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年后,大哥的婚礼终于如愿举行了,想必他终于完成了大伯提出的要求,但是大哥、大嫂究竟在哪里工作,大伯却始终不曾透漏。父亲对大哥的婚礼异常的重视,暂时推掉了所有的应酬,专心的跑前跑后。甚至还因为我没有在学校考驾照,不能多出一份力满腹牢骚。
这是我成年之后参加的第一个婚礼,一切都是那么的好奇。然而看到大哥身边的那位伴郎后,我却觉得父亲昨晚的唠叨不无道理。按照习俗,伴郎通常由新郎的弟弟担当,而且父亲也明确的告诉大伯,我会提前一天赶回来,但是大伯依然选择了他们厂子里的一个小员工充当。
我也曾考虑,由于二哥毕竟和我们不同姓,大伯不考虑二哥有情可原,可是为什么把我剔除在外,如今我才终于有所明白。大哥身高只有一米七出头,而我则有一米八,站在他身边或许会抢走他的风头。但是换了身边的那位,就大不相同了,这位伴郎只有一米七不到,我甚至怀疑大伯厂子里雇的是童工。
但是从我走进大伯家的一刹,我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过了很久我才注意到,这一屋子忙前忙后的人,居然都是大伯厂子里的职工和干部。大哥穿着那身衬衣西裤,无聊的原地转着圈圈,除了我和二哥,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
“哥,你的同学们了?一会儿抢新娘谁负责挤门?”二哥也是一头雾水。
“没叫同学,上了大学以后和这边的人都没怎么联系,就你俩负责吧。”
大哥淡定的说完,轮到我和二哥不淡定了,虽然说打虎亲兄弟,但是具体在抢新娘这个环节,我和二哥还是经验不足。
大娘似乎在一旁听到什么,过来按住我和二哥的肩膀,“不用啊,不用挤门,都已经和那边说好了,塞几个红包把门打开就行。你们嫂子在酒店住着,门挤坏了还得赔钱,不划算。”
这几年网络的发达让我提前也看到了不少的荒唐,比如挤门把整道门都给卸下来的,另辟蹊径从窗户往里爬的,甚至带着电锯、撬棍上门的,应有尽有。但是省去这一环节的,我还是头次听说。
“还是得挤挤吧,不挤不热闹啊!”二哥的玩心似乎又暴露了。
“可不要!可不要!”按理来说,大娘和大伯今天是应该不能拒绝的,尤其是孩子们的要求,说什么都得听,难得放肆一把。可是大娘几乎开口就有“不”,让人总是兴奋不起来。“简单点,简单点就好。”
“车队来了!新郎下楼吧!”
“等等,让杨厂长给新郎把胸花给带上,我照几个相。”
简单戴个花,大伯身后也是围着一圈人。而且照相的人、摄像的人,都不是婚庆公司的人,而是大伯厂子里的宣传干事,就连那些放鞭炮的,扎花贴彩带的,也是他们厂工会的人。等我和二哥下了楼,看着一水的大众车,车牌号整齐的让人惊讶,都是HH打头,那是大伯厂子的简称。
“我操,这弄得是个甚,这到底是咱哥结婚呢,还是大舅舅结婚呢?”二哥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却无暇关心这些,看着天空阴云密布,不知道会不会下雨。老话说,娶媳妇下雨是财运旺,也有老话说,下雨娶的媳妇是坏脾气,还有老话说,结婚当天下雨大吉大利。老话说的太多,都不知道该听哪句了。
由于大嫂是外地人,按照习俗是要从酒店娶回家里再去饭店摆酒席,但是这项程序也被修改了,改为直接去吃饭,然后各自回家,看来厂里的车也不能一直借着用啊。如此看来,接新娘的时候,时间会很充裕,我和二哥想着,一定要给大哥好好营造一把气氛,路上都在想着怎么编笑话。
可偏偏就在今天,市里某一个领导在酒店的会议室里举行什么会议,因此我们被告知不得放炮和鸣笛,担心打扰了会议的进程。因此所有的车在酒店服务员的指挥下,静悄悄的排成一列,我们就像一志受过严格训练的特种部队,无声无息的就来到了。所以当我们兄弟三人在房间外出现的时候,把大嫂的几个闺蜜给吓了一跳。
据说大嫂家里来了不少人,我和二哥亲眼目睹方知所言非虚。大伯还算豪爽,给大嫂订的一间总统套房。但是和平这小地方看来也只有“小总统”,套房也不过就是一个酒店的两个房间被打通,然后其中一间被改造成了会客室,会客室与卧室之间多安插了一道门罢了。
会客室里坐满了人,大哥上去对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上去鞠躬,兴许是大嫂的祖母或者外祖母,除此以外除了大嫂的父母,大哥似乎也认不出几个。一群不知道谁家的孩子时不时从墙上拽下两个气球打来打去,是这里最大的热闹。
大哥走向那道门,身后除了我和二哥、伴郎,就只有一个照相的和一个摄像的,照相那人还时不时提醒大哥,“兄弟,看着点时间啊,杨厂长交代了,十一点之前要赶到饭店。”
我和二哥对这人感到极度厌烦,恨不得从他脖子上拽下相机让他滚蛋。可惜那相机上,还贴着一个标签,似乎也是厂子的公共财产。
“小柔!小柔!开开门吧?”大哥轻轻敲打着房门,说话的声音非常平静。
“不行!塞红包!”不知道里面藏了多少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同一句话。
“行啊!几个人?要几个?”大哥果断的回答。
“你带了几个?”里面突然安静下来,静静的等待大哥的回答。
“我就带了。”大哥话没出口,二哥也顾不得长幼,上去一手堵住了大哥的嘴。
“哥,哪有你这样的,你也太老实了!你见过谁打牌告诉别人自己有什么大牌的,那不是等输呢?你让开,三儿,咱俩上!”二哥把我拉到身边,把大哥挡在身后。
“行,那我就看你们表演吧。”大哥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笑容,比看春晚的小品都开心。
二哥准备撸起袖子,却发现自己穿的是半袖,“里面的人听着!红包大大滴有!但是,你们得把门开个缝我们才能塞进去!好不好?”二哥有模有样的学着黑白抗日电影里汉奸的语气。
这门听话的让人不敢相信,真的就打开了一条缝,我听从二哥的指示,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撞,就像撞在了一座山,瞬间把我们弹回来。门被关进了不说,后面的人一阵哄笑看着我和二哥摔倒在地上,门里还传来了整齐的叫嚣:“杨伟大骗子!不塞红包就想抢人,大骗子!”
大哥的脸有点挂不住了,赶紧贴这门道歉:“对不起啊!那我塞红包了啊!”然后蹲在地上,从门和地板之间,开始一个一个往里塞。
正当二哥和我还在抱怨两个人如何的势单力薄的时候,大哥已经把红包塞完了。“好了吧?”
“不行!再来一个!”里面的人得了红包都兴奋起来。
“没了,我出门带了五十个,都给你们了。”大哥两手空空轻轻拍打着口袋,就好象里面的人能看见似的。
“不行,大哥太老实,哪有这样的,五十个红包已经塞完了?这一会儿下去不用给司机?”
二哥和我小声嘀咕时,摄影师也把那沉重的摄影机倒个肩膀,凑过来对我们二人说:“没事,都是厂里的职工,不给红包也得好好开车,不然回去杨厂长不得削死他们。”
大嫂的母亲这时走到大哥身边:“小柔,让你的姐妹们把门开开吧,小伟身上确实没红包了,妈妈在旁边都看着了。赶紧打开门,你们俩还得吃饺子呢。”
门打开后,我和二哥倒吸一口凉气,二十几平米的房间里,居然站了大嫂十几个姐妹,这就算我和二哥豁出命也别想从这群人手里把大嫂抢走,还是老实的服从安排吧。
而大哥大嫂很快就从大嫂母亲的手里,各自捧起了一碗饺子。老话说,饺子就是交子,寓意把女儿交给对方。也有人故意把饺子煮的半生不熟,这样问新娘的时候,新娘说“生”,就是生孩子的意思,寓意早生贵子。
但是饺子的数量这几年说道又多了许多,大娘按照最原始的,结婚时多大就吃多少个饺子。可惜少叮嘱了一句,饺子捏的贼大,我看着大哥碗里的二十八个饺子,光面就足足有半斤。大哥吃到一半就感觉到支撑不住了,冲我喊:“三儿,去给我倒点水,我往下冲冲。”
大嫂更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大哥:“伟,你替我吃两个吧?”
大哥接过我手里的矿泉水,“开什么玩笑,我还吃不下去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说完又像吃药似的,就着水往下吞。
大嫂的母亲也在一旁安慰:“赶紧吃点也好,去了酒店你们得敬酒,来不及吃东西,现在垫垫,也不容易醉。”
本来充裕的一个上午,全耗在等待大嫂吃饺子了。大嫂美丽的妆容,似乎都被饺子撑开了丝丝裂缝。最后剩了几个实在吃不下去,大哥还给大娘打了个电话,大娘说天黑之前吃完就行。大哥赶紧抱起大嫂就往楼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