纪泰,却没敢追问。
“希望是善报,但十分诡异,我已经命人去查了。更诡异的是,竟然查不出来。所以说……”纪泰说到此处停住,湛然的目光有所期待地看着落泉。
希望她接出一句有用的话。
“有另一方力量。”落泉大胆揣测。
“对。但也不排除是武平侯府。”纪泰心思细密,他已经发现了很多奇怪的异样的蛛丝马迹,只是尚还无法拼凑成有用和线索。
落泉又垂首,不敢插话,安静地聆听上意。
“你得提醒贵人,别以为丘闵送了一颗灵丹,就以为他能信任。他是一个老狐狸,只忠于东方锦,而不是某个人。”
纪泰敛神,回到正题上来,“以后贵人若是冲动行事,你可得劝着。像今日准惹祸,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接应,稍后会直接从密道送她回寝室。你且挡在外面,说贵人在休憩拖延时间。”
想不到卓纤儿无意插柳,随便选的一座无名小阁,竟然是有密道的。
“奴婢遵命。”落泉深深下拜,对纪泰的缜密佩服不已。
“郭汇川已经从南越救回来了,不过被关深山地牢日久,元气有所损耗。但你无需担忧,你们对朝廷的忠诚与付出,太后心里有数。”
郭汇川是落泉的未婚夫,出身淮南贵族,少年神勇,十六即被委以重任潜入南越。专门负责搜集南越王室、贵族与朝廷大臣可有暗中往来的情报。连元锡的忠义,不是凭空所说与猜度,有郭汇川的情报做证。
不幸的是郭汇川一次执行任务失败,被锁进南越深山,知情者都已在动乱中死亡。上个月连元锡才将他救出来,并向朝廷上报了这个消息。
“谢大总管,谢太后!”落泉虔诚地朝上清宫方向跪下,强忍着泪水的脸上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动。
“去做事吧。”纪泰笑了笑,透着慈祥,也透着感动。“慢,贵人唱什么歌?”他忽然叫住正欲离去的落泉。
落泉凝神想了想,轻声说出脑海中的记忆:
“思念之曲,关山飞度,江南落花梦里数。
哥哥安好,爹爹不老,将士英武归征途。
上佑吾皇,清明勤政,盼他做个尧舜禹。
锦绣河山,恩泽天下,煌煌之德百姓福。”
“妙。”
落泉还来不及告礼,纪泰身形一闪,就已经从暗道中消失。
这是落泉第一次看见纪泰泄露深谙武功的秘密,外人只道他脸白无力,实际上武功深不可测。
落泉把脸抹了个干净,匆匆回到卓纤儿住的阁中去。
还没来得及喝上口水润喉定惊,罗刹似的紫苏杀气腾腾地出现在落泉面前。
“奉皇后之命,请宝贵人走一趟。”
这话说得令人无从反驳。
是紫苏变聪明了,还是她变笨了,落泉一时没答案。只清楚知道太后主政,后宫事务交由皇后处理,皇后的命令就是必须要遵守的懿旨。
所以这命令不得不接受。
“请紫苏姑娘稍等一会,主子正在休憩,落泉不敢吵醒她。”
紫苏冷哼一声,“皇后之命,不敢有误。若你不敢去,我进去叫也行。”她边说边往内闯,态度强硬。
“请紫苏姑娘稍等,落泉这就进去。”落泉略显慌张地挡着紫苏,更加剧紫苏想闯进去逮住证据的冲动,她倏地出手擒住落泉手臂往外一带,落泉随即跌倒在地。
落泉原本轻盈温暖的心倏地下沉,一个利落的翻身就想要强行拦截紫苏——“呵。”
忽然,一声慵懒的呵欠声从内里传出来。
落泉瞬间收敛神情。
紫苏脸色遂变,狠狠地咬住银牙,不甘与恼恨瞬间涌上阴冷的眼眸。
“主子,你醒了。”落泉连忙爬起来,跑到寝室中去。
“外面是紫苏姑娘来了?”带着丝沙哑的半醒未醒的问话晌起。
“是。”落泉答。
“紫苏姑娘有何贵干?”迷蒙的声音清亮了些儿,隐隐透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回贵人话,紫苏奉皇后娘娘命令办些事儿,顺道来看看贵人可好。”紫苏咬牙切齿地回话。
“还可以,谢谢皇后娘娘关心。”
“紫苏告退。”紫苏一咬牙,气冲冲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