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纤儿感激地向玬妃点了点头，又问鱼潜，“左姑姑有把落泉送来的紫砂壶一并带走吗？”

“贵人，奴才不知。”鱼潜小声地答了句，低下头退到一旁。

卓纤儿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向东方锦，神情冷淡地告退。

“东方锦哥哥，臣妾告诉你，当时煮花茶时，臣妾也在。可没见到连纤儿作怪啊。”玬妃凑近东方锦，扬眉凉凉地说。

东方锦拢了拢袖摆，不屑地压低声道：“轩轩说她手段厉害着呢，你以前不也常说武平侯府的人阴险毒辣？朕这回不会再相信她了。”

虽然音量极小，但没走远的卓纤儿还是听见了。微微愣了一下，她哼笑一声，快步离开。

“等等本宫！”玬妃撩起裙摆，轻轻一跃，轻松追上了卓纤儿。

玬妃放慢脚步跟着卓纤儿走了一阵，好奇地问：“我们上哪儿？”

卓纤儿朱唇微启：“司礼署。”

因为声音太小，玬妃自觉需屏神静气方能与卓纤儿对话。“干嘛去呀？”

“找我的紫砂壶。”卓纤儿还有些恼烦，小冬子也不见人影，不会又出事儿了吧。

“有什么用?”

卓纤儿耐心地解释：“给太医院验证里面可有置人疯癫的药。”路过一处假山时，忽然停下问玬妃：“落翠是你的人？”

“那死丫头背叛本宫了啊。”玬妃有点不明所以，但反应极快，“你发现她有问题？”

卓纤儿也不怕玬妃生气，把自己的猜测直说出来：“我以为她是你派来的。”

“开玩笑，”玬妃脸色陡然变了，“本宫是那种反复的小人吗？虽然冬青一直有刁难落翠，可是本宫指使她害你。”

玬妃想了想又问：“你怎么确定是落翠害你？那壶不是在落泉手上吗？落翠去景华宫时，碰上了冬青。冬青还故意绊倒她，七拖八拖折腾好久才放她走。”

卓纤儿心情沉重地道：“虽然说一个人情绪和行为都会有起伏、反常时候，但落翠回来禀告我时，反常得太过火了。我出言试探，她后来认了。”

玬妃狠狠骂道：“落翠这小贱蹄子，看本宫回头怎么收拾她。”

“她还说藏了什么东西在我房中，不过我暂时没有察觉。”卓纤儿有点期盼地凝着玬妃，想她帮自己一把。

“得，本宫派冬雪去清平阁搜一搜，可有不干净的东西。”玬妃从怀里取出一根短笛，吹了一串音乐。

三短一快，重复了两遍。

须臾，冬雪在卓纤儿惊讶的目光下，从天而降。

玬妃笑着道：“宝贵人授命你清查清平阁可有不干净的物什，快去吧。”对冬雪满目欣赏与满意。

“冬雪遵命。”表情日复一日，如木刻般呆板不变的冬雪向卓纤儿致意，立刻领命告退往清平阁方向走去。

卓纤儿望着冬雪的背影，明明走得很慢，但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见了。

玬妃不禁得意，显摆道：“冬雪可是晋阳最好的丫头。唯一输给紫苏的就是，冬雪面硬心软，没紫苏办事那份凌厉。”

后面虽然半带指责半带埋怨，可看玬妃笑容不改，卓纤儿就知道玬妃是有多喜欢冬雪。

卓纤儿一时控制不住内心的颤动，脱口而出：“你那天为什么要派冬雪来杀我？”

一提起此事，玬妃就浑身不自在，刮着指甲不好意思地道：“你……哎，那不是火遮眼了咩。”突然用力地拍了下手掌，话锋忽转：“东方锦哥哥也太恶心了，怎么说变就变呢，还是颜承轩早就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爱的种籽，这几日才发芽？”

“今日你帮了我，上次我也害你肚子疼，咱们算两清。”卓纤儿故意避开这个恼人的话题，又振作精神大步往司礼署走去。

到司礼署时，左欣正在整理口供，见着了玬妃与卓纤儿，连忙行礼。

左欣脸色十分凝重，卓纤儿心里忐忑不安，她已经作好最坏的准备。“敢问左姑姑，本贵人的紫砂壶可有带回来？”

“落芳交待，说落泉喝下花茶后无事，乙勺玬才喝的。可没一会儿，乙勺玬就出状况了。恰巧皇上驾到，见状大怒，毁了紫砂壶。但落芳把其中一块盛有小量花茶的碎片藏起来了。”

左欣把审问来的细节，告诉了玬妃与卓纤儿。

“最坏的是，承司刚回来说，梁太医与杜太医一致认定花茶里有五石散。”

这是左欣感觉棘手的地方。

“落翠哪里来这玩意？”玬妃十分惊讶，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大声下令：“快派人把落翠捉起来。”

左欣微讶，但还是极快地命察司前去拿人。

察司才走，方皇后的人就到了。

趾高气扬地传达了方皇后的口谕，说是落泉已经认罪，承认受宝贵人指使，企图谋害乙勺玬。

并着司礼署将宝贵人收监审问。

卓纤儿一听，犹如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开，两眼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被左欣救醒没多久，又闻察司回来禀报，说落翠畏罪自杀。

卓纤儿不信，挣扎着站起来往清平阁跑去。

回到清平阁，去到落翠所属的小屋子前，卓纤儿看到冬雪如女战神一样屹立在门外，以娇小的身躯，挡住所有想入内的人。

坤宁宫的人，司礼署的人，甚至福宁宫的人。

即使卓纤儿与玬妃到来，冬雪还是不让路。直到上清宫来人，冬雪才让开了道。

纪泰皱着眉，他极少皱眉，眉心连一根皱纹也没有。

在他的主持下，死不冥目的落翠，左手紧握的遗书被公诸于众：

宝贵人妒妇，妒忌一切得到东方锦青睐的妃嫔，她丧心病狂，命奴婢赶制布偶想要以厌胜之术巫害乙勺玬。奴婢家人全在她手中任她鱼肉，奴婢身心受尽折磨，不忍做这种人神共愤之事，唯有一死解脱。

念完后，纪泰从落翠也紧握成拳的右手中，取出一个尚未完成，但可以看出类似乙勺玬的布偶雏形。

玬妃不可思议地瞅着卓纤儿惊问：“天呐，落翠以性命来陷害你，还是你真的做了这种事？”

变故突如其来，卓纤儿根本无法立刻作出反应。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已经死掉的落翠，这方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还嚣张的说要看看她的本领。

到底是什么力量驱使落翠这样做？

以性命陷害人……死士！卓纤儿倏地打了个冷颤。

好半晌，她才缓过神来，神情复杂地看着玬妃，否认道：“没有。”

“事关重大，察司你命人仔细检查落翠的遗物，以及请太医院确认落翠是自杀还是他杀。任何人都别想使花肠子，因为此事已经惊动太后了。”纪泰朝上清宫的方向拱手，威严地下达命令。

“至于宝贵人你暂时就去司礼署住上几天吧，要是清白自会还你公道。”纪泰面无表情地说着，但目光落在卓纤儿身上时，明显流露出安抚之意。

四方围剿，卓纤儿自知大势已去，暂时只能这样了。但她非常执着地要见落泉一面，向纪泰求道：“求纪总管让我见落泉一面。”

“行了，纪总管，落泉不就在坤宁宫吗，本宫陪宝贵人去，绝对不是出幺蛾子。”玬妃也帮腔。

纪泰显得有些为难，稍作斟酌才勉为其难地答应：“既然娘娘开口，就派个侍卫护着吧。”纪泰往身后使了个眼色。

一员红脸侍卫立刻上前领命。

卓纤儿谢过纪泰后，连忙往坤宁宫赶去。

“等等本宫。”玬妃立即追上去。

坤宁宫的宫殿门，格外宏伟气派。原是用黑珍珠妆点的凤凰眼睛，被更缀成两颗即使没有日光，也能闪耀四方的黑宝石。

卓纤儿晃了晃眼。

“娘娘，麻烦你帮忙。”这次卓纤儿学乖了，退到玬妃身侧。

玬妃立刻意会，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丢给卓纤儿一个“看我的”眼神。

“小人参见玬妃娘娘，娘娘万福。”守卫的侍卫一见玬妃，立刻行礼。

“免礼。”玬妃大器地摆了摆手，挽着卓纤儿柔荑跨进殿门。

“洪副领。”四名侍卫拱手向红面侍卫行礼。

卓纤儿一听，回身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眼：原来是当日追踪到她府上寻找东方锦的那个红面侍卫。她记得他叫洪方。

“快走。”玬妃催促。

“来了。”卓纤儿偕同玬妃没走几步，迎面碰上神情冷戾的紫苏。

“紫苏参见玬妃娘娘。”紫苏规矩地向玬妃行了个礼，眼波一横瞪向卓纤儿，“宝贵人？尊驾不是被收监了，来坤宁宫作甚！”

语气颇是不敬。

玬妃一个马步向前，护在卓纤儿身前，高声回呛紫苏：“收不收监都是主子，要你这贱婢子多嘴。”

紫苏脸一凝，一股气往上涌，却又瞬间压下，“玬妃娘娘言重，奴婢不过是秉持皇后娘娘的懿旨说话。”

玬妃挤眉弄眼，拖长了每一个字的尾音。“本宫与宝贵人来此，也是得了太后的允许。”

紫苏眉头陡地一跳，勉强陪着笑问：“敢问玬妃娘娘来坤宁宫所为何事？”

“落泉！”玬妃难得如此简单利索地说话。

“噢。”紫苏嘴角滑过一道诡笑，“请容奴婢先禀告皇后。”

“得了，啰七八嗦做什么，马上带本宫去，否则撕烂你的嘴！”玬妃怎么瞧紫苏都不顺眼，火爆脾气上了头就是想动粗。

“这是坤宁宫，请玬妃娘娘自重。”这时，听到动静的瑶玉出来了。

不知不觉间，玬妃那种天生高人一等的气势又喷薄而出，“本宫要见落泉，尔等马上带路。”

“这边请。”紫苏一听瑶玉答应了，连忙拉住她的手臂。瑶玉却不动声色地拔开了紫苏，为玬妃和卓纤儿引路。

有明文规定，三宫六院不得对宫人动用私刑。

所以当卓纤儿惊见满身血污的落泉时，根本不能自持，瞬间泪流满面。

“哼，本宫看皇后是不想好了！”饶是凶悍的玬妃也吓了一跳，气愤难平地剜了瑶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