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任自己将怀里的人拥紧,冉奚在心中默念。晚儿,这样的话我会当真的。当真以为你的未来会一直有我,当真以为你真的不会让我离开……
梳理着怀里的女孩的红色长发,燕如痕眼中清澈如水,“小蛮,那个宿嫣晚似乎真的是认识你的人呢!”
没有回应,红衣女子双眼空洞地对着前方。
双手灵巧地将一头的红发绑成一条又一条的小辫子,床边的南疆发饰被拿起,戴到了被唤作小蛮的女孩头上。
风拂过,发饰上的银色铃铛轻脆响起,织成一曲欢快的旋律。周边,红色妖异的花朵随着旋律舞动起来,不到片刻,花蕾中破出一只只红色的小虫向远处飞去。
“春天来了,又热闹起来了……”喃喃着,下一瞬,燕如痕大笑了起来,“宿嫣晚,宿嫣晚!你明明知道春天一到,‘尸鸢尾’的漫延势在必行,你却没有抓紧时间去消灭。你是魔,你也是鬼,那些人都将因你而死,因你而尸骨无存!”
“听她说,天气转暖了,‘尸鸢尾’要开始漫延了。”
……
“我不明白。”雏菊出神着,“为什么要杀人呢?我不明白啊……明明都是无辜的人,却……”雏菊的目光黯了黯,“却成了别人口中必须要牺牲掉的人。”
“丫头你太过天真了,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她也杀人,而且杀的不少......她可也不是什么好人。”
“是啊!她也是这么说的。”
......
“说什么为我们盘算好,说什么什么都为我们准备好,说什么不会有问题。就是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别说是京都的危机,万一你死在这里要我们怎么办?你这个笨蛋……笨蛋……”
手掌猛得拍向身边的小桌,桌子一下子四分五裂。他不明白,他看不懂这个宿嫣晚。她似乎比蓝允天更甚,比皇甫皇甫洛零更甚,甚至比他更甚,但她却沉默。明明是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到身边的人的人,却……
“一个跟哥哥很像的人。”
所有的暴怒、烦躁一瞬平息了下来,燕如痕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遥望远方的空洞双眼中突然有一滴晶莹的泪在轻脆的铃铛声中滑落眼角,刹那消失在发际,不见踪影。
那样安逸沉寂的气氛让蓝允天有些不安,警惕地四下望去。那轻微的动作却引来宿嫣晚更大的嘲笑,“看样子,你对我的评价很高啊!天不怕地不怕的你却因为这小小一点的安静如临大敌。还是,”目光中清澈如水,直对上蓝允天的双眸,“你是太过害怕那近在咫尺的魔物?”
“你也称那为‘魔物’,难道你不害怕吗?”正色,蓝允天的视线落在宿嫣晚身上,静静地开口说道。
“如此害怕的你,竟给了‘魔物’布满大地的机会吗……”笑浅浅地勾勒在唇边一丝不变到恐怖。
刹那间,天与地之间漫布红色花瓣,诡异妖娆,细小的声音传遍耳际。在那声音响起的刹那,蓝允天真正的变了脸色,“来了!”
看着那条长长的红影俯冲向蓝允天,宿嫣晚只是轻晃着杯中美酒,看好戏似的一动不动,任由那红影一层一层地缠上那屹立的人。
恨恨地看了宿嫣晚一眼,蓝允天开始将力量置于掌上,为自己打开一圈保护屏障。强大的屏障让那些红色小虫的攻击显得无力了许多,但仍有小虫源源不断地往屏障上撞去。视线再次落在宿嫣晚身上,蓝允天诧异地发现竟没有一只红色小虫出现在她身侧。
好看的眉头在看到数量越来越多的红色小虫聚集过来后微微皱了皱,一片红色花瓣飘入酒杯中时,晶莹的长笛被放到唇边,旋律刹那而起,一点一点的红挫骨扬灰。
看着那数量不多的小虫逃似的飞离客栈,向远方而去,宿嫣晚眼中带上了一层朦胧。耳边响起轻微的破裂声。低头,长笛碎成一片晶莹,眼底浮现一丝了然。果然啊!
收回手间的力量,蓝允天看向那一地的晶莹,满目诧异,“你竟然有消灭‘尸鸢尾’的方法!”
“别打坏主意了。”宿嫣晚不甚在意地靠回软榻上,“轻虹之曲只能依靠特定的乐器奏出,特定的乐器也只有特定的材料方可制成。否则,即便是以我的力量为后盾,也只能支持这么一小会儿而已。”
“你到底是什么人!”蓝允天厉声道。这个人太危险了,从她到来的那一刻起,他经营多年的心血便开始点滴化为灰烬。朝堂之上,少年天子在她的帮助下铲除他的实力,培植与他相抗衡,甚至压过他的势力;市井之中的势力也是。这些他都可以不在意,那本就是为了消磨无聊时光而存在的玩物,可是“尸鸢尾”,她的力量,那些都成了他不得不去在意的东西!
“非人非妖,非仙非魔。”慵懒地立起身,宿嫣晚似不经意地看向蓝允天,“这样的回答可还满意?父亲大人……”
缓缓睁开眼,冉奚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这是怎么了?目光移向一边时,映入眼帘的让他惊得差点跳起来。
柔柔的日头洋洋洒洒地落在绝色白皙的面容上,那一刻,女子宛如纯真的天使,安静沉睡。
确认这是自己的房间后,冉奚无奈地笑了起来。这丫头……手在为她拉上被褥时触到她的脸颊,冰冷的感觉如触电般贯穿全身,冉奚急忙把上她的脉门。
脸上微微一变,冉奚跳下床从一边的小柜子里取出一壶药酒,一点一点地喂给宿嫣晚后伸手为她盖好被子。
门在下一刻被人撞开,原本急切的人全数卡在门边。
感觉到那如狼似虎的注意以及空气中越来越重的戾气,冉奚收回手,不自在地轻咳一声,“那个……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这了。”
“她怎么了吗?”首先注意到不对的蓝烁言皱眉道。
“寒气入体。”冉奚的目光不由黯了黯。
“为什么?因为之前中的毒吗?可是你不是说到了春天就没事了吗?”尘川不解地丢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怕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吧!她往我们房里都投了迷香。”从角落里捡起一小截的木头,司徒紫墨轻笑着将其抛向窗外。可在众人注意不到的眼角,却是深深的冷凝。
“断岩木!”冉奚轻呼。难怪,他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要知道,普通的迷香对他起不了作用的。她果然是准备周全啊……
“这死女人手里还真是什么都有。”发狠地将手里的木头捏成细沙状,练冥转身走了出去。什么都不能做的自己,软弱的需要让她用这种方式保护的自己,练冥的手在身侧攥紧,真的是很让自己厌恶啊……
“我让厨房去准备些清淡的食物。”说着,尘川也转身离开。
一言不发,司徒紫墨同样转身。
看着那几道陆续离去的身影,蓝烁言忍不住叹出一口气,“你好好照顾她吧!”
“你也生气了?”视线再次落回宿嫣晚身上,冉奚低声开口道。
“我深知昨晚所发生的绝对是我,甚至我们所有人能力之外的。更何况,她不是乖乖地找上你了。”没有倔强,没有逞强,她清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又有什么资格责怪生气?
“你很了解她。”
转身,唇边勾起一丝苦涩,“怎么说我也是她哥哥啊!”
仿佛听出了那声音中一丝难掩的落寞,冉奚伸手抚上宿嫣晚的长发,冰冰凉凉,“晚儿,你真是害人不浅啊!”
“娘……走了吗?”蓝烁言问得有些犹豫,因为自己矛盾的心情。他是希望娘可以进入轮回的。使用悬葵打发,强行将魂留于人世毕竟有违自然,更何况还有魂被打散的危险存在,可是……轮回了,便再也见不到了吧……
摇摇头,宿嫣晚淡言,“只是很累,睡着了而已。”身心俱疲的那种累。
“身体,吃得消吗?”无论精神力如何强大的人,被另一个魂寄居于身体都是很沉重的负担吧!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体状况……
“没事。”话音才刚落,一阵风吹来,宿嫣晚有些寒意地缩入蓝烁言怀里。
“晚儿刚刚在看什么?”蓝烁言的目光不由柔了几分,体贴地为她拉了拉风衣。
“看小鸟。”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闷闷的。
“小鸟?”蓝烁言不解地抬头看向树林,发现真的有一个鸟巢,只是巢里却没有小鸟。
“很小很小的小鸟,才刚出生,鸟妈妈每天都起早为它捉来虫子,鸟爸爸在小鸟身子护卫着不让它受到一丝的伤害,很热闹的一家,很温馨。”声音闷闷地述说着。
“然后呢?小鸟它们搬新家了?!”不由觉得此时的宿嫣晚有些孩子气,蓝烁言玩笑着与她继续着这个看似幼稚的话题。
沉默。宿嫣晚闭上眼,“不,它们都死了。”
手轻颤了一下,蓝烁言垂下眼帘,“恩……是吗……”
是了,那日之后他也注意到了院子里的衰败。那夜的战况必是很激烈吧!而且……“尸鸢尾”一定来过……所以他才明白,即便她不将他们迷昏,他们也帮不上忙,甚至会成为她的负担。
轻轻的一声叹息化入空气中,宿嫣晚闭上眼,“哥哥,你和蓝允天长得很像呢!”
身子在那一刻僵住。
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这句话对蓝烁言的冲击,宿嫣晚却只是勾唇轻笑,“我们……果然是他的孩子啊……”
没有回应,蓝烁言只是静静地立着。
“哥哥,他很强呢!”就算是“尸鸢尾”也不一定能伤得了呢!
依旧沉默着。
“原来,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人自愿地去开启地狱之门。”离开蓝烁言的怀抱,悠悠扬扬的声音散入空气中,蓝色的发丝伴着长长的披风在院中划开一个又一个的圆弧,“可是,蓝允天真的很强。原来,恨与爱一样,会让心包裹上一层坚不可摧的铠甲,玉石俱焚,再所不惜。”
……
立在窗边,红缎浅笑着看着在院中大玩你跑我追的两个人。君如故真的很爱小米吧!两情相悦,是很幸福的事情,晚儿也是这么认为的吧!所以才把小米流了下来。不知道,现在的她怎么样了?身体好一些了吗?心情……好一些了吗?红缎眼中的光刹那有一丝黯然。
“这样的生活开心吗?”带着一丝稚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又来了。”有些无奈地叹息,“身为户部尚书,就那么闲吗?”
“我还小,天塌下来也有高的人撑着。”慕容流光不甚在意地说着,目光却紧锁着立在窗边的人。
“说自己还小的人天天往妓院里跑。”笑容淡淡的,没有了往日的针锋,嘲讽。
那一瞬,慕容流光有种错觉,仿佛他们又回到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