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问闲感觉自己终于迎来了阳光的时候,他前三十余年的生涯,就仿佛自己是蛰居在地底的鼹鼠,在春天来临的时候,只会探出鼻子嗅一嗅阳光下的地面。
如今,好像自己终于能够钻出地面,好好地存在在阳光之下了。
现在的我,已经是不一样的我了。
前进路上,无数的人成为了自己的垫脚石,这么多年,自己依旧在朝不保夕的念头中存活。
如今,自己一切顾虑都没有了,自己已经是个新的人了。
以后,就叫我花问闲吧。
这不再是一个代号,一个伪装的名字,而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证明。
请叫我,花问闲!
“一切如果尘埃落定,你打算如何?”黑袍人慢慢踱步,看似漫不经心,问道。
花问闲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如果大事成了,我想只做个富家翁。”
“你怎么想隐居了,你可是一等一的功臣。”
“所以才要功成身退啊。”花问闲叹了一口气,“我已经找到自己一生所爱,我和她,应该会长长久久了,一个没有苏卫的苏阳,而天玦,在再也不会来找我。”
黑袍人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你真是这么想,也真好,不像老夫,快四十年了,我还在宦海沉浮。”
“大人,不一样。”花问闲摇摇头,“我想,对我来说,三十多岁已经是退休的年纪了,而您,可以一直干到百年之后。”
“你,先不要这样,其实还没有成呢,而且我们的计划,有个最大的变数。”
“叶影?”
黑袍人点点头:“我对叶影这个人,说实在的没什么信心。”
花问闲有些不解:“大人忧虑这些?”
“最后一颗钉子,不是自己钉下的。”黑袍人道,“好处就是,就算东窗事发,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坏处就是,会发生许多出乎意料的事情。”
花问闲立刻摇摇头:“就算是失败,也只有一个人会死,仅此而已。”
黑袍人立刻拍了拍手,随即,内侍从室内拿出了一个剑匣出来。黑袍人抚摸了剑匣,就像在抚摸着一个俏丽的可人:“我把钥匙,给你送来了。”
“帝剑?”
“正是帝剑。”黑袍人摸了摸鼻子,“我现在要你用这把钥匙,去开叶影这把锁。”
“只能说,不辱使命吧。”花问闲走上前接过剑匣,“但是我听说帝剑是一把神器,为什么感觉平平无奇。”
黑袍人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可能我们不是那个锁吧。”
花问闲收起了剑匣:“那,属下告退了。”
“去吧。”
花问闲嘟着嘴离开了,他背后背着的,是一柄曾经创造了神话的宝剑,只可惜,一点也不沉重。
空气弥漫着燥热,仿佛在抽剥人最后的水分,连些许汗水,都不曾放过。
小院子里面的树,树叶枯黄,被这残忍的空气掠夺了太多的水分。
但是在小院中间,依旧摆着一个小火盆,烧红的炭还不时窜出一些小火苗,在这片燥热的空气中舞蹈。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三个人围成一圈,盯着不停跳动的火焰,“原本以为安逸了……这下是真的安逸了。”
邢康持续失踪,现在好像终于传来消息,确认了。
邢康的尸体,三个人都没有见到,直接被收走,然后秘密埋葬。
“苏卫已经被抛弃了。”一想到这个,肖海一直荣辱不惊的脸庞终于露出了酸楚,“群龙无首,想必也不被信任。”
庄云拍了拍肖海:“唉唉,说什么丧气话。”
就算是庄云,其实内心也是有些迷茫的,现在御史台已经给苏卫下达了原地待命的命令。
“原地待命……还有多久原地解散?”肖海拍了拍手,“想想几个月前……现在真的只能慢性死亡了。”说完后背靠在椅背上,像是丢失了所有的力气,“我们要不要散伙算了,反正现在三小姐一个死一个逃,还有一个不知所踪,我们凑在一起难道打三叉牌么?”
许久不说话的李风忽然开口了:“嗯,肖海说的很有道理,这才是我们咸鱼的基本做法,就来一把紧张又刺激的三叉牌吧,我去拿牌去。”说着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肖海和庄云立刻一人伸出一只手,将李风又按到了座位上。
李风左右看看,叹了一口气:“你们想让我出主意,我也不知道我的主意行不行。”
“说吧。”庄云的手掌弹了弹李风的肩膀,“现在我们的敌人可能觉得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一个主意都想不出。这种时候能有点主意都是好的。”
“你就不怕馊主意?”肖海插了一嘴。
“总比慢性死亡要好。”庄云道。
“也对。”肖海嘴角抽搐起一点笑,“总得干点什么,不然显得很是很是窝囊。”
李风伸了个懒腰:“这个命令其实并不是陛下的本意,但是无论陛下多么不情愿,也保不了我们。”
庄云立刻道:“这不是陛下的本意,但却是我们对手的本意!”
“说得好!”李风鼓掌起来,“困兽犹斗,我们可不能这样,所有人都知道要对皇帝产生威胁,先得对付苏卫,所以现在他们已经完成了对付掉苏卫的计划,没准过一两个月,就改朝换代了。”
“糟糕,改朝换代死全家,我们不得全都完蛋。”肖海又插了一嘴。
“比如你说白霜吧,就比我们乖巧,带着小男人跑掉了,估计也是以为我们现在追不了她。”李风搓了搓手,“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逃了一个,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不用等别人下手,我们自己都鸟作兽散。”
“所以,不能让白霜就这么走掉。”李风道。
庄云皱眉:“你是想……”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李风的表情变得无不凝重,“别以为现在这样,就不会执行家法了,要执行,要让其他人看看。”
“你真的要……”肖海有点不可置信,“要拿白霜开刀?”
李风沉下脑袋幽幽道:“现在辈分我最大,我是代理家长,既然如此,我有权利施行家规。”
庄云左右看看两人的脸色:“可是我们会不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风看向肖海:“怎么说,你有没有把握。”
“让我去?”肖海“呵”了一下,“我去也行,哎,现在也只能我去,我就快去快回,轻装上阵。”
“额……”庄云在一旁欲言又止。
“二公子好像有话要说。”
庄云立刻道:“现在应该是同仇敌忾的时候,怎么还要去杀白霜?”
肖海哼了一声:“这你都不懂,这是要立威。”
“杀一儆百?”庄云连忙道,“要不,让我去吧,我,至少能够劝回来。”
李风立刻瞪了庄云一眼:“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庄云立刻缩了回来。
“行啦行啦。”
李风点了点头;“早去早回,想想还有许多值得日后骄傲的事情要去做呢。”
肖海慢悠悠站起身:“我得准备准备,但是我还不知道白霜在哪里,不然我今天就可以去了。”
李风冷哼一声:“快去准备吧。”
肖海风情万种得伸了个懒腰,随即慢慢走近里屋,庄云目送着肖海,然后侧过身到李风旁边:“肖海其实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李风挠了挠自己的脸,“肖海其实也是一个讲价钱的人,只是他想要的东西,我们都不知道而已。”
看着庄云一脸迷茫的样子,李风偏过头:“不明白?”
庄云摇摇头。
“其实你也不需要明白,你做事,从来不问缘由。”
庄云点点头。
“而肖海,他是不在意。”李风仰起头,“其实我很羡慕你们两个,因为我既很在意,又想问缘由。”
庄云嘟起嘴:“那,我现在要做什么?”
“你有没有看过那封信的内容?”李风问。
庄云立刻坚定得摇摇头:“没看过。”
李风叹了一口气:“我倒希望你看过,但是如今我要你去杀几个人,你可愿意?”
“你说吧。”
李风忽然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其实那些人杀死少爷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偷盗一样东西。”
庄云一惊:“什么?”
李风压低了嗓音:“帝剑。”
“帝剑?!”
“他们已经得手了。”
庄云大骇:“我们岂不是早就输了。”
李风赶紧摇摇头:“凡事都可以补救,你现在和我一起去找帝剑的线索,悄无声息的偷走,没有什么异象,那些人的目的,不明确,但是只要我们去找,没准顺藤摸瓜,找到线索。”
“我们两个一起么?”
“最主要还是你,现在苏卫一堆破事,我得好好处理。”
“我?我探案,不行。”
“但你杀人行,我总觉得,没有你杀不掉的。”
庄云忽然脸红了:“过奖过奖。”
李风偏过头:“你只要按照我的指引,按部就班,很容易就能够找到线索了吧。”
庄云有些不信:“这么简单吗。”
李风微笑道:“因为对手已经肆无忌惮了,他们不会再有擦屁股的人了。”
“嘿,你们说得倒是起劲。”肖海背着一个大箱子,从里屋走了出来,“后会有期了诸位。”他没有停下脚步,径直离开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