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连虎望向一片翠绿的梧桐树,悠悠道:“你可听过凤凰非梧桐不栖?”
单晴瑶嫣然一笑:“你种那么多梧桐树就是为了招凤凰?”
滕连虎深深地看着她:“谁叫我的月娘子是位公主。”
单晴瑶靠在他的肩膀:“你种不种梧桐树我也赖在你身边。”
湖边立着一个石碑,上面刻着“月湖”。滕连虎轻拉单晴瑶上了一艘小船,向湖中划去。
“你父王在你的公主院中给你挖了一个大水池,我想这个月湖你应该也会喜欢。”
“你把整个湖都买下来了?”
“桐院方圆十里我都买下来。在这,你想建什么,玩什么都可以。如果你喜欢,我愿意为你重建月氏王庭。”
单晴瑶悦颜一笑:“那你想要什么?你给我一座桐院,我总要送你些什么。”
滕连虎柔语:“那你送我几个孩儿。”
单晴瑶的脸火辣辣地烧起来,她娇瞪了他一眼:“你旗下轩院美女如云,何愁子嗣?”
滕连虎笑道:“我旗下轩院的确美女如云,但我的娘子只有一位,生儿育女就全靠娘子了。”
单晴瑶娇哼一声,别过脸去,脸上却是满溢而出的甜蜜。
船到之处,粼粼水波荡漾而去,好似这船中满泻的情意。
去到湖中的一个小岛,滕连虎把单晴瑶拉上岸。小岛中央的建了一座白色的陵墓,陵墓洁白无瑕,一看便知有人经常打理。墓碑上刻着“安华马帮滕氏夫人沈氏之灵,夫宝哀思。”
单晴瑶一怔:“这是你母亲的陵墓吗?”
滕连虎点点头,拉单晴瑶一起在陵墓前跪下:“娘,孩儿带了月娘子来见你。孩儿一直在心里和你提起的,让孩儿牵肠挂肚的二公主终于要嫁与孩儿。娘,请你在天守护,让二公主永远都是孩儿的月娘子。”
单晴瑶眉头轻蹙,她握住滕连虎的手:“逸哥哥,你在担心什么?我永远都是你的月娘子,你想赶也赶不走。”
滕连虎的手一紧,把她的手全拢在掌心中。他凝视单晴瑶的似水双眸,患得患失地道:“你仿佛真是天上来的凤凰,我怕一松手,你就飞走了。”
单晴瑶甜甜一笑:“傻夫君,我又没叫你送我一双翅膀,你怕什么?”她向陵墓诚心三叩首:“娘,月娘子来看你了。月娘子在此起誓,会尽力做位贤妻良母,照顾好夫君,少惹麻烦,多生孩儿。不过娘也要让夫君这辈子对月娘子,一心一意。”
滕连虎心花怒放地搂住单晴瑶,在她的脸颊上深下一吻:“你对娘说的话,要说到做到。”
单晴瑶柔情地看着他:“那我对娘所求的,你可做得到?”
滕连虎深深地道:“生之所愿,两心相依;心之所念,白首不离。”
单晴瑶靠在他怀中,动容地呢喃:“生之所愿,两心相依;心之所念,白首不离。”
回到桐院时,石触已把晚膳备妥。看到精致的菜肴,单晴瑶霍然食欲大开。滕连虎把一道菜夹到她碗中:“试一下,看看你还能不能说出这菜的名字。”
单晴瑶细细咀嚼,脸上渐渐浮起窝心的甜笑:“是千丝万缕!四荤丝是鸭肉丝,鸡肉丝,鹌鹑丝,兔肉丝,四素丝是青瓜丝,茄子丝,萝卜丝,土豆丝,怎么样,这次全猜出来了?”
滕连虎微笑地点点头,再夹来第二道菜:“那就要试一下‘层层云峰’,看看这次能不能猜出来。”
单晴瑶细嚼慢咽,托腮细想:“有桂花鱼,鳜鱼,鲫鱼,还有一鱼是什么?中间的素泥有南瓜,香菇,土豆还有一样是?唉呀,这道菜肴实在是太刁钻了。我投降,你告诉我吧!”
滕连虎蛊惑一笑:“那我有什么好处?”
单晴瑶秀眉一扬,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输了,就亲你一口,这样可以了?”
在旁伺候的丫头们慌忙低下头,脸色通红。
滕连虎向石触使了个眼色,石触示意丫头仆人们都下去,他也悄然步出,关上房门。
滕连虎搂住她的纤腰,笑道:“看来要让石触好好训练丫头仆人们习惯你对我的投怀送抱。”
单晴瑶眯眼轻瞪:“难道以前真没有别的女子对你投怀送抱?”
滕连虎眉头微皱,一脸努力地回想:“夫君我还真是记不起来,不如月娘子你帮我问问石触?”
单晴瑶轻拧他的脸蛋:“原来你的面具下是一个轻浮的纨绔子弟,我算是看清楚了。”
滕连虎狡笑道:“既然被你看穿了,那我也做一些轻浮的纨绔子弟该做的事。”说完一手把她抱到榻上,压在她身上,对她又是亲吻又是挠痒。娇笑声袅袅地传扬,飘荡空中,天上的一轮明月仿佛笑开颜似的纵情地挥洒璀璨的银光。
“我的爱,我后天就要起程去敦煌,三个月内一定会回来。”
单晴瑶挽住他的手臂,嘟囔:“你就带我一起去吧!”
滕连虎敛起笑意,肃然道:“我的爱,这次我是真的不能带上你。骏王会上各国的王族都在,我不能让他们见到你。”
单晴瑶不解地问:“我俩都快要成亲了,你还担心些什么?”
滕连虎沉默半晌:“你知道过去两年有多少公子上北地王府提亲吗?有些你或许不记得在何处见过。但凡见过你的人,有谁能把你忘却?骏王会上各国的王族都在,安华马帮虽强比一国,但你我毕竟还没大婚,我没信心可以护得住你。”
单晴瑶愣愕满眸。
滕连虎寻思片刻,悠悠道:“你可知楼兰老上为何会攻打月氏?其一是月氏与楼兰自冒顿以来多年的恩怨,其二是楼兰老上在一次骏王会上看见了你母后。”
单晴瑶满脸惊震。
滕连虎道:“北地王兵临城下时,曾说只要你父王把你母后送给老上,他就撤兵。你父王如何会肯,不惜拚死一战。最后你父王母后双双离去,老上怒不可遏,才会下令把你父王的头颅割下。”
单晴瑶全身颤抖,泪水滚滚而下。滕连虎把她搂入怀中:“对不起我的爱,我一直不想告诉你这些伤心事。我希望你明白为何我不能带你去骏王会。”
单晴瑶泣吟着:“在我临走时,母后曾对我说,她此生做得最胡闹,却也是最对的一件事就是跟随父王去了月氏。他俩最终还是生死相随。逸哥哥,你万事要小心。你若到月亮上去,我也一定会跟着去的。”
滕连虎举起小指,勾住单晴瑶的小指。两指相缠,缠住的是诺,是心。
“我的爱,你要记住我对你的承诺:生之所愿,两心相依;心之所念,白首不离。我要带你一起走遍大江南北;我要你我一起儿孙满堂;我要你我一起看尽日出日落,阴晴圆缺;我要你我一起同见白头,永不相离。”
清晨的长安城一片寂静。
北城城门还没开,单晴瑶和疾风静静地守在城门前。
雪白的疾风已被她用墨汁染成了斑驳的黑灰色:“对不起,疾风,委屈你了。我一定不可以让逸哥哥发现我偷偷跟去,不然他会大发雷霆,不理我的!这次我可就聪明了,带上水,干粮,长剑,弓箭和钱币。我们一路偷偷地跟着逸哥哥,能瞒多久算多久,要真是去到了敦煌,他想赶我走也赶不了了。疾风,这一路就拜托你了!”
城门一开,一身灰色男装,头绑灰头巾,脸蒙灰面巾的单晴瑶跳上马。令牌一出,卫兵立即让道,单晴瑶出了城门,就在不远处的树丛中等着。
不到半个时辰,滕连虎一行三十多人浩浩荡荡地快马而出。单晴瑶心中窃喜,忙跳上马跟上去,与马队保持百来呎的距离。出了城门外的树林,去到一望无际的泥黄荒地,他们一行人的马速明显加快。疾风是一匹汗血宝马,要跟上他们的速度轻而易举。但这一路已无其他马只马车,单晴瑶跟在他们身后就变得特别显眼,杨龙英已回望了她两次。单晴瑶只能把马速放慢。渐渐地,滕连虎一行人就消失在她视线中。
直到月上中天,她才去到一个小镇,看到一家平安客栈,滕连虎一行人的马在客栈前院吃里草。向客栈门口的马夫打听,附近已没别的客栈,她也只好硬着头皮下马,戴上斗笠,走进客栈中。
客栈的小二忙招呼单晴瑶坐下。滕连虎一行人坐在店家的最左边,单晴瑶疾步向最右边走去。
单晴瑶早已饥肠辘辘,低声向小二道:“快给我来一碗牛肉面,再给我一间干净的房间。”
小二忙道:“牛肉面没问题。可今日来的客人多,客房已满,公子可能要去别家投宿。”
单晴瑶低语道:“这附近不是没有别家客栈吗?我出双倍价钱,你叫别的客人让出一间房给我。”
小二为难地离开,向掌柜说了几句,掌柜急忙过来:“这位公子,今日来的都是本客栈的贵客,公子就算是给十倍的价钱也让不出房间。”
单晴瑶从钱袋中拿出一锭金子放在桌子上:“我不管是谁的房间,总之我今晚就要一间房。”
掌柜双目霎亮,笑嘻嘻道:“公子真是阔气,容老夫去安排安排。”
伸手拿走金子,乐颠颠地离去。
金子一出,滕连虎一行人和其他几队人都看了过来。目光有诧异,更有深沉。
单晴瑶压了压斗笠,低头避开众人的目光。小二送来面后,她轻掀面巾,低头吃面。
一个中年男人走来:“小兄弟也是来投宿吧!一锭金子住一晚,真是阔绰得紧啊!在下轩辕庄陆皓,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单晴瑶压下嗓子,淡淡道:“我姓武。”
陆皓见他对自己的身份无动于衷,微微一怔:“武兄弟没听过轩辕庄?”
单晴瑶冷淡道:“我少走动,什么也没听过。”
陆皓冷冷地扯了扯嘴角:“江湖中人可没几个敢对我如此冷淡。”
单晴瑶有些不耐烦,为免他再纠缠,向他一揖,礼道:“我并非江湖中人,郑爷请多多见量。”
陆皓道:“难得相遇,武兄弟过来与我兄弟们喝几杯如何?”
单晴瑶心中暗暗叫苦,这一锭金子怕是惹出事来,如果滕连虎不在,她早就拿出令牌让他知难而退,可如今如何是好?
此时马夫进来向单晴瑶吆喝:“客官,你的马流血了,怕是受伤了。”
单晴瑶当下吁了口气,一下子站起:“不好意思,我要去看我的马了。失陪!”
疾风是极为罕见的汗血宝马,流的是血红色的汗,小镇的马夫如何见过,只当是受伤了。单晴瑶忙用锦帕为它把血汗擦干净。马夫看着单晴瑶用如此名贵的锦帕来擦马,很是惊讶。
回到客栈时,全部人都还在,单晴瑶禁不住头皮发痳,急步走向掌柜询问房间的事。
掌柜笑道:“郑爷让出一间上房给公子,就在二楼。”
单晴瑶轻吁了口气,向陆皓作揖道:“谢郑爷,在下今日疲乏,需要休息,就不陪了。”说完急步走上二楼,却被从上而下的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撞了个满怀。男孩匆忙向她道歉后急步奔走。
单晴瑶急忙冲上二楼,跑进房间,关上门。
单晴瑶深深地吐了口气,颓靡地坐在榻上,不断地槌打酸痛无比的双腿。虽然骑了一日马,单晴瑶很想沐浴,但在这个客栈里她没看到一名女子,又没人为她守门,只好叫小二送来一盆热水,擦擦身子便算。她把长剑放在身边,和衣躺下,很快就入睡了。
次日清晨,马蹄声四起,单晴瑶惊醒过来,从窗户往下看,滕连虎一行人已在准备要出发。单晴瑶急忙蒙上面巾,戴上斗笠,冲下楼去。
陆皓正与滕连虎,玉子扬寒暄,看见单晴瑶,微笑道:“武兄弟休息得可好?”
单晴瑶压下嗓门:“谢郑爷关心。”
陆皓道:“武兄弟有没有不见了什么东西?”
单晴瑶还没想明白,就看见陆皓的手下押着一男孩一女孩走进来。男孩便是昨夜与她撞了个满怀的。
“昨夜,这小贼偷了兄弟的钱袋,我派手下跟去,看见他俩是一伙的,就一并捉回给兄弟处置。兄弟看看,钱财有没有丢?”
陆皓的手下把钱袋递还,单晴瑶拿过,看也没看就绑回腰间:“谢郑爷!”
“这两个小贼武兄弟要如何处置?”陆皓见单晴瑶只顾低头喝茶,忍不住问。
单晴瑶看了看这两个孩子:“钱袋没丢,就算了,放了他们吧!”
陆皓脸色沉了下来:“这道上可是有道上的规矩,偷了东西是要砍手的。”
男孩脸色陡然大变,女孩痛哭而起,哀求道:“求求大爷,不要砍我哥哥的手。哥哥只是想给我买肉吃才会偷钱,要砍,就砍我的手。求求大爷,求求大爷。”
陆皓理也不理地示意手下拿出大刀,要把男孩押出院子。
单晴瑶蹙起眉头,冷冷道:“他没偷我东西,钱袋是我给他的。郑爷就不必砍他的手了。”说完把钱袋解下,扔给男孩:“钱袋拿好了,别让人以为你偷东西。多买些肉给你妹妹吃。”
陆皓眼皮子抽跳:“武兄弟这钱袋里的钱币可不少,又都是长安天元银号的,武兄弟想必是长安城的达官贵子吧!既是位贵公子,又何需遮遮掩掩?”
单晴瑶淡淡道:“我是什么人碍不了郑爷的事。谢过郑爷,在下告辞。”拿起长剑就要走。陆皓的手下伸手拦住了单晴瑶的去路。
陆皓冷冷道:“郑某人一而再的向武兄弟表示友善,想结交武兄弟你这位朋友,武兄弟竟如此不给面子。今日郑某人还非得要看一看武兄弟的卢山真面目。”
陆皓的两个手下冷不防左右拉住单晴瑶的手臂,掀下她的斗笠,再要伸手拉开她的面巾。
单晴瑶惊吓中,双脚往地上一蹬,借两个手下之力凌空跳起,向两人各踢一脚,两人立即飞倒在地。单晴瑶要摔下来时,急忙转身,手臂撑在地上,在地上滚了两下,又跳了起来。
陆皓其余的手下已冲了上去。单晴瑶急忙往外跑,冲到马棚,跳上疾风,全力飞奔而去。汗血宝马全速奔驰,其他普通的马根本追不上,不一会儿已看不见后有追兵。
一路上黄地苍苍,单晴瑶的心情不由然紧绷难解。那陆皓竟如此强横无礼,看来前去敦煌要更小心谨慎。
疾奔了一日,去到一个小镇的客栈时,院外的马棚里没有看见滕连虎和陆皓一行人的马只,单晴瑶的心稍稳,微微细想,他们可是认得疾风的,只好骑到客栈山后的树林,把疾风绑在树上后向客栈走去。
这次单晴瑶问了住宿的价钱,怪不得她昨夜拿出一锭金子时,众人那么诧异。单晴瑶要了一间上房,让小二把晚膳送到房间去。回到房中,东西放下后,单晴瑶才骤然想起今日把钱袋扔给了那男孩,禁不住跺脚拍脑,后悔万分。
房外传来了马蹄声,单晴瑶偷偷地望出去,是滕连虎一行人马。此时,小二到晚膳送到,赔笑地立于一旁,等候单晴瑶打赏。单晴瑶尴尬地笑了笑:“我钱币留在马上,我待会出去拿,明日再打赏你。”
小二的笑容顿时收敛:“打不打赏小人倒是看公子的心意,不过若是付不出住宿的钱币本店可是从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