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就是莲座型的紫菊……
突然，一声惨嘶从水榭那边传了过来。
卓纤儿转身一看，一只体型较小的雌性天鹅正激烈地拍打着水面，它的翅膀上插着一箭短小的弩箭。
眼角余光上移，正好望见紫苏拿着一把小巧的弩弓。
那边，紫苏示威地向卓纤儿摇了摇手上的弩弓后，又瞄准了受伤的雌天鹅的另一只翅膀。
卓纤儿微微眯了眯眼，回身问落泉，“你懂武艺吗？”
落泉摇头。
“小冬子呢？”
落泉还是摇头。
“去福宁宫请个侍卫过来，顺便再请太医。”卓纤儿吩咐完往水榭福了福身。
紫苏适时收起了弩弓。
卓纤儿微吸口气，加快脚步往水榭走过去。
在卓纤儿快要到达水榭时，忽然看到紫苏又举起弩弓，来不及制止，那支嗜血的利箭已经迅猛地向天鹅射去。
卓纤儿停下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怒火突然从丹田飙起，洪洪燃烧。“方芷晴，你欺人太甚！”
“啧啧啧，胆子变大了啊。”
方皇后闻声不见人。
“落泉不是去求救了？本宫不过是帮你试探一下，经过昨夜皇上对你是否还百依百顺。”
卓纤儿咬牙，快步跑过去探头一看，发现那只不停呜咽的白天鹅翅膀上，只中了一条弩箭。
而其它警惕地望着她的天鹅，也没中箭。
“不过是雕虫小技，掩眼之法。”方皇后这才从中露面，脸上挂着菩萨似的笑容。“知道幽州颜氏吗？”
卓纤儿哪能不知，但她摇头。
“据本宫所知，颜氏先是想勾结晋阳薛家，落空后再度媚好本宫父相。本宫父相正直不阿，岂会与小人做贼。然则颜氏欲壑难填，竟然勾结高丽……那么你听到此，便知道颜承轩进宫到底是要做甚了？”
卓纤儿面色微变，却仍推说愚钝难明。
方皇后别具深意地走近卓纤儿，凑近她耳边轻说：“知与不知，都是你连纤儿的事。本宫可没你的歹毒心肠，想独自霸占一个男人。”
卓纤儿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脱口而出：“那你进宫又为何？”
“风云变幻，看鹿死谁手。”方皇后勾出一抹别样的笑，威仪明艳的杏眸透着挑衅。
静候在旁的瑶玉和紫苏有些懵了。
周围的空气就像突然凝固了般。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与轻视，不然方芷晴何须透露诸多秘辛给她知道。惊怒的卓纤儿努力调匀心气，尽量不泄露心中情绪。
卓纤儿望了一眼湖面那只妄想用喙把伴侣的箭拔出的雄性天鹅一眼，飞快地思考着该如何回应。
方芷晴为何会选择进宫成为东方锦的皇后，这背后的目的本来就不简单。难道是想让东方锦后院起火，晋王得利？或是利用别人，铲除不能收服的异已？
还是方芷晴本来就很忌惮妖魅入骨的颜承轩，怕晋王的魂也被勾了去！
想到这里，卓纤儿笑了，稍显锐利的目光带着抹促狭：“皇后说的是，风云变幻，就看鹿死谁手。”
此话背后，不止饱含女人之间出于本能的忌惮，更有两股势力间的角逐。
而卓纤儿疑惑团团的内心，倏然开朗，心如明镜：方皇后明显选择了晋王。
这时，落泉已经领着温跃擎及杜清十万火急地赶来。
方皇后对卓纤儿的犯上之言，并无不悦，相反显得很愉快：“顺便透露你一件事，明昭仪当日与其爹娘会面时，吵得很凶。为了你，本宫觉得不可思议。”
方皇后深望了一眼表情紧张忠心的落泉，嘴角挑起意味不明的笑。“她该恨你才对。”
卓纤儿料知这是方皇后挑拔离间的话，不客气地反击：“所谓世事难料，孰对孰错，有时候不过是一叶障目。”也不怕方皇后会寻些什么借口降罪她。
“禅意满满啊。”方皇后突然敛容，目光犀利地盯着卓纤儿道：“希望佛祖保佑你。”那眸底冷不丁倾洒而出浓浓的恨意。
卓纤儿打了个寒颤。
她很快便消化了方皇后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情绪，敛神微笑道：“谢皇后。”
方皇后无意与玬妃碰面，起驾回坤宁宫。
“臣妾恭送皇后。”
卓纤儿边福身边想：
看来方皇后真的会在她有难时落井下石，或者直接主动如拔钉子一样将她连根拔起。
忽然间，卓纤儿有种危机四伏的感觉。
先有玬妃一直与她为难，现有颜承轩要与她抢男人，而方芷晴摆明要与她为敌，说不定何时就会在她背后捅刀子。
东方锦又气恼她。
纪总管还真说得对，她真的无枝可依……
不对！她有爹留给她的势力，还能说动黑衣人帮她。
她一定可以做到！
卓纤儿信心满满地给了自己一个笑容，回身一看，杜清都已经为受伤的白天鹅处理好伤口了。
“谢谢杜太医。”
“微臣见过宝贵人。贵人客气了。”杜清向卓纤儿行礼，把白天鹅轻轻的放在亭台上。
他的动作很温柔，卓纤儿微微一愣。
古人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对鬼神心怀敬畏，但对动物也这样有这种爱护是极少见的。
杜清的面相精神怎么看都是一个精明的官场中人，难道副业修道？
对于卓纤儿异样的探究目光，杜清给出了答案，“贵人之好，好生之德，微臣从之。”很有水平的解释，又嫌有些谄媚。
卓纤儿没有接话，只顺手小心翼翼触了触白天鹅的小脑袋。
“对不起，连累了你。”卓纤儿柔声致歉，又问“以前有人要捉它们下菜吗？”
杜清答：“太后说它们是祥瑞，禁止猎杀。如皇族要打猎，自有猎场。”
卓纤儿微愣，“好一个慈悲太后。”
杜清道：“贵人说得是，太后悲天悯人，万民之福。”
“主子，玬妃正朝这边来呢。”帮卓纤儿采晨露的落翠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宝贵人，如无其它事，微臣先告退。”杜清探了来路一眼，神色闪过一丝慌张，没等卓纤儿准许就提起药箱走了。
“落翠，你回去把这晨露倒入玉瓷碗中，待会本贵人回去要调花露。”卓纤儿面不改色地吩咐落翠从另一条路回清平阁，又在面对湖畔的座位坐了下来。
落泉有些担忧，“主子，不若我们也回去？”
“湖跟海一样，灰朦朦一片难以看清的时候，是伤感的。现在春光明媚，也去除了我一身腐气，我怎么舍得因怕事而离开。”
落泉闻言吃了一惊，她的惊讶甚至到了慌乱的程度，一个箭步移向卓纤儿身侧问：“什么腐气，主子你说什么？”
卓纤儿还是那么淡然，偏头温情一笑：“关在屋子里不外出，晒不到阳光，自然有腐败之气。”并没什么好惊讶的不是？
微喘着气的落泉听了这句，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春天雨水多，若是主子喜欢沐浴日光，奴婢就陪主子多些出来散步。”
卓纤儿点了点头，悠闲地趴在玉石琢磨而成的温润沁人的桌面上，淡淡地看着一雄一雌两只天鹅交颈悄语。
“喔喔喔”，说的什么呢？
卓纤儿伸出青葱小指，轻轻地触了触雄天鹅小脑壳上的羽毛。
“喔。”原本伏着的雄天鹅叫了一声，站起来扭着洁白无睱的身体走到卓纤儿跟前。
“哎，皇上都被乙勺玬迷得七荤八素了，你还有心思逗这鹅玩？”静悄悄地来到卓纤儿身边的玬妃，一掌拍开桌上。
两只白天鹅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玬妃，卓纤儿觉得有些好笑。
“臣妾参见玬妃娘娘。”礼总是免不了，可玬妃不是来寻衅滋事吗，怎么没见气势汹汹，反而有些可爱？
“免礼。”玬妃摆摆手坐下，撇嘴问：“这雌的怎么受伤了？”
“温顺的动物受到伤害，是一件寻常的事。”卓纤儿意有所指的深望了玬妃一眼，她一双大眼睛晶莹闪亮，十分美丽。
“哼，少来这套。”聪明的玬妃哪听不出来，卓纤儿是以鹅代己，说她是一个弱者呢。“你不说本宫也能猜到。这皇城除了本宫，只有皇后敢了。”
卓纤儿但笑不语，一双纤手轻放在腿上。
四周刹时又无人语声。
玬妃奈不住寂寞，立刻语带威胁地问：“快老实告诉本宫，她与你说了何事？”还暗地里瞪了落泉一眼。
卓纤儿想了想，斟词酌句地说：“上次皇上不肯去坤宁宫，这次却让乙勺玬在福宁宫待了一夜，臣妾猜皇后有些不快。”
“连纤儿，你就是一只小狐狸。眼睛长得像狐狸，这脑瓜子更像。”玬妃鄙夷地睨了卓纤儿一眼，侧身吩咐冬青把两只天鹅抱去长信宫照料。
“你与东方锦哥哥感情这般好，可那事儿还停滞不前，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玬妃难得这般正经八百。
卓纤儿明眸闪过一抹狡黠：“宫规森严，臣妾不敢有忘。”
“你！”玬妃倏地站了起来，小手一张似又要掴人，却又马上泄了气，因为她记得这话也曾出自她之口。“既然如此，你就不该阻碍东方锦哥哥宠幸其它妃嫔。”
这么说来，昨夜好事没成？卓纤儿心中忽然有些高兴，但不敢表露出来，只疑惑地道：“臣妾势单力弱，岂敢触犯宫规。”
“你势单力弱？开什么玩笑！”玬妃不屑地翻了卓纤儿一眼，嘲讽拔高音量呛道：“你爹都快要把整个滇南攻下来了，声望都快追上大将军了！装什么弱者。”
卓纤儿显得惊喜：“玬妃娘娘，你说的是真的？”人也兴奋得站了起来，不着痕迹地倾近了玬妃。
盈盈水袖在微风中逸动。
“比珍珠还真。”见吸引了卓纤儿的注意力，玬妃有些得意，教训起卓纤儿来：“不过你也别骄傲，毕竟获得皇上的宠爱才是安身立命之道。”
卓纤儿心中高兴，言语上便客气了些，“谢玬妃娘娘指点。”
玬妃满意地“嗯”了一声，“本宫告诉你，颜承轩快要得宠了。到时呀，皇上可不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唯命是从喽。”
玬妃好整以睱，就等着看卓纤儿变脸。
可卓纤儿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