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父亲暂时还不知道行踪,但李显此行不虚,至少弄清楚了很多疑惑。他备好饮水食物,在一家客栈休息了一下午后后准备次日返回敦煌去。
这个傍晚是祥和的,北山上的凉风吹来,燥热的空气被打扫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就只有清爽和舒畅。李显刚从一家店铺中买了些馕饼回来,也许是心愿得尝,他心情非常轻松,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十分惬意。语言不通不要紧,不妨碍自己自由穿行,可以顺便尝尝异国的小吃,还有一些服饰、首饰、香料、甚至玉器、宝石。
李显手中有钱,若是从前,他一定会选一样东西带给小盈。
但现在她不在,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也能看看就好。
正在闲逛时,前方忽然黄沙翻滚,一队车师武士骑着高头大马从远方而来。看那些人的打扮,个个身穿红色锦袍,绝非是普通士兵。
两旁的商贩赶紧躲避,这时如果挡了去路,一定会被这些武士一刀砍掉脑袋。
这队人包围了前方一家客栈,领头的是个大胡子,他大手一挥,一队兵丁冲了进去,不一会儿便俘虏了几个商旅模样的人出来。
李显原本觉得这不过是车师国内部的事情,但那些商旅中有两个自己熟悉的面孔,一个郑大牛,一个是齐同云。
“怎么会是他们?”李显心中充满了疑惑。
这时,郑大牛高声对为首的大胡子喊道:“我乃是大汉使者,尔等若敢造次,来日汉军兵临城下之时,定是尔的死期。”
那大胡子冷笑一声,用汉话说道:“几个犯事的客商,竟然敢冒充汉使,来啊,把他们带走。”
武士们正要押送郑大牛等几人离去之时,一阵马鸣声忽然传来。李显放眼望去,一个胡人女子带着几个卫士赶上前来。
“好一个靓丽女子,凌厉却不失优雅,只有王家血脉才能孕育出这等气质。”李显心中道。
的确,来者高贵又相貌不凡,就算是小盈、萨吉站在面前也只能自惭形秽。
那女子正是妙音,她那收紧缰绳,对大胡子呵斥道:“休得无礼,可知你们逮捕的是何人?”
那大胡子对她毕恭毕敬地跪下来,道:“公主殿下,这都是王上的意思,还请公主不要过问此事。”
“我的话你也敢不听了,信不信我这就要了你的脑袋。”
“公主要杀小人,小人无话可说,但这些人都是国家的要犯,小人就算是死也要完成王上的命令。”那大胡子竟然不卑不亢,表面恭顺,却一点都不怕那口中的“公主。”
妙音咬了咬牙,手中的皮鞭狠抽了大胡子一下,对着眼前的郑大牛看了一眼,然后调转马头,带着护卫消失在逐渐暗淡的夜色中。
……
马背上,妙音内心一直在责怪自己还是太粗心了,她身边一定被哥哥霍安插了奸细。不然汉使前脚刚到,霍怎么后脚就能去抓人呢。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看来是一心要跟定匈奴人了,他狡猾且心狠,一方面控制住汉使,一方面不承认他们的身份,这样至少在表面上做到了不得罪汉朝。
妙音觉得自己现在必须去争取一下,便带着随从来到王宫。
“公主殿下,大王正在休息,您……”
“闪开。”妙音呵斥了一声,在身后侍卫的开道下朝后宫冲了进去。
霍是个三十多岁君王,五年前父亲安德把交河城交给自己治理,他凭自己的手腕以及匈奴人的帮助很好地控制了这座城市,虽然每年要向匈奴人上交赋税,但凭借交通之利,使他的王国倒也安定无事。
“公主殿下,您……”周遭的卫士对妙音的闯入显然无可奈何。
“怎么了。”霍正在王座上小憩,见公主进来,严肃地问道。
“王兄,你可知道你们今天抓的人是谁?”妙音心急火燎地问道。
“王妹,我日理万机,哪知道你说的是何事。”
“别装了,就是刚刚发生的事,我知道肯定是你的受益。”
“哦,城北守备将军午后来禀报过此事,不过是一些犯了事的商旅,不动规矩,我让人把他们囚禁起来,过些日子逐出王城也就罢了。”
“好了,我的王兄,那些人是汉朝来的使者,你可知道得罪了他们,我们车师国来日必有大难。”
霍好像被击中了要害,一下情绪变得激烈起来,他从王座上站起对着妙音说:“父王既然把交河城交给我管理,我就有权利去做任何有益于车师的事,邦交上的亲远用不着你操心。还有,下次如果再擅闯王宫,可别怪哥哥我不客气。”
霍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走了,只留下妙音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心中好不担忧,这西域小国想要立足,必然要在汉匈之间做平衡,现在大哥的策略是完全给匈奴人做马前卒,若有一天汉军前来,整个车师王族都会有灭顶之灾。
……
夜沉了下来,曹闵、郑大牛、齐同云等几名汉军被关进了车师国的牢房。
“大人,你是怎么了大人”齐同云担心地对郑大牛说道。
郑大牛没有回答,而是一脸花痴状。
“大人,你没事吧。”齐同云担心郑大牛是吓傻了。
“同云,你说公主殿下刚才着急的样子是不是在担心我。”郑大牛一边说一边笑,好像刚才陈诉的就是事实。
齐同云懵逼地看着大牛,心想:“这都到什么时候,咱们几个人生死已经不由自个了,他还在这里自我陶醉。”
曹闵是个文官,被扔进大牢后吓得躲到一个角落里正瑟瑟发抖。他看到齐同云在抱怨大牛时立刻来了精神,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车师王不会杀掉我们,或不会把我们交给匈奴人。”
“没有。”
“没有,没有你还能笑得出来。”曹闵有些急了,他现在觉得郑大牛就是个不正常的、没心没肺的人。
“我笑是因为公主那回眸一笑,你们信不信,我觉得公主对我有意思,来日,呵呵……”
“算了吧,你只是一个小小汉军屯正,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是想想咱们怎么能活下吧” 曹闵奚落道。
“大人别慌,我觉得车师人未必会对咱们不利。大人可记得前汉时代那些杀害汉使的国家都怎么样了?”
“最后都身死国灭。”
“不错,就算霍是个坚定的匈奴派,但他周遭的人未必就是,别忘了,这交河城还有个王上之王,就是身在务涂谷的安德。想必现在妙音公主已经去后王那里报信去了。”
……
郑大牛说的不错,妙音从王宫回来后,心中就寻思着需马上告知父亲安德,让他在哥哥把汉使交给匈奴人之前劝阻他的行为。
就在此时,一个青年人冲到路中间,拦住了前方侍卫的战马。
“何人如此大胆,敢当公主的驾。”一个侍卫勒住缰绳大声呵斥道。
李显听不懂车师语,只能先拱手作揖。
妙音看他是汉人长相,便觉得应是和汉使有关系,便对手下道:“把此人带上,咱们回府。”
李显乘了一个侍卫的马来到公主的别院,刚一进门,妙音就招了一间房子准备询问李显的来由,她吩咐除了贴身的一名护卫和侍女,其他人一概不准靠近。
妙音一进门就把马鞭扔到了桌子上,对李显用汉话道:“说吧,你因何故拦马。”
李显再拜道:“吾乃是大汉敦煌郡人氏,也曾在汉军中效力,今日被抓的郑大牛和齐同云是我的故人,小人也不知为何他们被抓,但小人觉得公主殿下能救他们。”
“我还以为你是汉人留在城中做内应的,原来是为私事而来。”妙音道。
“虽然是私事,但公主也知扣押我汉使的后果将会非常严重,公主既然有慕汉之名,就应设法搭救,免得我两个朋友死的不明不白。”
“我已经在想办法了,但我王兄做事一向心狠且极端,我怕他会把他们交给匈奴人处置。”
“匈奴现在在车师的是何人?”
“是左鹿蠡王的儿子覃思,他倒是喜欢读汉书的,人也温文尔雅,还经常与我讨论汉家五经中的学问。”
“他就算是再仰慕我汉家圣人,也不会对汉使手下留情的,在下现在要回去了,若有什么消息请去城南榆树林通知在下。”说罢,李显推门离开。
妙音看着李显的背影,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便找了心腹,令他火速从车师古道赶往务涂谷,请老国王安德来交河城。
……
李显出来后径直朝汉军在城外驻扎的地点奔去,他喜欢这支队伍里能有他的熟人。天随人愿,现在正在这支队伍里领头的是自己曾经的部下毛宏。
毛宏见有人来,赶紧策马过来看个究竟,没想到的是来者竟然是自己的老上司。
“军候,怎么是你。”话语中满是惊奇于兴奋。
“长话短说,你赶紧命令精干手下回敦煌报信,就说车师前王霍已经扣押了我汉使,现在是非兵戈不能平定之。”
毛宏听完后立刻派人火速准备粮草饮水,打发了四名士兵分批回去报信。
“军候,那郑大哥他们呢,会不会有危险。”
“这个很难说,我已经告知车师的妙音公主,让她有情况就来通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