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翌日,晨。
叶云生敲开国际饭店509房间。
一进门,叶云生就看到郭三炮焦急的面容,显然,这个郭三炮一夜未眠。
一看到叶云生进来,郭三炮叫道:哎呀,老叶啊,这一宿也没有你的消息,我是心急如焚啊。
叶云生笑道:放心,老郭,事情办成了,这是200两黄金,你点点。
郭三炮兴奋地打开叶云生带来的皮包,里边都黄灿灿的金条,他乐得合不拢嘴。
郭三炮道:老叶啊,真有你的。看来这个马龙根真有本事。
叶云生道:这个马龙根靠不住,我并没有和他做生意,你听听这个,这是我在马龙根的2号别墅窃听的录音。
叶云生打开携带的录音带,郭三炮听完大骂道:妈了个巴子,这个上海滩的小瘪三,敢黑吃黑,他也不打听打听咱们哥们儿在东北是干什么的。
叶云生笑道:正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没有马龙根这个臭鸡蛋我们照样做槽子糕,我联系了另外一条路,这事以后再说。
郭三炮抓出一把金条递给叶云生道:兄弟,没说的,这是你的酬劳。
叶云生摇摇头道:我只是牵个线,区区小事何足挂次。
郭三炮动容道:老叶,话不能这么说,你我兄弟干得可是刀头舔血的买卖,这是你应该得的,你要是不收,咱们就没兄弟做了。
叶云生推辞不过,只得拿了两根金条。
叶云生道:我已经买了一早的火车票,你们现在立刻回东北,以免夜长梦多。
郭三炮道:明白,一切全凭兄弟安排。
10分钟后,郭三炮退房带着两个人随从走出国际饭店上了汽车。
叶云生开着特高课的汽车一路畅通无阻,汽车在火车站前边停下。
叶云生发现火车站有些异样。上海火车站与往日不同,今天一早,火车站里加岗加哨,以叶云生的目力他看出,这里边的便衣比明哨还多。难道出事了?叶云生心中一惊。
郭三炮和两个随从也是老练的干家子,他们也警觉起来,郭三炮情不自禁地搂紧了装满黄金的皮包。
郭三炮道:老叶,有些不妙啊。
叶云生定了定神道:我下车去看看。
叶云生走下汽车,朝站前站岗的一个哨兵亮出证件问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哨兵看过证件道:长官,我们奉命戒严上海火车站,这是上峰的命令,进出旅客一律严格检查,具体原因不知道。
叶云生点了点头。他回到车里。
郭三炮问道:怎么样?
叶云生道:没什么,就是普通的戒严。
其实叶云生也没有底,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的什么事,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不是针对自己。叶云生现在要急于把郭三炮送走,要是郭三炮出事,这次计划就会全部暴露,现在郭三炮和他手里的金条已经变成了危险的累赘,叶云生继续在车里观察了一阵,他下定决心,自己要再次冒险闯一闯。
叶云生道:老郭,你是老铁路了,你看看这是什么情况。
郭三炮下了车,他的眼睛扫视着站里站外的情况,然后他低声道:门岗只检查进站旅客的行李包裹并搜身,而对出站的旅客并不检查,他们手中没有任何照片图片等参照物,月台上明哨多,行李房和候车室暗哨便衣多。说明他们不是抓人,而是在防备安保,我推测今天车站应该有重要人物出现。
叶云生笑道:老郭真不愧是老铁路,一眼就看出端倪,今天这阵势不是冲咱们哥们儿来的。我看我们还是冒险闯一下。
郭三炮道:那就听兄弟的。
叶云生上车车绕过检票口,直接开往最右边的贵宾通道。
一到通道口,四个全副武装的日军挡住了汽车,叶云生下车出示证件,一个士兵一看是插着日本旗的汽车,放松了警惕,看过证件后,这个士兵道:原来竹机关的长官,今天我们奉命检查,请长官包涵。
这个士兵一挥手,其他两个士兵过来要检查汽车,叶云生上前用纯正的京都口音道:里边是满洲国的重要人物,身上携带重要东西,我奉竹机关岩黑大佐的命令,把这几个人安全送上火车,我们竹机关过任何关卡都是免检的,难倒你想违背军命?
几个士兵想了想,的确,上边是有这样的命令,凡是日本参谋本部和竹机关梅机关等部门在执行紧急公务,关卡都要放行。
几个士兵正在犹豫,叶云生道:如果几位不相信,请立刻给竹机关特高课岩黑大佐打电话。
几个士兵再次打量着汽车和汽车里几个人,只见汽车里的几人全都是是貂皮锦衣的高贵人,再看叶云生一口不带任何口音地道的京都话,他们不愿意惹麻烦便一挥手,打开栏杆放行。
叶云生的汽车缓慢地开进车站,停下车,叶云生和郭三炮几人一起走向站台,当他们走到最后一节软卧车厢时,两个士兵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其中一个日本兵用生硬的中国话道:把行李打开。
叶云生再次用纯正的京都话说道:我们是竹机关的人,奉命护送重要满洲客人上火车,箱子是机密不能打开。
叶云生掏出证件,士兵看过证件后打量一下几个人,他说道:不行,全部都要检查。
郭三炮和两个随从有点紧张,叶云生也开始心跳加速,他心里盘算着,甚至有些后悔这次闯关,这些日本人不买自己的帐,是自己大意了,自己是被活捉马龙根运送顺利的事冲昏了头脑,作为敏感多疑的叶云生,他心里有一个顽症也是心理弱点,那就是完美主义,叶云生想把一切都做的尽善尽美,但是,这种心态是万万要不得的。叶云生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他开始紧张出汗,必须转移自己恐惧源的目标。
叶云生突然爆发,他上前一步,用日语骂道:八嘎。话一出口,他的左手便上去抽了这个日本兵一个耳光。
这两个日本人完全被叶云生打蒙了,身后的郭三炮和两个随从也吓了一跳。
郭三炮心想,我操,这个老叶今天疯了。
叶云生对两个士兵怒道:今天的这几个客人有秘密使命,并且和这次戒严有密切关系,你们要把事情闹大,海军陆战队参谋本部须弥司令官和特高课岩黑大佐饶不过你们。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他们想这几个人来头不小,居然和参谋本部有关,而这次戒严就是海军陆战队参谋本部下达的命令。
两个士兵立刻立正道:对不起,长官,请上车。
叶云生等人顺利登上车厢进入11号包厢,坐定后,叶云生低声道:老郭,如果有人盘查,一定不要说黄金的来源和盘尼西林的事,打死都不要承认,这是三张特高课的证件,你们会用得着,用后毁掉。
老郭接过证件道:放心,我全懂。
叶云生拉着老郭的手道:郭大哥,我就送到这了,一路保重。
郭三炮眼睛有些湿润紧握叶云生的手道:叶兄弟,上海滩凶险多变,你也要多加小心,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在东北等你团聚,以后常会家看看。
兄弟二人依依惜别,叶云生走下火车。
叶云生看看手表,离开车时间还是7分钟,叶云生祈祷火车不要晚点,叶云生走到刚才那两个士兵前边,对那被自己打的士兵说道:对不起,刚才失礼了。
那个士兵立正道:没什么长官。
叶云生道:你们刚才十分尽责,本人公务在身还请多多包涵。
叶云生说罢从风衣口袋掏出一盒七星烟递给这个士兵。
士兵接过烟道:谢谢长官。长官是京都人?
叶云生道:是的,听口音你也很熟,你是哪里的?
士兵道:京都福井。长官。
叶云生笑道:原来是福井人,也算是同乡,我是三重的。你们福井春山町园子家的蒲烧很好吃。
士兵惊道:长官知道园子家的蒲烧,是啊,园子家的蒲烧很有名,每当上元节,我们都去买。
叶云生道:是啊,好久没有到家乡过上元节了,还有岚山的樱花和玉兰树,好美啊。
叶云生说着假装忧伤的样子。这个福井士兵也叶云生的思乡之情打动,有些伤感,刚才被打的愤怒一扫而光。
士兵道:刚才看您的证件以为您是中国人,实在不知道冒犯了,长官原来是同乡。
叶云生道:这是早年在满洲的中国名字,你知道的,工作需要,不得不……哎,不说了。
叶云生借故和日本兵攀谈,实际上他是在等开车。
就在这时,火车头发出一声嘶吼,白烟徐徐飘过,叶云生眼前的车厢开始慢慢移动,火车终于开了。
叶云生对士兵道:再见了,老乡。
士兵立正道:再见长官。
2
叶云生走出站台,在站台滞留时间长会引起怀疑,所以他才借故和日本人攀老表,但他并没有出站。
刚才他注意到这些明岗士兵的服装,分辨出这些士兵来自海军陆战队,日本军装区别不到大,一般很难看出番号和小兵种,但海军陆战队的衣服和陆军军服还是有细微的区别,海军陆战队的军靴要比陆军的军靴短2到3厘米,上衣的前襟要比普通陆军稍长,近似海军军装,为的是遮挡强劲的海风,正是这些细节让叶云生知道,今天的戒严和海军陆战队有关,所以他才对那个京都士兵搬出了海军陆战队本部的须弥司令官做幌子,叶云生之所以敢打那个士兵,也听出他的京都口音,要是情况有变还可以攀一攀老表。
叶云生凭照职业的敏感觉得今天的戒严异乎寻常,外松内紧,这里边一定会有新情况。
叶云生来到候车室,他仔细地看着列车时刻表,即将到站的列车一共有三次,分别是,北平到上海的11次,8:45分到站;张家口到上海的21次,9点05分到达,还有一个班次是9点25分,徐州到上海的53次列车。这些日本人到底要接那个班次的车?
叶云生有些着急,他上班已经迟到了,叶云生在特高课是从不迟到的,因为这次运送钢管任务,叶云生多次请假或借故脱岗,今天说什么上午也不能旷工了。
就在这时,又有火车入站了,是北平到上海的火车,叶云生仔细观察车站内的哨岗,哨岗并无所动。叶云生继续耐心的等待,大约又过了十多分钟,又有一辆火车进站了,这是张家口到上海的21次快车。叶云生发现那些暗哨开始浮动,叶云生断定这辆车有问题。
果然,车一停,这些便衣便慢慢聚拢到站台附近,叶云生怕引起怀疑,并没有往站台靠近,他来到停车的地方打开车门上了汽车,叶云生早就注意到距离自己汽车不远的地方,并排停靠着4辆汽车,全部悬挂太阳旗和膏药副旗,从车牌显示全部是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的车辆,叶云生钻进车里以便更好的隐蔽观察,不一会儿,一行人朝旁边的汽车走来,在一些军装便装的人中有几个穿着打扮很特殊人的走向汽车,中间一个人带着黑木框圆眼镜,年近6旬,叶云生有点吃惊,这个被众星捧月的老眼镜男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见过。叶云生怎么也想不起来。
稍后,这些人乘车出了站台,而此时,车站内的明岗暗哨渐渐散去并消失,叶云生知道他们要保卫的目标已经走了,他们的任务自然结束,可是叶云生的任务并没有结束,他悄悄地下了车,然后向刚才那停车的几个地方走去,走到停车的地方,他俯下身子检查刚才那些人的足迹,当人侧身上车时他的脚总会习惯性的摩擦一下车门下的地方,有时候,脚下粘的泥土或细小杂物会留在车门下的土地上,叶云生附身仔细检查着,他发现了一点泥土,一点杂草,叶云生把他们收拾起来……
20分钟后,叶云生回到单位,一到单位门房就对叶云生说,现在正召开紧急会议,让他一来就到会议室。
叶云生提心吊胆地来到会议室敲门进去,台阶上岩黑正大发雷霆,叶云生低声问旁边的冷铁夫怎么回事。
冷铁夫低声道:你还不知道?吴淞口的马龙根叛变了,这家伙跑到新四军根据地运了一大船的无缝钢管,这家伙还把在银行的黄金美钞全部提走投靠新四军,现在吴淞口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吴淞口有关的一干人等全部被抓进梅机关……
叶云生道:不能吧,前几天我还和马科长见过面呢,有生意上的事还请他帮忙,会不会是共党的反间计?
冷铁夫低声道:消息绝对准确,潜伏在新四军方面的谍报人员传来的消息,新四军新华社广播也通告了,还有对马龙根的访谈,这家伙在广播里大骂日本人,还说这些年帮新四军运了不少私货。你和他谈生意的事千万别提,现在马龙根是个臭狗屎,所有人都在撇清和他的关系。
他们正嘀咕着,正在讲话的岩黑朝这边说道:下边不要开小会,有事上台说。
冷铁夫赶紧停嘴。
这一切都在叶云生的意料之中,但他想不到的是,自己还没有来得及从组织那里得到无缝钢管顺利到达根据地的消息,敌人却先得到了消息,一方面是根据地按照自己的计划实行方案,为了保护自己,他们隐藏了盘尼西林的消息,并且在过一段时间后才分批使用盘尼西林;另一方面,也说明日本特务机关对根据地的渗透十分猖獗,他们的消息来源十分可靠。
叶云生终于在单位混过了一整天,他十分疲惫一下班就早早地离开了竹机关,而他发现的新情况还没有报告,叶云生在街上晃了半个多小时,在确定安全的情况下,他来到了一个新的联络地点。
3
时间:晚6点30分。
地点:虹口区福兴里4号忆江南丝竹乐器店。
这是叶云生和组织上联系的新地点,如果不出意外,这将是一个固定的联络点,这个联络点是单线对接的,只对叶云生一人设立的。
留声机里放着唱片清幽动听,叶云生正和姜梅坐在八仙桌子前总结这次计划的得失,这时,阿娣端上了两杯热茶,茶杯升起一股淡绿的烟气十分温馨。
阿娣道:叶大哥,你跟我说说这次行动,我有好多地方不明白。
叶云生笑道:我交代任务时不是已经都说明了吗?
阿娣笑道:我太笨了,你说过,要做一个出色的侦察员就要有清晰的头脑,尤其是逻辑一定要清楚,我们刚做的这次行动太复杂,我有好多地方不明白。
姜梅笑道:云生同志,你就给阿娣讲一讲,我也学习学习。
叶云生道:相互学习吧。
阿娣道:叶大哥,你怎么知道窃听器被马龙根发现了?
叶云生道:直觉。
阿娣有些惊奇。
叶云生道:我在东北时就经常和窃听器打交道,窃听是谍报工作的重要手段,从录音中辨别真伪是特工的重要技能。作为监听者,他必须具备丰富的经验。一个真正的窃听者要听过无数个录音,并从录音中音者的语气、语速、停顿、音量变化、语音中的情感变化以及前后语搭配是否合理,口音、习惯语、语音习惯,甚至包围录音环境中的背景音,杂音、噪音等多种因素判断录音是否真实有效,录音现场环境等方面的确定。
阿娣静静地听着,还拿出本子记着。
姜梅插话道:我听总部首长说过,你能在蒙面情况下通过感觉判断周围的情况,据说你当年被竹机关特务蒙眼坐车,一路坐车后能确定下车的终点位置,你的判断力真是了不起。
叶云生笑道:是有这么回事。
阿娣惊道:叶大哥好厉害。
叶云生道:还是说马龙根吧,当马龙根重复“庶务科”的时候,我就有些担心,马龙根久居日本特务机关,他知道庶务科是干什么的,这个部门看起来像杂物部门,实际上它也是拥有重要间谍器材的部门,这点马龙根一定知道,他有可能想到了自己被窃听。所以,马龙根接下来的话和开始的话,不太一样,他在开始时是断然要黑吃黑的,后来录音停顿了一下,马龙根开始转折,他下边的话,就是说给窃听者听的,逻辑也十分合理,看不出来什么,这说明马龙根老奸巨猾,经验十分丰富,他可以利用录音巧妙的将计就计。
阿娣道:既然是这样,你是怎么判断他的录音是假的呢。
叶云生道:是细节。
阿娣入神地听着。
叶云生继续道:我把录音的那段短暂停顿放大到最大音量,竹机关的录音设备是世界上最好的德国西门子设备,它的传感器接收喇叭可以接受到20赫兹到2000赫兹的各种音波,我在那段停顿中发现了轻微噪音。当时的环境应该十分安静,噪音分贝应该在30到40分贝,而我听到的微小噪音应该在50左右分贝,那是一种极小的噪音,是一种摩擦的噪音,我后来又按同样的分贝情况下测试,我发现那种轻微摩擦噪音的音源,那是一种快要干涸的钢笔划过硬纸的声音,它说明被窃听者在写字。
阿娣道:我懂了,他们对话中间在写字,写字是在传递信息。
叶云生笑了。他拿起阿娣记录的纸,把它放到油灯里烧毁。
阿娣刚要抢过来,叶云生道:这些要记在心里。
阿娣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监视点隔壁被敌人占了?
叶云生道:我去过几次观测点,开始我发现隔壁有人住并且还有孩子哭闹的声音,我们与隔壁的墙壁很薄,隔音效果很差,但自从我发现了马龙根别墅声音的异常后,我们的隔壁却没有任何生活噪音,一个正常的家庭应该有正常的噪音,对话,哄孩子,哭闹,笑声,做饭炒菜时的锅碗瓢盆碰撞之声,煤气炉的炊烟,各种小菜鱼肉的芳香,还有,就是晾衣服,这个季节上海寒冷潮湿,那几天,有难得的太阳,上海人不晒衣服太不正常了。
阿娣道:要是这家人外出不在家呢?
叶云生道:要判断这家有没有人住,最直接的手段就是两种,一是痕迹,二是照明。我看这家门把手是干净的,室内到了晚上有微弱的灯光。我们的隔壁这两件东西都满足,而且还没有生活噪音。当一个人谨小慎微心怀事情的时候,他的所有动作都下意识的很轻,这是本能。
阿娣问道:即便是这样,像马龙根这样的老手怎么会这样大意。
叶云生满意地笑道:阿娣,你真是进步了,是这样的,马龙根的大意之处在于,他自以为他在暗处,他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听出了他的破绽,其实,明暗总是在互相变化的,还是马龙根的贪婪和轻敌。
阿娣道:还有一件事我搞不懂,我们是怎么窃取马龙根的保险箱的。
叶云生笑道:除了窃听,造假之外。窃取,同样是顶级特工的一个基本能力。当时马龙根为了让我相信,他故意让他的亲信阿纪到银行取黄金,还故意让我们跟踪,实际上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在录音里故意泄露了港申银行,表面上是麻痹我们,实际上也告诉了我们他在港申银行有保险箱的事实。我们要购买郭三炮的盘尼西林,手中没有这么一大笔的资金,而这个马龙根平时贪污受贿,他的保险柜一定价值不菲,所以,我们要把这笔不义之财拿出来为抗日做贡献。当然,这里必须要有一个极其周密的计划。港申银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银行之一,但是无论它多安全守卫多严密,它也有漏洞。港申银行的保险箱保存库一共有三个,我们并不确定马龙根是在哪个库,所以在行动一早上,我们的同志就同时在港申银行开了多个保险箱,这些保险箱有一号库的,二号库的,三号库的。这样就可以确保我们有每个库的保险箱,当姜梅装扮成贵夫人紧跟阿纪时,就在银行柜台得到了阿纪保险箱的信息,于是,在三号库就发生了姜梅晕倒的事件,在这里,我们要特别提一下那个配合的同志,就是那个带鸭舌帽的同志,这人原来是爱国志士斧头帮帮主王亚樵的徒弟,号称上海滩第一神偷,王亚樵遇害后,此人流落帮派中,后来参加了共产党的外围组织成为我们的编外同志,这位同志嫉恶如仇痛恨日本鬼子和汉奸,他得知我们需要帮助时义不容辞,是一位具有民族大义的爱国人士,这个人的记忆力很好,当他看钥匙一眼就可以记住钥匙的齿痕距离和沟痕的长度,而不需要胶泥等工具配出钥匙。阿纪是经验丰富的职业特工,能瞒过他也很不容易,这需要高超闪电般快速的偷盗技艺。凭借配好的钥匙,他可以破解保险箱上的密码,所以,我们才得到马龙根保险箱中的不义之财,还有一点,要想完成这么复杂的任务,港申银行管理上的漏洞也是原因,港申银行有一项保护客户隐私的规则,那就是,只认账户钥匙和密码不认人,并且为了保障个人的隐私权,他们的保安是不跟随客户提保险箱的。
阿娣虽然没有全听懂,还是听明白了大概,总之,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计划,每个细节出纰漏都不行。
阿娣又问道:叶大哥,敌人就会这么相信马龙根会投奔新四军?
叶云生道:绝对不会,这是反间计,但这个反间计很弱。马龙根是什么身份,敌人怎么会相信他会投奔新四军?马龙根出身世家,早年留学日本的最顶级大学东京帝国大学海陆航道专业,这所大学的学生非富即贵,就算在日本中级以下阶层的子弟都没有资格进去,马龙根的同学全部都是日本皇族贵胄或者是名门望族达官贵人的孩子,而现在这些同学几乎都是日军或政府部门的高官和顶梁柱,马龙根的根基很深交往高层密切,是日本人最为倚重和信任的人,813后,此人参与设计吴淞口的所有防务设施和管理,这个人才华横溢把吴淞口治理的井井有条,曾经抓捕过无数的走私船货,当然也摧毁抓捕过很多我们的同志,可以说是血债累累。这样的人日本人是绝对相信的,只不过马龙根的事太大了,牵扯人太多,所以日本人才不得不下了定论。
阿娣道:这么厉害的马龙根还不是被活捉了。
叶云生道:本来原计划是买通马龙根,但马龙根的黑吃黑让我茅塞顿开,事实上,那么一大批的无缝钢管即便有了特别通行证也断然过不去吴淞口的,所以必须剑走偏锋,实际上这事很简单,就是用计让马龙根放松警惕,直接抓捕马龙根,这就是大繁至简的道理。马龙根这样优秀一般人很难对付,但是这人有两个致命缺点就是贪财和好色。此人总是暗地里和重庆的特工王戴笠较劲,戴笠找个女星蝴蝶,他就找个影星周影心,所以我们才用盘尼西林和鸦片来引诱他上当。
阿娣道:叶大哥你一直暗中和他做生意,这事会不会牵连你。
叶云生笑道:阿娣啊,这得感谢你,是你把这件事摆平了。盘尼西林是要命的买卖,所以马龙根不会向下边人透露的,知情者无外乎是阿纪,而自始至终,我即便是在码头上也没有露出真面目,而这个阿纪是他的左膀右臂,能把保险箱的密码和钥匙交给阿纪,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只要封住这两个人的口,就万无一失,这就是我行动当晚让你盯住阿纪家的原因,阿纪黑吃黑一定会在我们设定的交易地点之前水域设伏,设伏后等不来货,必然联系马龙根,而马龙根已经被我们抓住了,他找不到马龙根必然会联想到我,但时间不允许,他不敢大张旗鼓地去找日理万机的马龙根,所以,我们才有机会下手,让这个阿纪永远消失……阿娣,这次给你记一大功。
阿娣玩弄着手中的利刃露出的微笑,笑如杏花沐雨,这是刀锋见血手刃汉奸的快感,是战火青春的美丽。
叶云生话说多了,渐渐感觉疲惫,此次任务之繁重和艰辛匪夷所思,为了对付一个马龙根,几乎动用了全上海的地下组织力量,在中国像马龙根阿纪这样的汉奸还很多,自己的身边还有像岩黑秀夫神谷阳一这样的异常狡猾的敌人,驱除倭寇任重道远,但是只要生命不息,就要和鬼子拼下去。
4
姜梅道:你刚才说的新情况,我要立刻向组织上汇报。
叶云生道:对了,刚才一直说马龙根,差点忘了车站的事,上海车站来的这个人物和日军高层有关,他没有做北平和其他始发站的车到上海,而是坐了张家口为起始点的车,说明此人来自口外,我从他足迹中土壤和草叶的情况初步推断,此人很可能到过草原。
叶云生刚说完,阿娣的问题就来了,她问道:这个人很可能走过很多地方,不止是草原吧,他的鞋里也可能沾着很多别处的泥土。
叶云生笑道:阿娣真是进步了。
叶云生接着说道:一般是阿娣所说的那样,但是这个人身份特殊高贵,一般都是车接车送,即便是入宿停留也都是在极其高端的楼堂馆所,这样高级的楼堂馆所卫生都是很好的,出入都是整洁的地毯地板或瓷砖,客人很难在鞋上沾染特别的东西,所以,这个人应该是行程匆匆鞋上带着原始的痕迹。我说他来自草原,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冬装,此时是北方的隆冬,东北和蒙古草原的气温是上海不能想象的,此人穿着厚实,随从也是同样的衣着所以更说明他们来自寒冷的冬季草原。
姜梅道:靠这些推断可以说明这是一个重要的人,但上海是中国的中心,也是日本人占据中国东部的中心,这里每天过往的高级日本人不计其数。
叶云生道:这个人我好像年前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了,但肯定是一个重要人物,好像是在杂志上见过。
阿娣道:杂志,我们这里有很多杂志,你看在在不在这里。
叶云生摇摇头道:这些没有,那都是好多年前看到的,好像是日本杂志的一个封面。
叶云生接过阿娣送过来的一本良友画报,他翻着,想从翻画报的过程中找到当年的记忆。
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起来,叶云生的强迫症是很严重的,他陷入了一个怪圈,越想不起来就越要想,他已经停不住了,就这样恶性循环,叶云生的手心和额头又渗出汗水,他看着画报中无聊的新闻标题,像什么“秀兰邓波被罗斯福总统召见”“卓别林在黄石公园当场献技”“比利时吃梨大赛”“爱因斯坦沉寂两年再次在普林斯顿发表惊人论文”……
叶云生的目光停留在爱因斯坦那篇新闻上,他凝视了好久,姜梅站起身走过来,她看着那篇新闻,姜梅道:爱因斯坦是个科学家,这个跟那个日本人有关?
叶云生突然抬头道:你说什么?
姜梅重复道:我说爱因斯坦是个科学家,和那个日本人有关系吗?
叶云生喃喃自语:爱因斯坦,科学家,科学家。
叶云生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他猛然站起身道:对是科学家,我在日本的东京科技期刊中见过这个人,这个人还上了封面,他的名字好像叫仁科太郎,是日本最著名的核物理专家。
姜梅和阿娣都一脸困惑。
叶云生道: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自从美国启动曼哈顿计划,一种高科技的战争武器将应用于世界,也许……
以叶云生应有的知识和常识,他是不能也不可能了解太多的高科技,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在上海车站看到的日本核武器专家仁科太郎背后绝对隐藏着一个惊天的内幕。
叶云生说道:立刻向上级发报,把这里的信息告诉上级。
5
叶云生又不动声色地回到竹机关上班,好像外边天大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星期,竹机关依然和往常一样,所有部门都按部就班的工作,搞情报的搞情报,该行动的行动,在这段日子里,竹机关没有受到马龙根事件的影响,因为他们这个部门与吴淞口没有太大关系,而其他特务机关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几乎的受到了致命的打击。
吴淞口缉私科全体成员全部被秘密逮捕,吴淞口的海关关长被送到东京军事法庭审判,吴淞口的中上层军官干部几乎的全部替换,受到打击的还有梅机关,梅机关主要负责上海的治安监视汪伪机关,吴淞口当然也在其管理范围,梅机关的最高长官影佐祯昭被调离,影佐祯昭先是被调到北满前线后来又被调到太平洋战场当炮灰,76号的日子也不好过,日本方面派来调查团专门调整吴淞口贪污走私的情况,查出了大大小小的案子,其中76号的中上级干部被牵扯多人,日本人处决了76号的行动队长吴四宝杀一儆百。
日本人这种看似清明规整的整顿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效果,在上海,乃至于整个沦陷区,没有几个人真真正给日本人卖命,日本人的高压反而让这些汉奸产生逆反心理,而此时,重庆方面却大肆活动,他们的策反行动全面开花,至于有多少汉奸开始和重庆方面联络脚踩两只船,叶云生不知道,反正策反的传单已经被偷偷塞进宿舍,叶云生,还有冷铁夫,张阿四等人都收到了这样的传单。
叶云生和冷铁夫张阿四经常在晚上聚会,他们分析时局,慢慢开始为自己做打算,自从马龙根事件后,竹机关这伙中国帮便开始更紧密的联系,尤其是叶云生和张阿四的关系更为密切,叶云生几乎每次都做东请这几个人吃饭,而郭三炮委托叶云生从上海运了几批货物,包括上海的雪花膏香水女人丝巾手帕等用品,冷铁夫张阿四等人都有参股,大家都小赚了一笔,也都在谋划做几笔大生意,这晚,国际饭店依然灯红酒绿,叶云生和几个同事加合股人酒菜正酣。
冷铁夫好像是喝多了,他搂着叶云生说道:老叶,我听说重庆国府的周委员正和重庆方面谈判,军统的传单你老弟也收到了吧,说说,有什么打算。
叶云生警觉道:老冷你喝多了,我们这里只谈风月不谈政务,来来来,再来一杯。
旁边的张阿四也是醉眼迷离,他笑道:老叶,你就是太谨慎,现在都他妈的什么时候了,日本人在太平洋战场被打得一塌糊涂,中途岛,中途岛晓得吧,山本五十六死了。
冷铁夫道:对,山本五十六完犊子了。
叶云生打起十二分的警觉,他笑道:局势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只要发我们的财就好,管他娘的五十六五十七的,还是喝吧,来阿四,这杯干了。
张阿四喝了一杯低声道:老叶,有笔生意你做不做。
叶云生道:什么生意?
张阿四凑过来一嘴酒气道:陆军仓库有一批枪要检修,我的一个老弟就在那个检修厂,我们可以用旧货把他们换出来,现在舟山那边海匪闹得凶,那边的联防团急需枪炮,一把旧三八可以换50大洋,一挺歪把子可以换400大洋,那边我都谈好价了。
冷铁夫道:这么多,我操,我看可以搞点出来。
叶云生想了想,说道:这样做要是日本人知道了恐怕……
叶云生经常跑仓库,阿四这种搞军火的手段都是自己玩过了,搞军火枪弹有两条路,一条是在军队直接搞,每次战斗或训练扩大损失冒领或者缴获战利品不上交;还有一种就是把可以修理的枪支当作报废品;
阿四道:现在我们有几个有力条件,要是筹划好可谓万无一失。
叶云生道:你说说看。
阿四打起精神道:现在日本人战线拉得过长,耗费严重,日本的兵工厂已经没有足够的金属资源来生产更多新的枪支,所以他们不顾旧枪的磨损程度,强行修理而忽略了枪支关键部位金属的疲劳程度,以至于日本人现在的枪支问题很大,炸膛率已经达到了惊人程度,但日本人想到一个办法,就是用缴获的中正式步枪的主要部件来加工成三八式步枪,国军的战斗力你是知道了,日本人缴获的中正式步枪不计其数,而作为改造厂就有利可图了,有时候修理一把三八枪需要三把甚至于四把中正步枪,我们可以在这里做文章。
叶云生笑道:果然妙计,我们可以多报中正式步枪,这样我们就可以扣下中正式枪,其实中正式步枪的性能和三八枪不相上下,甚至有的性能还占优,日本人很是自负,他们宁愿拆卸完好的步枪来修理破损的三八枪,而不直接用缴获来的枪,真是愚蠢的骄傲。
张阿四道:老叶啊,我就说你行吧,头脑很清爽。怎么样,入一股。
叶云生诡异地笑道:好啊,算兄弟一个。
冷铁夫笑道:这笔生意少不了你老叶,你和他们仓库的军械库保管很熟,出库开出门证就靠你了。
叶云生道:你那边的修理厂叫什么名字?
张阿四道:南岭华光机械厂,厂长叫张铁宝,是我本家堂弟,人吗,没的说,精明的很。
叶云生道:好的,明天我就找他们库管吃饭,事成了得分他们点儿。
张阿四道:好,一言为定。
冷铁夫道:我看今天酒喝的也差不多了,咱们到楼下百乐门逛逛。
张阿四道:老冷啊,我看你是被那个新来的冷冰霜迷上了吧。
冷铁夫淫荡地笑着说:是啊。这个新来的舞女巧得很,也姓冷,也是东北来的,那大胸脯子大胯骨,一穿上大开叉旗袍,雪白的大长腿,没谁了!
哈哈。几个人开怀大笑,叶云生也不得不淫荡地笑了几声。
叶云生道:你们去吧,账记在我身上,我这胳膊不好使,一跳舞就他妈的跑偏,呵呵。
几个人一路欢笑走进电梯,然后走出国际饭店。
看着冷铁夫和张阿四走进百乐门,叶云生思索着,这批枪要是能弄到根据地就好了。
他正要往回走,突然,叶云生身边响起了一个声音:先生,香烟要么?
叶云生一看,是打扮成村姑的阿娣,阿娣左手挎着筐,框里摆着各式香烟。
叶云生知道这是自己的专职交通员来送情报的。
叶云生道:有美丽牌的吗?
阿娣道:有啊,先生你来一包。
阿娣低声道:上边有紧急情况让我来口头传达。仁科太郎大有来头,现在美国方面在延安的顾问团请求延安方面提供仁科太郎在上海的情况,上级要求各级地下组织尤其是上海地下组织收集有关仁科太郎的所有情报。
叶云生道:知道了。来一包烟。
阿娣收着钱把烟递给叶云生后,就走开了,她的嘴里喊着:香烟洋火桂花糖。
6
找人是私家侦探的拿手好戏,更是一个职业特工的基本工作。
但在偌大的上海找出一个极为机密的日本顶级科学家,那就是一件难事,仁科太郎是海军陆战队负责安保的,海军陆战队隶属于日本海军,与自己所在的系统完全不同,自己根本无法直接探听有关仁科太郎的情况,但叶云生有他自己独特的调查手法,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他准备先从了解仁科太郎这个人入手。
这天一早,他电话约了陆军仓库的石井中尉,还有军械库的森村少尉一起到虹口吃饭,然后他忙完手里的工作一头扎进竹机关的阅览室。
竹机关的阅览室是在一楼最东侧的一个空办公室改造的,面积大约有90多平米,相当于一个学校的中型教室那么大,里边有座椅,四周摆满了书架,书架上全都是日本期刊还有小说报纸,当然这都是过期的,现在战事紧张不可能有最新的报刊画报从日本本土运来,这些书刊绝大多数都是以前从东北运来了的,日军的基准建设非常完善,从军事训练到后勤管理再到医疗服务文化建设方面都是国际标准化,在国际上是领先的,他们不仅向日本士兵灌输忠君爱国视死如归的军国主义思想,同时也会在最大的可能范围内丰富日军的精神生活,比如基本的洗浴室、慰安妇管理所,图书馆之类的地方,而这个阅览室就是日本人精神寄托之地,这里的许多日文书籍画报都被翻烂了,有的杂志画报还被开了天窗,正是这些来自家乡的书刊慰籍了这些人的思乡之情。
阅览室是归叶云生的庶务股管辖的,叶云生有时间就会尽量多找些书刊或杂志画报填进来,这点竹机关上下都很满意,凡是有新的杂志书刊进来,叶云生就会在一楼收发室的黑板上写通知,有时候叶云生会做一个公开的调查卷,机关人员会把他们想要看的东西或要求写下来,然后叶云生再通过问卷的需求进一些人们爱读的书刊,这点多次得到岩黑课长的夸奖,在上级多次视察时,很多上级官员对这个阅览室很感兴趣,并且还把这里的经验推广到日本在华的各个机关,所以,这个小小的阅览室就是叶云生在庶务股的政绩工程的体现,同时,这里也是叶云生了解日本人各方面动向的一个信息来源。这里有很多科技杂志,都是从东北运来的,叶云生不停地查看着这些旧杂志,希望能够找到有关仁科的消息。
终于,他找到了一本昭和六年的一份期刊,上边居然有仁科的消息。
这个仁科1890年12月6日生于日本冈山县的庄町,1918年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工学部电气工学科,后入理化学研究所鲸井恒太郎研究室,同时在研究生院长冈半太郎博士的指导下钻研物理学。1921年起赴海外留学8年,先后在英国剑桥大学、德国格廷根大学、汉堡大学和丹麦的哥本哈根大学学习,是著名物理学家玻尔的高徒及爱因斯坦的密友。1937年,仁科主持研制了日本第一台小型65cm回旋加速器,这也是世界历史上的第二台回旋加速器,意味着日本的原子物理研究进入世界领先水平……
叶云生读到此处时,他的脊背感到阵阵发抖,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油然而生,把原子能运用于战争,是世界列强急需的科技,美国的曼哈顿计划已经开始实施,太平洋和东南亚的海战正值胶着状态,在这个敏感时期,这个世界顶级核物理专家抵达上海,并且是从蒙古大草原过来的,这不能不让人联想,而上级交代的任务是尽一切可能收集仁科的信息,可以预测,日本人要研制一种顶级的武器,它已经让美国人大为恐慌。
叶云生翻着杂志,就在这时,他感到一种异样,这是一种危险,他猛然回头。
叶云生吓了一跳,神谷阳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叶云生感到了自己重大的失误,自己太不小心了。这个神谷也太神奇了,居然悄然无声地站在自己身后。
神谷道:叶中尉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叶云生道:原来是神谷中尉,吓了我一跳,我在看一份资料。
叶云生心里在盘算如何回答。
神谷道:看什么资料这么投入?
叶云生道:是有关仁科博士的资料。
神谷大吃一惊,他惊道:什么仁科博士?
叶云生道:是日本顶级的科学家仁科太郎博士。
神谷眉毛皱了一下,道:叶中尉怎么对仁科这位科学家感兴趣?
叶云生道:很荣幸,我前几天见过仁科博士,但我想不起来他是谁,所以才来阅览室查一下,看一看我是不是亲眼见到了仁科博士这样的科学家。
神谷道:你见过仁科博士,什么时候。
叶云生道:是本月12号的早晨,我早晨去车站送几个东北来的朋友,回去时在停车场看到了一群人,里边有一个人我好像以前在一个科技杂志封面上见过,所以我来阅览室查一查,果然,我确定我见过的人就是仁科博士,我真是太荣幸了。
叶云生说着拿起杂志,把杂志翻到刊有仁科简介的那页,上边果然有仁科的黑白照片。
神谷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叶云生道:神谷中尉,你先慢慢看,我回办公室了。
叶云生说完点头告辞。
神谷看着叶云生离去的背影,他略有所思。
叶云生一阵心跳地回到办公室,他为这次的不小心付出了代交,自己只能说实话,否则,这个像狐狸一样狡诈的神谷就会通过自己嗅到的丝丝气息,查到自己,查到自己所看杂志的内容,从而发现自己在查阅仁科的信息,与其被查到还不如自己说。
而此时神谷也出现在岩黑课长的办公室里。
神谷道:课长阁下,请问一下,最近机关有没有特别的通告?
岩黑道:你指什么方面?
神谷道:有关科学家仁科太郎的通告。
岩黑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表情,他问道:你问这些干什么,这是特级机密,只有主要机关首脑才知道这样的机密通告。
神谷道:我无意中发现叶云生对这个仁科博士感兴趣。
岩黑惊道: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神谷把阅览室的情况说了一遍。
岩黑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这应该是一场巧遇吧。
神谷道:难道仁科博士真的到达了上海?
岩黑道:是的,我有这样的通告,仁科是在12早晨到达上海,至于他来干什么,我不知道,就连我们陆军参谋部的高级长官恐怕也不知道仁科一行的目的,这是海军部的密令通告,怎么,你还在怀疑叶云生?
神谷道:还没有,我只是核实一下。
岩黑道:神谷,别疑神疑鬼的,叶云生好像是在说实话,如果他要是想隐瞒就不会告诉你见过仁科博士了。
神谷默默不语,自己的判断恰恰相反,这个叶云生知道瞒不过自己所以才实话实说,这反而让神谷疑心骤起,这就是两个神经极度敏感的高手的互相较量。但现在岩黑课长对叶云生十分信任,自己没有证据就先不要说。
神谷想着此说道:是这样,我多虑了。没事我先告辞了。
神谷走出课长办公室,他径直走向收发值班室,一进值班室,他就开始查看记录,看了一会他问12号早晨的汽车是谁开出去的。
值班人员看了看记录道:是叶中尉。
神谷道:这么早他有什么任务吗?
值班人员犹豫了一下道:神谷中尉,他没有任务,他说开车去车站送一位朋友。
神谷道:特高课的车就是这么随便私用的吗?
值班人员惊恐道:这个……庶务股有调遣汽车的权利,一般白天出去的时候基本都是公事,但是晚上或早上……就是私事。
神谷道:都是什么人晚上用车。
值班人员道:最近叶中尉用车比较频繁,还有行动股的冷股长,张股长,都是这些中国人用得比较多,我们日本人基本都住在宿舍,就是外出也都在附近的地方用餐消费,就是这几个中国股长频繁用车,他们主要是到法租界和英租界的娱乐场所去找乐子。
神谷低声骂了一句:八嘎。
神谷继续道:你们在门口登记的人是不是都得到了他们的好处。
值班人员惶恐道:这个,是……,有时候他们给我们拿烟酒……
神谷没有说话,他在中国时间不长,对这些中国人的特性越来越反感,从记录上看,叶云生早晨是去送朋友了,这点倒不像是撒谎。
神谷道:岩黑课长一直让我们节省,像行动股的人晚上出去倒是说得过去,他们可以查案,庶务股的人以后用车必须要写明用途详细核实。
值班人员道:是。
神谷走后不久,叶云生来到值班室。
值班人员一见叶云生来了便笑嘻嘻地道:叶中尉,有事吗?
叶云生笑道:没事,这几天麻烦你了,生意上的朋友总需要应酬,这是一点小意思。
叶云生说着拿过一个报纸包,值班人员接过报纸包打开一看,是一条樱桃香烟,透过烟纸一股淡淡的香味弥漫过来。
叶云生笑道:这是给你的,其他几个当班的还有,今晚还有用车出去一趟。
叶云生说着掏出一根烟递给值班员,值班员点上烟吐着烟圈道:刚才神谷中尉还来问过。
叶云生问道:问过什么?
值班员道:说什么车的事,他说庶务股的人用车登记要说明用处。
叶云生笑道:理解,神谷中尉做的很对,不过,事情总有特殊,你知道现在又要置办冬装,晚上我要去仓库找他们疏通疏通,你知道现在被服十分紧张,原料和资源都短缺,军队的供给十分困难,前线的士兵都穿着前年的旧军装,南进兵团就更是缺乏,几场仗下来,士兵可以说都衣衫褴褛了。甚至都就连上海南京的军服都很缺,更何况战场。
值班员道:是这样,我的表弟就在弘毅的36旅团当中士,他来信说别说是换装,就是伙食定量也减半了。
叶云生道:现在都难啊,听说现在这批军服也十分短缺,司令部宪兵队的人,梅机关的人和岩井公馆的人都已经开始活动了,先给谁后给谁不给谁都是现在的大问题,如果这批军服领不到,我们竹机关只能穿旧衣服了,我们中国有一句熟话,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值班员道:叶中尉尽管放心,我这里没问题。
叶云生走出值班室,神谷果然来调查自己12号的情况,看来自己调查仁科的难度大大增加了,搞不好自己就会暴露,他回到办公室准备晚上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