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的祭天仪式。
何嘉宣布要如意上台，滴血作法，除了王后和明心，其他人都是一脸的平静。
“陛下？”王后满是诧异地望向自己的丈夫，为什么又不肯告诉她，她可是孩子的生身母亲啊！
“不要怕，我们的女儿不会有事的。”魏礼攥住妻子的手，以示安慰。
明心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祭台，倒不是在看自己的妹妹，而是正中央的何嘉。对方还是穿着头天的黑衣，戴着青色的魑鬼面具，和国师府的那些白衣术士待在一起，十分惹眼。
他看着一点都不像个好人，明心这般想着，却始终不肯将视线移开半分。
何嘉给如意递了一把蛇头匕首，便双手捧着一个龙纹青铜盅，等着对方动作。如意掂量着手里锋利的匕首，低声问道：“我能用自己带的短刀吗？”
“小殿下这是信不过我？”何嘉揭穿了她的小心思，笑笑，“那也是可以的。”
“嗯。”如意想想，便将匕首放进了腰间的布袋里，从里头掏出自己的那把短刀，顺着掌纹划开了一道口子，将鲜血滴进铜盅里。
那铜盅里盛满的清水顿时红染一片，但奇怪的是，很快就又消失了。紧接着，上面浮现出一只凤凰图腾，何嘉笑着：“可以了。”
“嗯。”如意用随身带的白布条绑好伤口，她还是比较疼的。
何嘉捧着那铜盅放在祭台最高处，又开始跳舞。如意不感兴趣，这舞她看了起码三四遍，有些厌倦。于是她重新站会自己的位子，低头不语。掌心有些热，白布隐隐透出点红色来，如意不知为何有些困倦。
“早点结束吧。”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这次的祭天仪式比以往要成功很多，雨量很足，这让支持何嘉的呼声水涨船高。楚灵君心中愤懑，却无计可施。如意则是每天都要去观察那石水，她对姐姐哭泣的脸耿耿于怀。思来想去，她决定进宫一趟，在某个普通的日子。
其实按照规定，如意已经不能享有公主礼仪了，但是王后很欢喜，所以没有告诉魏礼，并让心腹去叫明心过来，但被小女儿阻止了。
“母亲，我想自己去请姐姐。”如意颔首道，王后想想，便顺着人的心思答应了：“好，你快去快回，母亲去给你们准备点心。”
“嗯。”如意点点头，便去了明心的寝宫。
上次来这个地方是什么时候呢？少女看着路边姹紫嫣红的花儿，思绪万千，她有点想不起来了。
明心正在练习何嘉送她的竹笛，清脆悦耳的曲子从远处飘过来，如意有些疑惑，她想不到原来姐姐喜欢这个。
“这位姐姐先回去吧，我自己进去见大公主。”如意转头对着随行的宫女说道，那两人相视一眼，便恭敬地退下了。
如意整理了一下衣物，循着那笛声，慢慢走了进去。明心站在自己屋前的廊下，清瘦的背影显得十分单薄，惹人怜爱。长发及腰，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装饰，清水出芙蓉大抵不过如此。
如意刚想上前，就看见姐姐身后的窗沿上，似乎坐了一排排小人，定定神，她便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与何嘉身上的一模一样。
“怎么会？”少女蹙眉，但很快又舒展开，她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于是，她缓步上前，轻轻唤道：“姐姐。”
明心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望着她，微微颔首：“妹妹。”
这一声妹妹有些陌生，如意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不知为何十分惆怅，她垂眸道：“嗯，姐姐，我来找你去母亲那边。”
“好，你等我梳个头。”明心说着，便进了屋子，如意也跟了进去，她道：“姐姐，我帮你？”
“嗯。”明心没有拒绝，径直坐在了梳妆台前，如意拿起一把木梳，小心给人打理起来。
“姐姐，你头发好香。”如意说着，心里略微沉重，这香气，真得很像何嘉身上的。
“新抹了香料，你要吗，我送你些？”明心望着镜子里妹妹的脸，忽然想起她们好像生疏了点。本着要拉近距离的心思，她提出了这个建议，但是如意却摇着头拒绝了，明心便也没有追问。
过了一会儿，如意给明心盘好发髻，簪上精致的步摇，想想，又问：“姐姐，你这香料谁给你的？”
明心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含糊其辞道：“这宫里的香料还能从哪里来呢？”
如意顿了顿，没有敢说出自己的疑惑，何嘉只是一个普通的臣子，怎么可能进来后宫呢？可是，那些纸人，难道？她下意识地望向窗台，那里早已没有那些小东西的身影了，藏哪儿去了？
“你怎么了？”明心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有些奇怪，“是不是不舒服？”
“没。”如意贴完最后一朵贴花，便挤出一丝笑容，“好了，姐姐，我们去母亲那里吧。”
“嗯，好。”明心点点头，站起身来，两人便去了王后那里。
大概这一天，最开心的就是这位母亲了，她的两个孩子都在自己的身边，其乐融融地吃着点心，聊着家常。
“如意，以后多来看看母亲，好吗？”王后紧紧拉着小女儿的手，红了眼，“母亲一定会替你保密的，不告诉你父王。”
“以后会很忙。”如意有些无措，她觉得有点烦乱，王后似乎很是失落，明心劝道：“母亲，我们以后可以去国师府看望妹妹。”
如果，能去的话。
“再说吧。”王后也很清楚，她松了手，又给小女儿塞了个点心盒子，“你带回去吃，，母亲做了很多。”
如意看到满满当当的木盒，突然感受到了亲情二字的重量，她捧着那个盒子，也有些酸楚：“好。”
她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姐姐，想想，有些事情还是要说的。
母女三人终于要分别了，王后很难过，如意和明心劝她回去歇着，姐妹二人反而一同走了一段路。
“姐姐，我有话想和你讲。”如意踢了一脚鞋边的石子，“不知道会不会有点唐突。”
“你讲，我是你姐姐啊，不会怪你的。”明心淡淡地说着，十分温和的样子。
如意思量着，小心问道：“你屋子里的纸人，是何先生送你的？”
明心一愣，侧脸望着妹妹，她想起，这个骨肉至亲是国师府长大的，在某些方面应该很敏锐吧，思及至此，她也没有隐瞒：“是的。”
“你与何先生，怎么认识的？”如意想不通，她实在想不到这其中的缘由，明心便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妹妹，甚至包括自己的想要出宫的念头，都没有丝毫的隐瞒。
如意沉默了，半晌，她才说道：“姐姐，我看到你未来，会哭。”
少女说的很严肃，很认真：“可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而哭，我希望你开心，所以，好好保重。”
如意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会传达几分，但她没有其他更好办法，至少目前是这样。明心笑笑：“嗯，我会注意的，你也是。”
她牵起妹妹的手，抚着上面的那道疤痕：“很疼吧？”
“还好。”如意微微叹息，“希望我能找到根治之法。”
“会的。”明心安慰她，眼神忽明忽暗。
“嗯。”
如意莫名地沮丧起来。
这天晚上，如意又去了观星楼楼顶，这次，她换了只手，那只受伤的手。原本怕伤口沾水，不会好，但现在，如意更希望这石水能告诉自己更多的信息。
然而这次的消息，令她彻底慌了。
上面，是两个半脸，一半明心，一半何嘉。
是说，姐姐的未来会和这个男人纠缠在一起吗？如意愣住了，忘记抽出自己的手，伤口渗出一丝血色，那石水上的画面又变了，这次，是她自己。
一只眼睛在流泪，一只眼睛在微笑。
如意盯着看了许久，才缓缓抽出手来，这一夜，她一宿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