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连虎柔和地呼唤爱女的名字,他晓得单晴瑶这时所受的刺激甚深,使得她将所有的感情都冻结起来。
他激动地道:“师傅仅有你这么一个干女儿,我宁愿失去世上一切也不能失去你,当初你娘死的时候曾叮咛过我,将来你的对象必须是个英雄潇洒的有为青年。”
“师傅,你说这些做什么呢?”她凄凉地叹道:“我的幸福早巳破碎,梦想也已幻灭了,这一生我已不抱希望。”
陆月上前跨步过来,拉住单晴瑶的手,道:“腾连虎,你滚吧!龙依莎是我的外孙女,我将给予她世间一切的快乐,会把她当作干女儿一样的照顾。”
腾连虎脸色大变,道:“她是我的干女儿,我要带她走!”
“走?”
陆月脸上闪现出一丝冷漠的笑意,她恨恨地望了腾连虎一眼,冷冷地道:“你可不要忘了她是毕岑的骨肉,我这个婆婆也有看顾她的权力,你这个没有责任心的东西,若真爱你的干女儿为何会直到现在才找她回去!”
腾连虎处处忍让,始终不愿和陆月真正反脸,这时见她不留丝毫余地地指责自己,立时一股怒火自心底燃起。
他冷漠地怒哼一声道:“我并不是怕你,虽然你是我的长辈,但是你这样的态度我可不会尊敬你。”
“嘿!”
陆月低喝一声,叱道:“你想找死!”
她这时愤恨已极,轻叱一声,手中的大铁杖呼地一声向腾连虎的天灵盖猛砸过去。
腾连虎身形急挫,身子掠空跃了起来,他这时已排除心中一切顾忌,单掌轻轻一翻,立时掌风澎湃击了出来。
陆月真没料到对方竟敢和自己动手,她怒喝一声,没等腾连虎掌风击过来,手臂一振,身形连跨三步,抡起手中大铁杖,攻向腾连虎的胸前。
乌黑的大铁杖,漾起一道黯淡的乌光,光芒闪动,一声尖锐的风啸像是要撕裂人体似的急响而起。
腾连虎硕大的身形一晃,像一片坠落的枯叶,随着那击来的大铁杖飘身掠起,黏在那一缕光束上。
单晴瑶见两人动手激斗,心里一阵悲伤,她紧张地望向场中,急得身躯寒悚的惊颤,大声道:“师傅,你不能跟婆婆动手!”
腾连虎闪过劈来的一杖,道:“龙依莎跟我回去!”
单晴瑶摇摇头,凄凉地道:“我不能,师傅,原谅我!”
她在一瞥间,忽然看见腾连虎神情惨变,身形连连一晃,攻势倏地一缓,在那苍老的面上掠过一阵黯然的神色。她晓得师傅在伤心之下,已没有心情和陆月拼斗了。
她实在不忍心再看俩人动手,更不愿看见两人中有任何一人受伤,她深深凝望了腾连虎一眼,喃喃道:“师傅,别了!我没有办法跟你回去圣苗谷了,在我进入孔雀河之前,我已发誓永远不得背叛古楼兰的派规,但愿师傅能了解我此时的悲伤!”
她拂理飘落在发丝,轻轻叹了口气,才移动着沉重的步子,悄悄离开了湖畔,她浑身心中空虚一无所有。
这个尘世间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她关心的事情,她虽然尚活在这个春浓的时日,可是她的心却似那枯腐的朽木。只觉眼前一片黑黯,那生命之光已拖着逐渐消逝的尾芒隐入夜空,她永远都将活在没有生机的严冬里。
穹空不知何时已布满无数的星星,她踏着蹒跚的脚步,走向浓密的深林里,她凄凉地笑道:“春之神,你带给我的希望已经幻灭了……”
于是,那浓密的绿叶摇颤了,恍如在一瞬间变得枯黄,她仿佛听见簌簌落叶之声,当清凉的夜风拂面而至,她才自失神中清醒过来。
突然,她的视线里出现一个敦煌似的黑影,悄无声息凝立在她的身前,从对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闪现出一片朦胧的泪影……
单晴瑶全身骤觉一震,竟愣愣地僵立在那儿。此刻她已不知是惊是喜,在这静谧的深夜里,恍如置身在虚幻梦境中。
她嘴唇艰难地动了两下,颤声道:“洪潇!”
小达摩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凝望着她,他那泛现泪光的双目,有如两盏烁亮的灯照进她的心坎。
单晴瑶诧异地望着没有一丝表情的小达摩,一股惭愧在电光石火间涌进她的心头,她辜负了他对她深厚的爱恋,背叛了他们所拥有的爱情。
她悲怆地幽幽一叹,道:“你还来干什么?”
小达摩嘴唇翕动,喃喃道:“是的,我还来做什么?”
他的身躯忽然轻微地颤抖,在他的心底骤然又多了一层悲哀,他那炽热的心自踏进孔雀河开始僵冷了,虽然他的血液还在流动,可是弥漫的寒气,使他觉得全身仿佛置身在冰雪之中。
滚烫的泪珠从脸上滚落下来,这个从来不曾流泪的坚强男子,在这一刹那,他的感情突然变得脆弱起来,掉下了最真挚的泪水。他的伤心是有理由的,因为他的爱人将永远不再属于他了。
这时两人虽然仅隔数步之远,可是在两人的心中却有如隔着汪洋大海,使得两人突然陌生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半晌,小达摩才叹了口气,道:“龙依莎,我来看你最后一眼,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明天,我就要动身回大漠去了。”
他苦涩地说出这些话后,心里突然莫名激动起来,虽然他已试图接受这个沉重的打击,可是那隐藏于心中的爱恋终于使他压制不住情绪的冲动,泪水夺眶急涌而出。
单晴瑶闻见他那低沉的话语,她突然心痛得几乎站不住身子,那乌亮的眸子早巳失去原有的神采,清莹的泪珠也颗颗落了下来。
她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颤抖地道:“你都知道了!”
小达摩偷偷走进孔雀河时,他刚好遇上圣苗大帝和陆月发生争执,这次他来孔雀河只是想看看单晴瑶,没有想到陆月竟会逼单晴瑶嫁给流沙王!
他苦笑道:“我都听见了,你答应嫁给流沙王了。”
小达摩责备的口吻,单晴瑶觉得非常刺耳,她惶悚地避开对方严历的目光,苍白的脸上掠过后悔的神色。她轻轻低泣着,伤心的泪珠串落下来,那心底的悲痛通通在这阵哭泣里流泄出来。
她仿佛在说:“我这样的牺牲算什么?是为了师傅,还是为了天王?上一代的恩怨情仇为什么要留给下一代来承受……洪潇,洪潇,我深爱的人,让我们的爱永远埋藏在心底,我们虽然身体不能结合在一起,但我俩的精神却永远不分离。”
单晴瑶双肩抽搐,颤道:“洪潇,原谅我!那不是我的本意,惟有你才是我所爱的人,请你相信我,我的心永远是属于你的。”
小达摩冷静地思索着,他没有理由去憎恨单晴瑶的变心,她是在压力逼使下而向现实屈服,他的思绪飞快转动,脑海里又浮现出单晴瑶的倩影……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清纯美丽有如天上的仙女,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他轻轻叹口气,命中注定将失落这份感情,无限的失望与伤感弥漫在他的心湖里,使他在一瞬间,变得颓丧伤心,满腔希望化成泡影。
他黯然拭去眼角的泪水,道:“龙依莎,我并不恨你,我因为能够认识你而感到幸福,在我心中已留下足够的回忆……”
单晴瑶没有说话,只是流着泪……
密枝盘虬的深林里,闪起一盏摇曳的灯影,流沙王自林里走来,他远远地看见单晴瑶正和一个男子娓娓低语着,顿时一股怒火自胸间燃烧开来。
他急忙放下风灯,悄悄跃了起来,隐于树丛后面,他看见单晴瑶正对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子哭泣,他心底立时荡起一种难言的痛苦,自他眉宇间浓聚一片杀意。
“哼!”他鼻子里重重透出一声冷哼,身形陡然跃出,他目光如冰,指着单晴瑶道:“龙依莎,你在这里做什么?”
单晴瑶全身一颤,冷冷地道:“我现在又不是唐家的人,你还没资格管我。”
流沙王一愕,呐呐不知该如何接话,他急忙侧过头去,怨毒如火的目光立时聚落在小达摩的身上,他嘿嘿冷笑数声,怒视小达摩道:“你是谁?和龙依莎有什么关系?”
小达摩冷冷地道:“你问得倒详细,只是我不想告诉你。”
流沙王冷笑道:“孔雀河不是你来的地方,阁下识趣点赶快自动说出来,免得在下得罪了。”
单晴瑶笑道:“他就是小达摩,你敢怎么样?”
流沙王暗中惊惧,倒没想到对方竟会是自己未曾谋面的情敌。他闻声哈哈一阵狂笑,道:“原来你就是龙依莎以前的情人!”
小达摩深深凝望了单晴瑶一眼,他深觉流沙王配不上单晴瑶,他心里非常难受,厌恶地瞪了流沙王一眼,冷冷地道:“阁下说话最好保持一点风度,像你这样的人实在配不上龙依莎,在下深为阁下这种态度感到遗憾。”
“呸!”流沙王被对方说得满脸通红,积郁于心中的怒火汹涌倾泻出来,只见他双目赤红,脸上布满浓厚的杀意,他大喝一声,道:“小达摩,我要杀了你!”
他伸手拔出斜插于肩上的长剑,铿的一声,空中闪起一道凄迷的光弧,剑芒流滟伸缩展吐,他斜立长剑于胸前,双目如电似的投落在小达摩身上。
小达摩冷冷地望了流沙王一眼,薄薄的嘴角弧线上浮现出一丝落寞的笑意,他暗自叹了口气,脑海里立时掠过数个不同的念头。
他傲然凝立,脑中极快地忖思道:“我不能和他动手,他虽然态度十分恶劣,但我看得出那是因为他也爱着龙依莎的关系……唉,仅仅数日之隔,变化如此之大,这实在是难以预料的事情,但愿流沙王能像我一样深爱着龙依莎,那我纵使日日饱受失恋之苦,我也愿意忍受……”
这个意念在他脑海中一闪即逝,他方待说话之际,流沙王已大喝一声,身形向前斜欺而来。
流沙王手腕一抖,自剑刃上闪出数个烁亮的剑花,在半空中幻化成数条流潋的剑影,朝着天赏杀将小达摩的身前刺了过来。
剑势甫动,周遭空气立时荡起层层的剑浪,在那闪动的剑光里,流沙王厉叱道:“小达摩,让你尝尝‘淬厉寒心’剑法的第五式‘落星追魂’的厉害!”
小达摩骤见一片剑光罩空而来,暗中不由心惊对方这手剑法的厉害,他身形急急一晃,闪过对方劈落的一剑,右掌五指箕张,闪电般抓了过去。
这一手非常冒险,不但手法要快,还要拿捏准确,时间上更要配合适当,只见在双方指剑快要接触的刹那里,小达摩的食、中二指一夹,已巧妙地箝在对方那冷寒的剑刃上。流沙王只觉手腕一震,长剑已被对方拿住,他低喝一声,奋起全身的功力,竟然不能够移动对方那伸出的两个指头分毫,顿时羞愧之色闪现在他的脸上。
小达摩双指一松,冷冷地道:“流沙王,你要与我相比还差得太远,我今天不愿意让你太难堪,希望你以后收敛起那种狂态。”
流沙王自知不是小达摩的敌手,他气得脸色铁青愤怒盯视小达摩,过了半晌,他才恨恨地道:“你不要神气,一年之后我必洗雪今日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