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姻缘树下。
年轻的月老正小心地系上一个又一个姻缘节,满树红绫飞扬,一个美满的乞巧节就又过去了。
月老是星官署一个很特殊的职位,它的在职者都是由姻缘树选出来的。雨露为信,千年为信,每一任的月老或是年轻,或是苍老,只要他们能与姻缘树通感,那便是合格的继任者。
这一任的月老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风信。
很多人都叫他,小信。
因为他看着很年轻,不过十八九的样子。
风信十分爱护他的姻缘树,为人勤劳善良,若是林岁安再早出生个几百年,说不定能和这样的人成为好朋友。
“小信。”衣袂飘飘的仙子过来,双颊泛红,似乎有事相求。
风信颔首道:“仙子,今日不求姻缘的,您改天再来吧。”
小姑娘低眉,小声问道:“就一次,可以吗?”
“您这个月已经是第二十次来问我了,仙子,有缘必有信,莫要心急,回去吧。”年轻的月老好心劝着,白衣仙子拗不过,怏怏而去。
处理完所有事情的月老便坐在姻缘树上,凝望着他所能看到的一切。云层中若隐若现的宫殿阁楼,皎洁清丽的月光,他油然而生的寂寞。
月老是不能算自己的姻缘的。
他为许多人解决过终身大事,但他只能依偎着这颗神木,咽下所有的孤独,茕茕孑立,直到离任。
风信坐在树上,微阖双眼,便在日复一日的念想中睡去。
梦境中,他看到一个头上簪着一朵彼岸花的美丽少女,坐在一弯石桥上,浑浊的河水从她的脚底淌过,上头飘满了橘黄色的莲花灯。
风信犹豫着没敢上前,耳边擦过沙沙的风声,那个少女忽然转过头来,像是在看他,又不像在看他。
风信愣在原地,对方微微一笑,灿若桃花。她翻身下来,从自己身边欢快跑过。风信下意识地追过去,矮矮房屋,条条阡陌,说是村庄,却又过于萧索,这是哪里呢?
那个如风般的少女转了个弯,瞬间不见人影。风信站在一个空旷的拐角处,愣愣发呆。
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月老洗了把脸,便决定忘记这件事。
他依旧是忙碌的一个年轻人。
直到晌午,传信官带来了一个消息。
“什么?嫦娥仙子的月兔不见了?”风信有些惊讶,那仙子都是把月兔当成宝贝似的,时刻不离,怎么会一眨眼就不见了呢?
“就是不见了啊。”传信官有些神秘地眨眨眼,“大家都说,那只玉兔化形了,下界找她的情郎去了。”
“去去去,你少在这儿瞎说,小心嫦娥仙子打你!”风信不以为意,对方笑而不语,递给他今早刚出的银露水,便离开了。
姻缘树最喜这种仙水的浇灌,有了它,这棵神树才会更加茁壮,月老的红绳才能有枝可依。
风信像往常那样,打开密闭的陶罐,一股清新的香气扑面而来,他的心情大好,愉快地哼起了小曲儿。羲和打马路过,日光暖洋洋地洒下来,十分美妙。
风信绕着姻缘树转了一圈,一不小心,脚下便碰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嗯?”他低头一看,竟发现是一只雪白的兔子,叼着他的红绫趴在草丛里。
“玉兔?”年轻的月老显然十分惊讶,那只兔儿更是惊慌,叼着红绫便遁入草丛,飞快地没了影子。
“哎,姻缘绳不能随便叼!”风信急了,那绳子若是被胡乱缠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上面,可是要出大事的!年轻人顾不得许多,放下银露水,便急匆匆地追了过去。
要说这玉兔原本就敏捷好动,呆在嫦娥仙子身边久了,灵力也是大增,风信追她竟十分吃力。好不容易跟到了下界,他眼睛一眨的工夫,那白影就不见了。
“天呐,她怎么这么能跑?”风信喘着大气,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环顾四周才发现,糟了,这地方他完全不认识啊?
年轻的月老很是茫然,他站在空旷的巷口,四周都是低矮的房屋,没有人烟,甚至连脚印都没有。
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若隐若现,风信的心头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没等他回过神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便响起在背后:“你是谁?”
风信一怔,缓缓背过身去,和梦中一模一样的少女,戴着一朵艳丽的彼岸花,手中的那盏橘色灯笼映着她娇美的脸庞,十分朦胧可爱。
他有些愣,没有回话,那个少女打量了他一会儿,说道:“你好像不是走失的亡灵啊,你叫什么名字?”
风信这才回过神来,他小心回答道:“我叫风信,是星官署的月老,请问这是哪儿?”
“月老?”少女明显有些兴奋,“就是那个掌管姻缘的仙人吗?”
“嗯,对。”风信点点头,少女粲然一笑:“这里是地府,您怎么来这里了?”
“地府?”风信惊讶,那只兔子跑这里来做什么?思来想去,他只好向少女表明来意:“我的姻缘绳被玉兔叼走了,我跟着她一路跑到这里,这位姑娘,你能帮我找到她吗?”
“行啊!”少女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不过仙人,若我帮你找到了玉兔,你就帮我算算姻缘,好吗?”
“啊?”风信有些为难,其实他的神力稍弱,并不能算准,姻缘树当初选择他,可能只是觉得他勤能补拙。
“不行吗?”少女似乎很失望,微微撅着嘴,风信安慰道:“不是不是,我能帮上这个忙,但我,不一定算得准。”
年轻的月老挠着后脑勺,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少女笑着:“没关系,能帮我算一卦就好啦,我叫黎儿,是前边奈何桥上,来生客栈的。”
“哦哦,黎儿好,你叫我小信就可以了。”风信连连点头,黎儿笑笑:“那行,你随我去找黑白鬼使,来往的一切生灵都归他们管辖的。”
“嗯,好,谢谢你。”风信非常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个少女,对方道了声不客气,便领着人去找那两位鬼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