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守月阁隔院不隔墙的源涞居则是客房,是专为正室接待女宾准备的。
漓渃是瑶琴公主的表姐,又是络的现任正室,被安排暂住在了源涞居。这也是卓纤儿适才才从小茗口中得知的消息。
难怪焱那个小家伙会急急地跑过来威胁自己不要出现在他的母妃漓渃面前?
想到络的长子焱,想到玄的女儿涪儿,再想想自己的亲生儿子旻儿,卓纤儿的心一钻一钻地往里面疼得慌。
也不知是不是中了自己所想的那般,卓纤儿只能苦笑,今夜不眠的人还真多,吹风的人更多。
就在卓纤儿转身打算避开的时候,身后清晰的声音却是适时地响了起来。
“夫人既然来了,不如留下一起聊聊,夜凉如水,正是谈心的时候,夫人一下如何?”漓渃缓缓转身,脸色清幽,带着星光的迷离,也带着月色的清凉,更带着卓纤儿一目了然的泪痕。
不知道如何找话题的卓纤儿只能缓缓点了点头。
漓渃微微一笑,“我开始喜欢夫人了!”
这个莫名其妙的话让卓纤儿的身子一紧,心里觉得尴尬起来。
“夫人不必紧张,漓渃不过才发现夫人的好罢了,虽不甘心,却也知道自己是比不上的。”漓渃苦笑道。
卓纤儿微微一怔,有些急切地想要解释什么,“卓纤儿不是……”
“夫人不需担心,漓渃并无怪罪之意,要怪只能怪……”漓渃幽幽一叹没有再说下去。
卓纤儿心里一沉。
“恨不相逢未爱时!”漓渃眼神一抖,口气沉沉,转而又笑道,“来,夫人,请坐。”漓渃不顾卓纤儿有些失神的模样,抓住了她的手腕就将她拉进了院子,按着坐在了石桌旁。
恨不相逢未爱时?
恨不相逢未爱时?
这句话让卓纤儿的脑子空空的。
漓渃也看清了卓纤儿的失神,只是沉闷半晌才道,“漓渃嫁给爷的时候才十三岁,不懂男女之爱,那时的爷也不比现在俊秀……”
卓纤儿的眸子一沉,陷入回忆之中,那个时候的络,该是个七八岁小孩子的模样吧?
而自己那个时候也不过八九岁罢了。
而他却装小口口声声喊着自己姐姐。这段记忆,让卓纤儿至今回忆起来都打颤。
“结婚两年后,当爷再出现在漓渃的面前时候,漓渃便就此沦陷了,那时候的爷高朗颀长,扬飒丰姿,羁东方锦神貌,无不让漓渃为之倾倒。能为爷生子育儿是漓渃万万不敢想的宠爱,但是漓渃却有幸收获了这些连院里头最得宠的阮夫人都不曾得到的东西的时候——或许漓渃是该满足的,可是当我看见你的第一眼,我才发现自己的世界已然被完全颠覆了,那种活在你的阴影之下的感觉让我痛不欲生,我无法接受自己是你的替身的事实,无法接受自己能够受宠能够得子完全得益于你,更无法接受爷在爱我的时候眼睛里幻化出的全是你的神貌,这种感觉让我窒息,让我疯狂,让我变得邪恶恐怖,甚至连我自己也认不出自己来了……”漓渃说得越来越激动。
直到泪珠噼里啪啦击打着石桌。
卓纤儿深叹一口气,缓缓抚上了漓渃颤抖的脊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够了么?你拿什么来补偿我,这么多年来所承受的爱在一瞬间便灰飞烟灭,这种感受,这种心痛,你怎么能够懂,你怎么能够懂?!”漓渃猛地抬起了头,泪水遍布的时候,声音却是带着撕心裂肺地低吼。
卓纤儿抿住了嘴唇,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是心里一阵阵地发酸。
“说出来就好了……”卓纤儿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口气说出这句话的。
漓渃却是神情一窒,缓缓埋下了脑袋,“我失礼了。”
卓纤儿沉沉一笑,“没事儿,任谁都有要发泄的时候。说真的,有的时候我还真是羡慕瑶琴公主。任性时候,可以使性子,刁蛮时候可以毫无顾忌地刁蛮自己的,而后又可以不甘心却沉得住气地面壁思过。这样的性子虽然没有多少人可以接受,但是她至少是直接的。”总比肚子里七拐八拐花花肠子一脑门的人好。
卓纤儿的话让漓渃怔住了。
很少有人可以这样评价处处针对自己谋害自己的人,也很少有人会这般欣赏自己的敌人。
这是漓渃这一刻唯一的想法。
卓纤儿是与众不同的。
或许,这也就是络口中的所谓‘有趣’吧!
“七皇妃可是身体不舒服了?”卓纤儿看着漓渃有些恍惚的眼神模糊的表情,开口关心道。
漓渃摆了摆手,口气带着苦涩,“没事儿,不过有些累了,不早了,夫人也早些歇息吧!”这话像是在赶人,不过漓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猛然发现自己跟卓纤儿在一起,恐怕连那心底的唯一的一丝丝的自尊都会丧失殆尽吧。
卓纤儿有些忡怔,却也无奈,道了个别便有些落寞的离开了。
倒是留下漓渃在这个陌生的院子独自哀伤。
“娘……娘……”焱儿半夜口渴要喝水,却找不到漓渃,推开门看见漓渃怔怔地坐在石桌旁一动不动,焱儿轻轻走了过去,伸出手抱住了漓渃,滴答的泪水冰凉地落在了焱儿小小的手背上。
“娘,娘,不哭,你还有我,还有焱儿呀,咱们回家吧!”焱儿的小手擦拭着漓渃的脸颊,眼神坚定,让漓渃在瞬间有恍若看见了络的影子的感觉。
“好,好,娘不哭,咱们天一亮就回府!”漓渃将焱儿拥进了怀里,尽管她没有络的爱,可是她还有络的儿子,她的唯一,她唯一的唯一。
这会儿,卓纤儿却是缓缓磨蹭回了守月阁。
“哎呀,我的好主子,您可是回来了!”小茗一见卓纤儿回来便急忙跑了过去,“爷刚走,今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爷来的时候一脸难看,像是要气炸了般,在这里一坐等就是半个时辰。”
一脸难看?气炸了?
卓纤儿轻笑,不过是自己没有满足他罢了,欲求不满么?后院那么多的女人,随便找上一个,卓纤儿敢保证,她们个个都巴结着他,比自己要来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想到这些,卓纤儿反倒是不怎么担心起来,只是淡淡道,“我累了,天都快亮了,让我睡会儿,有什么事等我睡醒了再说吧!”
小茗对于卓纤儿风轻云淡自然是有所不满,但是看见卓纤儿那一脸的疲惫,也只好服软了。
“主子……”
“嗯?什么事儿?”
“您休息吧!”小茗沉默了会儿放下了帐子转身就要往外走。
“有什么事儿不能说的,吞吞吐吐的,也不怕噎着?”卓纤儿有些好笑。
“主子,其实,其实爷起先走离开那会儿,还来敲过奴婢的门,让奴婢过来伺候的。”小茗的声音沉沉的闷闷的,让卓纤儿有些窒息。
这算什么嘛?
明明是欲求不满,气愤而去,却好要施舍好心?哼……
明明是我在鼻子里气着的,可是卓纤儿的心里却为何会升腾起一片柔和温暖,可怕的是这种感觉瞬间便蔓延到了四骸,种植到了各个经脉,温暖了自己发凉的周身。
似乎是心暖了,卓纤儿很快便进入了困眠。
似乎在梦中都笑得可以出声。
所以当东方锦一脸寒冰地站在卓纤儿床边的时候,风漾动着帐子,张扬了他的发,让他的脸愈发的阴沉。
豁开口的帐子,正以最佳角度向东方锦展示着卓纤儿的诱惑。
看着帐内顾自睡得香甜的卓纤儿在无意识中翻了个身,锦被被压在了身下,翻起的衣襟有些散乱,上面遍布着自己忘情时分留下的青紫,东方锦的眸子一沉,缓缓压住了心里翻起的那丝欲望,手指微微一弹,帐子被暗器定向了两旁的床柱,他就这么凉凉地站在卓纤儿的面前。
缓缓弯腰,手指在卓纤儿脸上勾画出她的美好。
卓纤儿并不是美人,却是长相细腻可人的,如果她的表情可以不冰冷,那她的脸该是温暖的洋溢的。
似是乎东方锦手上的冰凉让卓纤儿有了一瞬间的不适,她测过了脸,埋在了胳膊底下,躲过东方锦有意无意地抚摸勾弄。
东方锦的眸子有了微微的跳动,却是排开了她的胳膊,露出了她精致小巧的耳朵,白嫩地似有让人产生欲望和罪恶的冲动。
修长的手指夹住了那嫩滑的耳垂,轻轻揉捏着,上面细不可查的耳洞在东方锦的指腹下滑动着,东方锦感受到了它的存在,只是这会儿,它空落落的,再没有了原来的莹莹晶亮。
锁眉,东方锦掏出了指环扣。
轻柔地穿过耳洞,扣上。
整个动作缓慢却又温和,这不像他。
六年前,他以指环扣洞穿她那幼小的耳垂,只为了让她成为自己的奴隶宠物。
因为她求他的,所以她应该接受他所有的安排,哪怕她是只倔强的宠物。
如今,他看着她那越发细腻却不乏柔和的耳朵,居然狠不下心来,给她痛苦,他势必也要跟着痛苦,选择包容她宠爱她珍惜她,他的心是这么支配他的动作的,可是为何他会恐惧,会惊慌,怕,这个字自从和她深触之后,便已经在他的心中根深蒂固,长势蓬勃起来。
怕什么?
怕她不爱自己?
怕她背叛自己?
怕她不若自己般珍惜她?
还是怕自己无法永远让她呆在自己的身边?
不,他怕的是她的心,时而冷漠,时而柔情,时而反复,让他有被隔离有被拒之千里的感觉。这种感觉几乎让他为之疯狂,为之肆虐,他要完全占有她,完全彻底地占有她,不止是她的身子,还有她的心!
可是为何,为何每当自己疯狂地占有她的时候,她的眼睛却清明得让他宛若冷水浇顶,难道这场交缠只是自己的一个人的独角戏,那么她那美妙的声音热情的迎合又算是什么,又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