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的一档节目,《赢在中国》第三季,引爆了我们的视野,让我们这些沉迷在美剧和韩剧的学生有了一个新的思路。对我而言意义尤其非凡,因为我认为自己注定不会成为一个好医生。老师在课堂上不止一次的强调过,当医生要有扎实的理论基础,而我却有很多成绩徘徊在及格边缘。当班里的女生已经在和《豪斯医生》还有《实习医生格蕾》一起诊断的时候,我连发病机理都还没有摸清。
如果我这样的人穿上了白衣,那是不是就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任?而这份责任是老师强调的第二个必备条件。所以,我很早就开始考虑为自己多谋一条去路。刘一却说,我的不自信导致了我成绩的退步,我却坚信我是太早看清了未来,不愿意在一棵树上吊死。或许如果老师能够带着我天天在医院坐诊,我会不一样,但那都是白日梦,规则不会因为一个吊车尾的异想天开而改变。
不知道是省里的干部们受到了启发,还是有太多的应届毕业生流落街头,一个扣着响亮名堂的项目应运而生。在理工大学的一个学院里,趁着暑假,要进行为期两周的青年创业培训。本来这个名额是人文学院留给刘一的,但是她对目前的工作比较满意,而且对创业充满恐惧,于是把名额让给了我。而我则顺利的向高主任请了假,斗志昂扬的打算体验一把《赢在中国》的感觉。
在这里,我居然有碰到了倪萍,她也是人文学院推荐的学生。而且毕业后,她被保送了研究生,这次是趁着假期想来提升一下自己的能力。我记得她似乎也在打工,只不过是一所家教中心,拿着微薄的收入。
用倪萍自己的话,目前的工作,工资只有一千五百元。看到我一脸惊愕,她忙解释说她并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学习。她说得很诚恳,仿佛家教老师这个工作的确很高深,值得她好好学习。可是我看得出她诚恳背后的无奈,我不相信她不需要钱,她只是在用无奈的谎言欺骗自己,以使自己窘迫的生活状况得到一点安慰。幸好她没有问刘一的工资,我怕自己忍不住说出来,对她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当她强烈的希望和我坐在一起的时候,我得感谢培训讲师,要求认识的人不能坐在一起。不然,培训就没有意义了。
但是,我的热情消退的速度,比日落来的还要早。不为别的,只为这个培训的讲师,他讲述的课程,居然十有八九,都和父亲曾经给我讲过的道理一样。我一度想问问,他是不是曾经有一个名叫杨红伟的学生。如果有的话,我想告诉他我是那个人的儿子。但是看年纪,他好像比父亲小了十岁。
而且,坐在这间培训室里的学生自报家门的时候,我发现大多数人都来自工科类院校,而他们的专业无非都是些计算机、会计、广告设计之流。当我说出“临床医学”的时候,他们眼睛里放射出的信号,就好象在看待一个疯子。
那位讲师,本来我还记得他的名字,但是当他讲完开场的故事后,我就彻底选择性的遗忘了他。他讲的故事叫狮子与羚羊,说在非洲,羚羊每天早上醒来时,他知道自己必须跑得比最快的狮子还要快,否则就会被吃掉。狮子每天早上醒来时,他知道自己必须追上跑得最快的羚羊,否则就会被饿死。不管你是狮子还是瞪羚,当太阳升起时,你最好开始奔跑。我索性在心里称呼他狮子老师。
我明白这样的故事就是一碗心灵鸡汤,要激扬起我们的斗志。但是,感谢我的父亲,感谢《赢在中国》,鸡汤喝得多了,谁也会觉得腻。而且,心灵毒药我也自学了,我还知道有一个定律叫马太效应。
狮子老师讲完故事后,开始和大家互动。很遗憾,他用的方法我在人文学院也体验过了,不就是“破冰”嘛。我装作很好奇的样子和其他人一起参与进来。却发现不论身边的人是本科还是专科,似乎都没有真正的投入进去。
我和坐在身边的一个学生私下交流,他还很有礼貌的在桌子底下和我悄悄握手。别看他年轻,一脸茂密的络腮胡惊得我差点管他叫叔叔。大胡子说他也是朋友推荐过来的,他和我一样,也是希望能够像电视里那样,试着踏踏实实做一些创业的项目,去体验、去参与。而这些所谓的理论,他丝毫没有兴趣。他相信,成功者来自偶然不能被复制,而失败的原因往往就是那么几个需要警惕。
而让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手机,据说是去大南门市场淘来的越南货,那手机大的像一块砖头。大胡子还故意打开了后盖让我看里面的电池,两块,每块上面都标识着4000毫安。用他的话说,充满了可以连续工作一周。我问他有必要吗?才知道原来他是财经大学的,学的是金融,平时最大的兴趣就是炒股。而大盘,他却在时时关注。他还给我推荐了一本名叫《操盘手》的书,我只能礼貌的拒绝了。就像他自己说的,不可复制的成功,写在书上又有什么用呢?
而让我继续坚持的动力除了期待一周后的实战培训以外,还有就是全程的培训都是免费的,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诱惑。虽然我相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但是我也明白,当培训结束后,一定还会有一些需要付钱的纪念品,这和我儿时参加夏令营的流程是一样的。
如果说上午的课程还是有趣的,那么下午的课程就是乏味的。大胡子甚至在狮子老师讲课的时候,在桌子下面偷偷踢了我一脚。我扭头看,他提示我看一下他的手机,手机上正在滚动着一篇文章,而狮子老师的发言,和文章里一字不差。我和大胡子对视一眼差点笑出来。
我远远的瞟了一眼倪萍,她却在认认真真的写着笔记,我怀疑她的速度没有狮子老师的嘴皮子利索。就在狮子老师哇啦哇啦快要把手里的遥控器喷湿的时候,一个带着白帽子,打扮的像个面点师傅的年轻小伙子背着一个一个大包走了进来。我心里开心不已,没想到还有下午的餐点。
谁知狮子老师额外的激动,向大家隆重介绍起来。原来这位不是上来送货的,而是这个青年创业项目去年的“优秀毕业生”,如今已经在太原的某个小区有了自己的门面。他今天来是分享自己的成功经历,同时带来他的产品向大家展示。
我接过他的产品,然后开心的大快朵颐,居然是我喜爱的牛肉锅盔。狮子老师让大家踊跃的提问,但是我觉得很多人的问题都落入了俗套。什么“你现在一天赚多少钱啊”,或者“你创业的最大困难是什么,又是如何克服的啊”。等到那些冠冕堂皇的问题告一段落,我的饼子也吃干净了,趁着别人来不及张嘴,我问:“我想加盟你的店,可以吗?启动资金大概需要多少?”
“毕业生”看了一眼狮子老师,然后有些结巴地说:“我当初租这个门面,一年的租金是五万。至于你要是租门面,价格就看你所在的地段了。”
“你的门面有多大?你是同时进行生产加工和销售吗?就你一个人吗?”我连珠炮的提问只是不想让他有太多时间去修饰他的答案。其他人也不知道是只顾着吃还是对我的问题也有兴趣,都很安静的配合着我。
“我的店只有五平米,就我一个人。”
五平米的店一年房租就要五万块,那生产的原材料,加工需要的电都还没有计算在内,这笔帐究竟有多大,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算清过。这时大胡子又问:“帅哥,你的饼我吃了,确实不错,请问能教教我怎么做吗?”
“毕业生”迅速回答:“不行,我这手艺是祖传的,我可以把饼子卖给你们,你们再拿去卖。”
“那你一天能做出多少?”大胡子也不让他喘气。
“如果不休息的话,大概两千个。”
大胡子礼貌的笑笑,对着我神秘的摇头。我也知道,成功,果然不可Ctrl+C,更无法Ctrl+V在生活里。
至于后面包括倪萍问的“平常一天卖多少个饼子”这样的问题,那更是充满了偶然性。火爆的地段自然带来更高的人流和购买力,但是同时也会拥有更加高昂的租金。如何在复杂的规则里获得最大利润,那还得请一个数学系的高材生帮忙不可。
晚上我回去后向刘一讲了这个有趣的故事,她却对故事本身丝毫不感兴趣,只是问我是否要坚持去。我很肯定的说,去!最起码坚持到一周后。她只“哦”了一下,就低头看她的《情书》了,时不时还拍着床大笑。我就纳闷了,高丽棒子的节目,有那么好笑吗?我突然觉得,刘一在生活中,也挺俗的。
打开锅盖,米汤也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