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句道歉毫无意义,在事实已成的情况下,再多的道歉都无法挽回伤害。
沉思了片刻,谌凯丽继续说道:“说说吧,是因为什么原因你设计我怀孕?”同房一次就怀孕的概率太小了,谌凯丽这几天在病房里把该怀疑不该怀疑的都想了一遍。
她记得有一段时间霍涵义一直在给她调理身体,如果是霍涵义给她吃了促排卵的药,那么她怀上公输夜的孩子,这概率就明显大了,所以霍涵义没法不让她怀疑。
霍涵义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有千言万语却最后被堵下来了。
一双凤眼黯淡无光。
停顿了许久,霍涵义才缓缓开口:“凯丽,没有其他原因,这是作为霍医术传承者必须要做的,任何救治公输夜的方法都不会放过。”
谌凯丽一直看着霍涵义,没有错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那样平静没有波澜的样子,霍涵义应该是早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去面对她的质问吧。
谌凯丽冷笑一声,不再说话,自己开始转动着轮椅往回走。
有些事情问到了最后,伤心的只会是自己。
治好公输夜的病,对于霍家的每个人来说,也许就是一生的信仰,而她就是这个信仰指使下顺其自然的牺牲品。
霍涵义默默看着谌凯丽黯然转着轮椅往回走,拳头握得死紧,脸上再没有方才面对谌凯丽的平静,而是深深的伤痛和无奈。
曾经他从师父霍老先生那里接过霍家的使命,他将其当做了他此生的挑战。
治好公输夜,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方式,都是医学的突破。
可是当真正有一天要实现的时候,霍涵义才发现,这世上最难的不是治好一项疑难杂症,而是利用心爱的女人来实现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最终让她恨他。
许久后,霍涵义高大颀长的身影晃动了一下,看着被护士推回到大厅的谌凯丽身影喃喃自语了些什么。
他和公输夜都爱着谌凯丽,可是他们却都在伤害着谌凯丽。他可以不顾及自己的性命,可是却不能放弃救治公输夜,公输夜代表的是公输家的希望。
其实用孩子来救公输夜,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就连公输夜自己都不知道。
以前技术不成熟,所以霍家压根没有向公输夜提起过。
后来公输夜为了谌凯丽一次次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做着妥协,这件事情就没人敢轻易向公输夜提起了。
不管在霍家还是公输家,治疗公输夜的病始终都凌驾在了所有事情之上。
只是一切似乎都很可笑,他们只需要她的孩子,不关心任何其他的,做这些有用吗?
或许只有谌凯丽一个人是在认真对待这件事的,即使她也曾经想过将孩子拿掉,可是一想到肚子里活生生的小生命,谌凯丽就再也不敢往下想去。
一个月里,公输夜几乎是天天都陪着她,想法设法的哄着她开心,可是谌凯丽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在公输夜面前肆无忌惮的笑意了。
清晨,阳光明媚,虽然是寒冬时节,然而北望别墅的院子里还是开了很多不属于这个节气的花。
在公输家就是这样,永远没有不可能。
寒冬时节,众花争芳斗艳,层层叠叠的点缀在枝头,芳香扑鼻。
楼下的空地里,谌凯丽做完了早上的体操,正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晒太阳,而公输夜与她坐在一起,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这一个月来,公输夜越来越闲,有时候偶尔会在书房呆个把小时,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和谌凯丽呆着。
陪着她吃饭,睡觉,上课,做体操,有时候还会和她一起看一场电影,或者下一盘象棋。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相守在一起时,倒有点像一对年老相敬如宾的夫妇,过着平静、相知的日子。
只是这一切都只是假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打破,谌凯丽与公输夜二人都心知肚明。
电话铃声响起时,一旁的佣人替公输夜接通后,快跑了几步将手机递给公输夜:“少爷,是霍少爷的电话,说有急事!”
公输夜将手里的书递给佣人,侧身看了一眼谌凯丽后,接过了电话。
一边摇椅上躺着的谌凯丽无动于衷的继续闭着眼睛在沉思,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干系。
公输夜原本担忧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接电话的口气也不好起来。
“什么事?说吧!”
那边霍涵义似乎很着急,况且早已经习惯了公输夜高冷的样子,所以丝毫没有被吓住。
在公输夜的问话结束后,微微停顿了一下,说道:“黑影绑架了乌相和,现在要不要去救人?”
公输夜眉心紧蹙了一下,目光扫了一眼谌凯丽,见她依旧是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是睡着了一般。
公输夜清冷的眸光中划过了一丝迟疑。
目光一直凝视着谌凯丽的方向,许久后吐出了一个字:“救!”
虽然要从黑影手里救人的风险特别大,虽然乌相和这样的人根本没有救的必要,就在前几天他的人还截获了乌相和偷偷拍的武器照片,那些都是公输家最新款的武器。
可是这个人与谌凯丽有关系,他不希望有一天谌凯丽恢复到以往那样了,会对此时没有救乌相和而后悔。
公输夜边拿着电话听霍涵义在电话的另一头报告具体的安排,一边从摇椅上站了起来,目光始终紧紧锁着谌凯丽。
自从知道自己怀孕后,谌凯丽的样子一直令公输夜揪心不已,一点活力都没有,就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布偶娃娃。
公输夜在这段时间里推掉了所有的安排,花费了大量时间陪着她,可是谌凯丽还是对他不理不睬的。
时间一长,公输夜的脾气也上来了,只是为了她还尽量忍着。
多少次,公输夜想开口对谌凯丽说,不想要这个孩子那就干脆做了吧,以后他保证不会再让她怀上孩子。
可是多少次想要开口,他心疼有舍不得。那是他和谌凯丽的孩子,有他们两个人的影子,不能轻易放弃的。
“凯丽,我有事出去一趟,晚饭前回来。”公输夜整理了下身上的西装,看着谌凯丽温和的说道。
“嗯。”谌凯丽像是忽然被惊醒一般,目光里满是懵懂,依然是胡乱的点了点头,并不关心公输夜要去哪儿,要去做什么。
公输夜的脸色有些发沉,一直静静的看着谌凯丽,可是谌凯丽只是在看了他一眼后,又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谌凯丽是爱他的,以前他是很笃定的相信这一点的。
可是如果真的爱一个人,那么不是要同甘共苦的吗?即使他们的孩子不会健康,即使他或许无法陪伴她到暮年,可是相爱的人不是无论疾病或者健康,都要一起承担的吗?
最后公输夜深深的望了谌凯丽一眼,大步流星的往屋里走去。
走在门口时,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与门口站立的佣人说了几句,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位佣人就拿了一条毛毯过来盖在谌凯丽身上。
谌凯丽毫无所觉的任佣人将毛毯给她盖好后,忽然间觉得腿上有一双手在为她轻轻的揉捏,力道轻缓,很舒服。
谌凯丽睁眼看去,这才发现刚才的佣人并没有离开,而是蹲下身认真的为她按摩腿。
躺在摇椅上也好几个小时了,这期间谌凯丽并没有怎么动过,所以腰腿确实有些麻了。
想起自己刚才余光扫到公输夜在和这位佣人说话,谌凯丽的眼睛一下子起了一层潮湿的酸涩。
她不是怪公输夜,而是想让他恨自己。
她无法救他,甚至还要伤害他,所以从决定的那刻起,谌凯丽就打算疏远公输夜了。
这样的话,在被伤害的时候,也许对公输夜的冲击会小一点,也许他能够不再爱她,对她只剩下了恨。
公输夜感到与霍涵义约定的北山训练场时,霍涵义已经将队伍集合完毕,荷枪实弹的黑衣人正威武冷酷的排队站好,等待着公输少爷的命令。
霍涵义见到公输夜时,上前将对方这次会面的地点已经提出的要求又重新汇报了一边。
“乌相和是在乌市被抓的,当时他就是为了去拿前几次拍照的酬劳,据乌月说,‘是黑影的人主动找上乌相和的。’”
霍涵义在介绍他了解到的情况时,虽然话里的意思很客观,可是语气却有些愤怒。
乌相和在谌凯丽那里得不到好处,就开始打公输家的主意,他到底是有多么愚蠢,竟然偷偷去拍公输家武器场里的新型武器。
公输夜最近没有心情对付他,只是让手下人多留意,可是没想到这个蠢家伙竟然被黑影的人抓了。
公输夜漆黑的双眸微微眯了下,没有接霍涵义的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过了一会儿,公输夜忽然间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拿在手里却没有要点燃的样子。
清冷的目光里难以更改的决绝,“将乌相和照片里有的武器都用来交换乌相和,现在立刻动身前去!”
霍涵义在公输夜掏出烟来时,就下意识的想要阻拦他。
公输夜从来都不吸烟,不仅是因为他的病情,而是他很多时间都是在和武器弹药打交道,并不适合吸烟。
况且最近他的身体很不好。
不知道是因为霍涵义担忧的目光,还是公输夜只是将烟拿出来看一下,烟并没有被点燃。
放弃抽烟的公输夜并没有令霍涵义松一口气,都说烟对于男人来说就是寂寞,能让公输夜难受的就只有谌凯丽了。
而且他也知道,谌凯丽这一个月来所呈现出的样子。
霍涵义有些难受的看着公输夜,好多次看着谌凯丽那副神魂游离的样子,霍涵义都忍不住想要将真实情况告诉公输夜。
可是事情告诉了公输夜就意味着没有了可能。
公输夜有多期待这个孩子,霍涵义非常清楚,即使谌凯丽那个样子,公输夜都不曾放弃孩子,等孩子出生后,他又怎么可能用孩子来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