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房间里只有液体流淌的声音,顾炳生呆呆的看着床上酣睡的娇小的人儿。近乎苍白的容颜几乎和雪白的被子融为一体,顾炳生在她床边守了整整一个晚上。
面容上带着很深的倦色,浩渺的目光里也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像黄昏的森林里染血的蜘蛛网。可是那里面所携带的袅袅深情仿佛晨起漂浮在村落上空的炊烟,凝聚了草与木的精魂,
“二爷,昨晚大少回来了。现在正在公司召开董事会。”白毅附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眼底有遮盖不住的担忧。
可不是吗?顾家两位少爷就是水火不容的两尊大神,这些年大爷一直在美国发展,极少跟家里人联系,就算是联系也只是私底下找老爷子。到底是富贵人家,谁不得没有点小秘密,总归是上不了台面的。
顾炳生一听也耐不住性子了,深深凝望了躺在床上丝毫没有要转醒痕迹的女人,泄了口气:“算了,随他去吧。”论心计、城府他是远远抵不过自己这个大哥了,若不是三年前自己为了挣那么一口气,也不至于委屈了奈奈,造成现在这么尴尬的局面。
作为这个城市标志性的建筑,顾氏集团的最高层则是这幢大楼的核心所在。
顾枭漫不经心的翻阅面前的档案,依次排列着的是顾氏的大股东,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顾枭及他的心腹无不都战战兢兢,开玩笑么?现在坐在他们面前的这个男人,可是在三年前就号称商场战神的顾家大少啊!三年过去了,小狐狸都变成了老狐狸,依照这个怪物成长的恐怖速度,不知道他已经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轻轻打量过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顾枭慢悠悠的将手边的普洱送到嘴边,拨开了浮在上面的叶子,小嘬一口,唇齿茶香。
吊足了众人的胃口,顾枭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虽然这个笑容看起来和蔼又友善但在那群人的眼底简直就是重逢魔鬼撒旦一般,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其实今天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主要事想见见各位叔叔伯伯。顾枭承蒙各位长辈的提携才能在生意场上混得风生水起,三年眨眼就没了,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总得让各位长辈看看我这个当年的蒙头小子长进了没有。”
话音刚落,拍马屁的随着就来了:“顾少这话可就折煞我们这帮老骨头了,大少的能力可是我们在座有目共睹的啊!”
“是啊是啊!!!”
“就是,颇有当年老爷子的气势啊!”
一时间偌大的会议室里人声鼎沸,果然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老狐狸,一个个见风使舵的本领练得炉火纯青,真是让人心生敬佩。
“这些年我也只在国外,国内的生意都是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负责接手打理的,我这个弟弟哪儿都好,就是脾气随了我爷爷,太暴躁,若是有得罪在座的还望众位海涵,我这个当哥哥的替他陪个不是。”
外界都知道顾家这两尊大佛一向不和,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暗自揣摩顾枭这话里面的深意。
顾枭也不打算解释,优雅的站了起来,扣好西装的扣子,带着神秘的笑容离开了会议室。会议室的股东们看着顾枭潇洒离去的身影面带忧色:看来,公司的天又得变一变了。
宽大的落地窗可以观赏到海上落日的全过程,给人震撼的视觉感。她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在波涛上上翻滚的白色帆船,这样美丽的黄昏引人无限遐思啊。
“夏夏,这个通告算是赶完了,你最近也累坏了,趁着好不容易忙里偷闲赶紧和顾总出去旅游旅游,培养一下夫妻感情。”温和的女声通过电话传过来,给她疲惫的心灵带来小小的慰藉。
她已经过了那个可以依偎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了,看到了这个世界的黑暗就不再相信童话,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避风港,只有努力才是永恒的港湾。
“不用了,你之前不是帮她接了两部电影吗?你改天把剧本拿给她看看,如果合适的话她们就可以开始试镜了。”
之前一直走的是国际范,很少出现在国际荧屏上,手里有着好几个豪奢品牌的大广告,卫夏就将中心放在了国外。
经纪人一听卫夏松了口,心里甭提多开心了!这两部剧都是现下最流行的青春剧,要是捧的到位了,卫夏的身价就可以再往上抬一抬了!
所谓水涨船高就是这个理。
“那好,找个时间我把剧本给你送过来,你好好看看,好好揣摩一下。”
“好,麻烦了。”
接到顾枭的电话是他回来的第三天下午六点钟,地点在落日西餐厅。多么诗情画意的名字,实际上在这个全封闭式的西餐厅里根本看不到落日。
大提琴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餐厅里,偌大的餐厅里只有顾枭和卫夏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彼此打量着。
时间一直很残忍,但对眼前这个男人却仿佛格外仁慈,顾枭足足大了自己六岁。可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现在的他,依旧可以和记忆里那个每天载着自己去上课的高三学长的脸重合在一起,只不过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气质。那种被岁月沉淀下来的感觉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总之就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在成长中变的更优秀了。
“小丫头长大了。”顾枭看着她,一瞬不瞬,似乎想要把她的样子铭记在骨子里,永不忘记才好。
不在意他炙热的目光,她笑的很灿烂:“总要长大的,只是比我想象中更快一些。”小时候总是希望自己能快快长大,等到后来真的长大之后才发现,只有小时候的时光才是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
还是和记忆中一样可爱,顾枭的眼神都和蔼了许多。在她面前他就像是草莓味儿的棉花糖,泛着淡淡的粉色。商场上对别人冷硬的态度在她面前都跑的无影无踪了。
“呵,你倒是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虽然样子是长大了,但内心里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公主。”我的小公主。偷偷的在心底添上这一句,也算是这么多年来给自己默默付出给出的一个不痛不痒的交代。“你怎么也不问问这几年我过得好不好?”
圆润的转移了话题,这是一个企业家最擅长的,她也很顺畅的接过话柄:“按照我对你的理解,你可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对待如此敷衍的回答顾枭只是笑笑:“那你呢?快乐吗?”他问的是快乐吗,而不是过得好吗。
她搅拌果汁的手一顿,很快就抬起头来。笑颜如花,洁白的双颊染上薄薄的粉色,像是含羞的新娘。
短暂的的沉默让气氛陷入了尴尬的死寂,虽然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但是也奈不过有种聪明叫做看破不说破。
暖色的灯光流泻满屋,琳琅满目,映照一世繁华。透明的玻璃杯映射出两个人心底那些无法诉说的心事,将沉默的往昔留下,任凭时光酿成醇香的酒。
昏黄的灯光模糊了他的轮廓,面容隐藏在模糊之中,仿佛深黛色的远山笼罩在一片山雾之中又好像一直国色天香的牡丹在含苞待放的样子,祖母绿的眼瞳此刻满含深情,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它看上去湿漉漉的,像丛林深处缓步走来的麋鹿,带着他的从一而终。
明代的戏曲家,汤显祖的牡丹亭里写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虽然顾枭长了一张外国脸,但骨子里是一个十分地道的中国人,他十分爱戏曲特别是昆曲;对于古代文学也很精通,爱茶胜过咖啡。
试问一个这样的男人如何不被上天垂怜?
嫉妒这个东西一旦被埋下种子,稍加养料,它就会快速的生根发芽,以不可阻挡的姿势破茧而出。
都说女人善妒,其实这句话用在男人身上也同样适用。
自从顾枭回来,顾炳生就如临大敌。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只要一嗅到顾枭的气息就全身紧张到发抖,如今他已经取代自己掌握了顾家的命脉,自己也还只是暂时还在公司担任着一个看似光鲜亮丽的职位,一旦他在公司站住脚跟他就会把自己一脚踢开,就像当初自己对他的那样。
顾家的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心胸开阔的好人。他们看似高高在上,衣着光鲜亮丽,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很好的掩盖在这副姣好的皮囊下。
既骗了别人,也瞒住了自己。
“你确定你亲眼看见少奶奶和大少相拥从餐厅出来?”顾炳生一件黑色的丝绒睡袍,黑色的发丝还在往下滴着水珠,他的皮肤在湿气氤氲下显得过于苍白。
白毅的脸色不太好,想来这几天也没有休息好。顾枭一直暗地里找人收购他们手里的股票,现在集团的人两边倒,也想趁着老爷子卧倒在床的这些日子里将顾氏的江山确定下来。顾炳生要留在医院照顾奈奈,一切事情都落到了白毅的肩膀上。
“是的,少奶奶是七点十分到的,大少早到半个小时。两人应该在餐厅里呆了两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所以大少将少奶奶送回了别墅。”
那双狭长的眸子眯了起来,黑色的光芒从里面迸溅出来。顾炳生轻轻摩挲着左手手背上的皮肤,邪魅一笑:“白毅,你今天替我去医院照顾奈奈,她回趟别墅。”
“好。”
顾炳生一年到头都不会回来这个别墅,这幢别墅临海,是当时他和卫夏结婚的时候老爷子送的。他觉得这里膈应的很,就一直在公司里住,有时候就直接去奈奈那里。反正三年以来,他回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先生?”李妈披衣开门,看到门外的人都惊呆了。
对待李妈顾炳生多少有点感情在的,小时候在老宅的时候就是李妈一直照顾他长大。
“夫人呢?”
从李妈的面部表情可以判断出她很欣喜,顾炳生也不想多解释什么抬腿就往二楼去:“我找夫人有点事,李妈,天不早了,你赶紧去休息吧。”
李妈露出一副“我懂,你不用解释的表情”笑的很奇怪,飞快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还顺手将门关上了。
顾炳生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卫夏便从睡梦之中惊醒,湿漉漉的长发将枕头润湿了一片,像下雨天鞋底浸湿了雨水,黏在身上难受的要死。
带着几分迷糊看着这个从黑夜中走出来的男人,卫夏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还保持着惊醒的那个动作——一只手搭在枕头上,一只手拿着剧本。
屋子里的暖气偏高,此刻她的脸上正携带了两朵红晕。
“这是做什么?”太久没说话让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雌性。
顾炳生解领带的手一顿,他斜看一脸疑惑的她恍惚间这还是小时候,小时候的她就像现在这个样子,喜欢追在他屁股后面,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会细声细气的问一句:“炳生哥哥,你在做什么?”
他摇了摇头将小时候的那个影子从脑海里甩了出去,将领带随意的抛弃在脚边,黑色衬衫的扣子也扯开了几颗,露出大片的锁骨:“做什么?只作为你的丈夫当然要来慰藉一下你那干涸寂寞的心!”这话说的很决绝,他天性寡淡说出的话也带着一股子冰凉。
毫不怀疑的揣测,以这种肮脏是方式。
“你.....你......你说什么?”她捂住嘴,不敢相信。
顾炳生长腿一迈,跨上了柔软的大床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下,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表情,那是一种带着讥讽的嘲笑可偏偏又隐含着一丝愤怒,这些情绪在他的脸上表现出来竟然带着一些妩媚!
“我说的难道不对么?你今天和顾枭都干了什么好事?呵~卫夏,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爱的人是她吗?你难道忘了你当初为了嫁给我所使用的下三滥的手段了?怎么?一看见顾枭回来了你就里面移情别恋了?还是说......我顾炳生就是一个替身?”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这一番话让她的理智崩盘,努力的想要逃脱顾炳生的控制,可是顾炳生的力气实在是大的惊人,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还是无法移动分毫。
“顾炳生!!!你就是个混蛋!你表面上所有的温文尔雅都是装出来的!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可那又怎么样?她还不是照样喜欢了一个混蛋二十年,脸上泪水涟涟,不知道实在气恼顾炳生这样对自己还是气自己有眼无珠。
“是啊!那个温文尔雅的顾炳生早就死了!那个顾炳生早就在三年前死了,你不知道吗?卫夏,是你亲手杀了他啊!你不记得了吗?”顾炳生低低的笑了起来,诡异的笑声贴着她的耳根一直传到心里。
一提到三年前她就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不再挣扎,她选择彻底投降认输。
三年前......如果三年前她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局,那么她还会不会勇敢的迈出那一步?
顾炳生的吻并不温柔,他的唇很凉,但落到她的身上却又好像是一个火红的烙铁,一直烫到她的心里去。
狼狈又荒唐的一夜。
等到她悠悠转醒,身边的位置早就凉透了。但她还是贪心了摸了一下,在心底偷偷的告诉自己:一下,就一下!可是当触碰到他的味道时就贪心的不想离开了。
这样的自己真是让人讨厌啊!
身上很痛,四肢乏力身上都是青紫的痕迹,这些都是他昨晚折磨他的战利品,也是给自己的惩罚。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跨过一片狼藉的屋子,步履蹒跚的来到洗浴室。将一身疲惫的自己扔进了大大的浴缸,眼泪从滑落,一不小心就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推掉了所有的通告,带了一束百合来到了郊外的一幢很老很老的别墅里。虽然很老了,但依旧很整洁,看得出来房子的主人很用心的在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