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是泰山辖下主要负责人间轮回的地方,受阎王爷的直接管理,尹阙会按月巡视,收取汇报。由于人类的繁衍生息,矛盾时有加剧,地府的运转也会随之产生巨大的波动。人间太平,亡灵减少,地府便萧条,人间动乱,亡灵暴增,地府便拥挤无度。
黎儿耐心地给风信解释着,单纯的月老似懂非懂,不过看对方心情愉快的样子,应该情况很不错。
“你在这里多久了?”风信问道,少女只是笑,含糊地回答了一句:“很久了,记不太清。”
“哦哦。”风信没有多问,害怕触到对方的痛处,想想便选择了沉默。
黎儿提着灯,走在他身侧,安静的侧颜如同画中仙子,风信暗地里比较了一番,嫦娥姐姐太清冷,羲和女神又太孤傲,还是这个少女亲切可爱。
他不由得欢喜起来。
“我们到了。”黎儿在一间看着十分庄严的黑白建筑前站住脚,风信抬头一看,那腐朽斑驳的悬梁上,正儿八经地挂着一块匾额,写着“驿站”两个字。
“久经风霜啊。”风信忍不住感叹了一句,黎儿却是轻笑:“他们分明是懒,不肯动手修理,不然哪这么破呢?不过驿站也忙就是了。”
她拉过风信的手,说道:“走吧,我带你进去,你跟紧我,别被吓着。”
“啊,哦,好。”年轻人双颊泛红,手掌心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黎儿只当他胆小,安慰了几句,就带着人进去了。
要说这驿站,平时只是供各路鬼差歇息的地方,大伙儿按排班前往人间收集亡灵,到点了就回自己的小房子,也就黑白鬼使两位兢兢业业的大哥,日夜不息地住在这儿。
黎儿的客栈供应三餐,因此她与这边的人都比较熟,面对那些长相奇怪的鬼差自然冷静,而初来乍到的风信则心尖直跳,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面目狰狞的鬼怪。
“牛大哥,小黑大哥在吗?”黎儿拦住一个迎面走来的牛头怪,对方咧咧嘴,友好地笑着:“在的,还在屋里头计数呢。”
“哦哦,好的,那我过去找他,谢谢牛大哥了。”黎儿谢过,风信也忐忑地颔首致谢。对方只是笑,没有多问,巨大的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吹得风信披肩的长发打了个卷儿,糊在了脸上。
“哇,那个大哥,真是好——”风信拨开头发,话语一顿,道,“好魁梧。”
“哈哈,牛大哥只是长得壮,心思还是很细的。”黎儿笑着,拉紧了身边人的手,“你别怕。”
风信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怎么这么怂呢?然而事已至此,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黎儿去见了那位鬼使大人。
小黑正在计数,盘点收来的亡灵,然后统一呈给判官大人。他歪坐在桌前,跷着一条腿,嘴里叼着颗李子,十分惬意的样子。
“小黑大哥。”黎儿唤了一声,对方抬起脸来,和风信打了个照面。
“您·······您好。”年轻的月老嗫嚅着,这个黑鬼使看着,比想象中和善啊?出乎意料。
“你好。”小黑点了个头,三两口将嘴里的李子吃完,随手丢了核,站起身来,“你是天上来的?”
“嗯嗯。”风信愣怔着,回话道,“我叫风信,是掌管姻缘树的月老,今日叨扰了。”
他将自己的事情逐一说了一遍,最后,还很恳切地望着对方,希望能得到帮助。小黑双手叉腰,邪魅一笑:“这事好说,不过小老儿,我要是帮了这个忙,你能帮我算个姻缘么?”
“啊?”风信一脸呆滞,黎儿和小黑相视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吓到了?没事的,小黑哥哥和你开玩笑呢! ”
那位黑衣鬼使摆摆手:“天上来的仙人正经着呢,哪像我们这样散漫的?好了,都随我去前头,我找几个弟兄帮你找找。”
“多谢。”嘴拙的风信也只好拱手道谢,黎儿挽着他的胳膊,哄着:“好了好了,不闹你,我们去前头,你记得和那些鬼差说清楚那兔子的样子,别结巴,知道了吗?”
“嗯·····嗯。”风信满脸通红,他不想紧张的,但就是冷静不下来,许是平时不太和星官署的同事来往,如今面对陌生人就更是手足无措了。
好在那些鬼差看着吓人,心肠都还不错,尤其是黎儿答应以后三餐加量,那更是连连应下。风信十分感激,他跟在黎儿和小黑后面,沿着玉兔消失的东边那条街去找。
而此时的玉兔正好穿过长街,溜到了判官的住所。一身玄衣的游旭正一笔一画地整理着生死簿,他的工作很繁忙,加上性格严正,因此少见笑容,眉间都有一道浅浅的皱纹了。
玉兔躲在暗处凝望着他,这个傻瓜,就不会稍微放松下吗?硬是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她暗暗叹息着,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自己偷了月老的姻缘绳,对方一直追到地府,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在来的路上,唉,一时冲动啊!
玉兔念着,又看了看那个伏案工作的人,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原本只是人间女子,因为红尘之事,不得不结束自己的生命。在地府的那几年,游旭几乎是她全部的救赎,为了能长久陪伴在这个人身边,她放弃了轮回的机会,甘愿成为嫦娥仙子的一只兔子。只要她能认真修炼,定能够得道。
只是,这长久的时间里,她愈发觉得,游旭对她只是怜悯之情,不然怎么会久居地府,一次都不肯来看望自己?心中担忧的玉兔选择偷来月老的姻缘绳,只要将游旭和自己绑上,那么未来就有保障,至于这么做的后果,唉,以后再说吧。
玉兔在苦恼和纠结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她跑了这么久,身心俱累。梦中,她被游旭抱在怀里,对方温暖的手抚着她的头顶,似乎还在温柔地笑,真好啊,希望梦境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