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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3-15发布 5957字

“都住手!”苏折不顾屋子里所有人惊讶的目光冲到长乐身边,紧紧抱住她已经遍体鳞伤的身子,“长乐!”她的脸没有血色,但依旧残留着微弱的气息。

 “苏,你来了。”长乐勉强的睁开眼睛,伸手去摸他的脸。

 “对不起,我来晚了,长乐,对不起……我……”苏折搂着奄奄一息的长乐心痛万分,要是他早一点赶到的话,长乐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不对,要是长乐不是和自己在一起的话。明明,明明决定要保护她的。

 “皇帝,哀家正要找你,皇后私自出宫,哀家只是惩罚一下罢了,”太后盯着一脸悲痛的苏折皱紧了眉头。

 “母后,您误会了。皇后出宫是经过了儿子允许的。”

 太后震惊的叫了一声:“皇帝……”

 “皇后身体不好,儿子先带她休息,明天再追究假传消息的奸人。”苏折横抱起长乐站了起来,长乐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般散落下来,遮住她苍白的脸,与此同时苏折冰冷的眼神直直盯着太后。

 “母后您累了。”

 太后心头一震,仿佛面前的人是凶猛野兽般,她的儿子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那样了,从来的苏折从来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从前的他就只是唯唯诺诺的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她又把冰冷的目光停留在苏折怀里奄奄一息的长乐身上。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只是一瞬的冰冷后,太后就恢复和蔼的笑容,“哀家回宫休息了。”

 一旁的陈容一听忙走上前去悄悄在太后耳边叫了一句,“太后”她还没有弄死这个女人,不能善罢甘休,谁知太后竟然一声呵斥,“跟我走,容儿!”

 陈容吓了一跳后急忙跟上前去,在与苏折擦肩而过的说了,她清楚的听到一个冰冷带着杀气的声音,“我要你死。”

 她惊恐的回过头却看到苏折背对着自己已经抱着长乐走向了卧室,她的心脏仍然不停的跳动。

 她会死。

 这个人会杀了她。

 不要……

 不要!!!!!!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常康宫里烛光摇曳所有人都聚集在长乐寝室,寝室里静得好像一潭死水。苏折眉头紧锁站在昏迷的长乐的床前。此时的长乐正顶着满身的伤痕开始高烧不退,而旁边的太医李琛在查看过她的病情后回过头。

他的一对眸子充满冷漠,目光轻轻扫过苏折后收了回来:“皇后娘娘服过药,调养几日就没事了。”

苏折点点头,重新将视线转移到昏迷的长乐身上,此时昏迷的她皱着眉十分痛苦的样子,脸色也是毫无血色。

“其他人都先下去,李琛留下。”

待到所有人都恭敬的退下,苏折才走上前去用手轻轻摸摸长乐的额头,眼神充满温柔,“你一定很看不起朕吧,李琛。身为皇上,连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

“臣确实看不起皇上,但并不是因为皇上无法保护,”李琛毫不对身为皇上的苏折客气,带着一贯冷漠的口气继续道:“自以为是,臣看不起的是皇上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皇上,有很多事你根本不懂得。”

苏折皱眉,“什么事?”

李琛终于不再摆着冷漠的脸,而是换上淡淡的笑容道:“皇上可愿意和臣如何地方。”

苏折已经很久没有来到这里,曾经的他总是想方设法的从皇宫里跑出来来到这里,这里是他心爱之人的家,但也是她现在的心结——司徒府。

两个巨大的石狮子依旧端坐在庄严的大门前,进入红色的大门后是整齐的石头路和挺立在院子中的房屋,一切都好像几年前的模样,一切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苏折最后一起来到这儿是个雨天,他从宫人口中得知司徒抄家的消息,不顾母妃和父皇的阻止跑出皇宫。他只要一想到那个人,那张笑脸他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就开始慌乱,更深的是恐惧,像是把他整个人扔到很深很深的冰谷,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然后,对面的熊熊大火更让他冷到了骨子里,一块巨石像是压着喉咙让他没办法呼吸,他的大脑嗡得一声,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脚不受控制的先动了起来,他一下子要冲进火海却被一双手拉了回来。

“她不在这儿。”他记得面前希尔顿少年,他一直跟在长乐身边摆着冷漠的样子拒人千里,只要面对着长乐就眼神变得温和起来,但此时这个少年却一副心痛万分的样子紧紧拉住他,“快去,只有你才能帮她。”

他是这么说了,露出一副重要的东西快要消失的表情说着。

“没想到司徒府又重建回原来的样子了,”苏折深深的看了一眼司徒的大门,虽然那上面的牌扁早已在几年前被残忍的砸碎,“多谢。”

他竟然只能道谢,这本是他应该做的,却因为身份的原因束手无策。然而一旁的李琛并没有回应他的道谢,只是道:“皇上这边来。”

就像苏折没想到司徒府被重建一般,他也没想到司徒家的排位被摆在了大厅,他记得长乐的家人,她的父亲司徒羸是个狡猾又严肃的人,而她的哥哥司徒长霄是个和长乐一样喜欢笑,但十分内敛的人,苏折见到他的大多数他都在温和的笑。然而这样的一家人在几年前抄家后尸体就被运到遥远的边塞,永远没办法回国。

那是长乐最珍爱的家人,每次提到他们时长乐就会露出幸福的笑容,他曾经来过的充满温馨的家现在却充满萧条。

“昨天皇后娘娘是和臣来祭祀司徒家。”

苏折恍然大悟,心里却十分不自在,“她为什么不告诉朕?”

“皇后娘娘还有很多事没告诉过皇上,”李琛顿了顿看着对面换了一身常服却依旧散发着帝王气息的苏折,“皇上和从前真是判若两人了。”

从前,苏折就只是个不受宠的小皇子,懦弱无能为人鱼肉,是他最看不起的类型,但就是他最看不起的人,做了他不敢做的事。

“我很后悔。”李琛疲惫的闭上眼睛,也不再君臣相称。“也很羡慕你,苏折。”现在他眼中的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当年懦弱被其他人欺负的小皇子。他明明是那样的懦弱,在所有人的白眼下不敢作为,但他却在长乐被抄家的时候不顾一切挺身而出,他做了自己不敢的事情。

“那个时候我退缩了,如果自己冒昧冲过去会不会被同样对待,我那时候这么想了。我没能伸手去帮她,明明我……明明……”明明是那样的想要保护她。李琛颤抖着手缓缓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赎罪,一直想做些什么弥补我对她的愧疚。但是我知道能保护她的只能是你,所以苏折,能伤害她的也只能是你啊。”

长乐是那么的坚强,她就只会为了爱着的人哭泣,只会为了你受到伤害啊。

“苏折,长乐她可能这一生都不会有孩子的。”

恍如晴天霹雳,这样的消息化作巨雷般狠狠劈在了苏折身上。所以她一定要躲着自己,拼命把自己往别人身上推。

“我不在乎这些。”有没有孩子,根本没关系。

“皇室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苏折,你什么都不懂,只会天真地自己过家家,长乐的痛苦,你一点也不明白。”

苏折猛的记起长乐红着眼颤抖着身子,她说,苏,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对,他不明白,他只会让她痛苦。

“去吧,苏折,”苏折抬起头,对面的李琛的脸仿佛和记忆中几年前司徒府前的李琛重合,“只有你能帮她。”

苏折已经迫不及待转身走去,到了一半他突然回头对李琛微笑,“我相信长乐没有一天在责怪你。”

李琛愣在原地,记忆又被拉到站在司徒府前他远远看着长乐的背影的画面,那画面又突然像镜子般被打碎,李琛点头,回以苏折一个微笑。

长乐没有在责怪他,因为她是长乐啊。

  

没有梦的一晚,长乐早早的醒来了,身上的伤口虽然被包扎过了但只要动弹还是会有些痛,她试图坐起来时却看到趴在自己床边睡得正熟的苏折,他长长的睫毛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边,眼下却有些淡淡的黑晕。长乐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伸手去摸苏折的脸时苏折慢慢地睁开了眼,长乐的手尴尬的停在了半空,她记得就在昨天还和苏折大吵了一顿。她盯着他的眼睛不知所措起来。

“你醒了啊,长乐。”

他还是那么的温柔,对啊,苏折可是最温柔的人。太好了……

“昨天你累坏了吧……”看他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是呀,光是把你抱到这里我的手都要累的脱臼了……”苏折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意识到长乐已经黑了的脸,“常康宫到底是什么样的伙食,让你这么强壮……啊哟!”

自长乐手中扔过来的枕头不偏不倚的砸在苏折脸上,苏折一边捂着脸一边微笑着伸手揉揉长乐的头发,“你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长乐呆呆地看着他的笑脸,眼眶一热面前的苏折突然被水雾遮起来一般看不清楚,她伸手抓住苏折的大手泪水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苏……苏……让我……让我呆在你的身边!”

  这就是她想要的。

从最开始就决定的。

长乐哭够了后苏折自己站了起来,对床上的长乐道,“你先休息,我还有些事情要办。”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长乐一下子拉住了。

“苏,不能杀她。”

“难道要你白白受了这些伤?”苏折说着眼神变得阴冷起来,“我一定要杀了她。”

“苏,”她握紧了苏折的手,轻轻摇摇头,“如果你杀了她她的父亲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你要为了百姓想一想。”

“可是……”

“苏折,你不仅是我的夫君,还是一名君主,做任何事都要顾及百姓。苏折,不要为了我做傻事。”

苏折看着长乐乞求的眼神终于妥协了,他轻轻点头,“下一次她再伤害你,我一定杀了她。”

长乐低着头,在心里下定决心,“苏,其实我……我可能……”

“你可能一生都不会有孩子是吗?”

长乐惊讶的抬头,“你怎么……”

苏折伸出手指弹她的额头,“笨蛋,这种事根本无所谓吧。”

“但是……”

“长乐,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够了,还是说……”

“还是说……?”

“还是长乐这么渴望怀上我的孩子?”

听到这句话的长乐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手抓紧辈子一下子扔了出去直直盖住了站在地上的苏折,“笨蛋……你个下流皇帝!!!”

 

此时尚宁宫里以前寂静,坐在椅子上的太后不停的转动手中的佛珠,一旁的老嬷嬷俯下身来在太后耳边轻轻道:“容妃娘娘刚才哭哭啼啼的过来求见太后。”

太后闭着眼眉头紧锁,冷冷道:“不要理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枉费哀家提拔她,竟然这么愚蠢。”

“太后别生气,容妃娘娘不争气,可有的是争气的。”

“找到人了吗?”

“是,老奴刚刚去了上官府,那人真是既聪明又漂亮别提多优秀了,有了她,还怕皇上再护着皇后吗?”

“哼哼,”太后冷笑一声睁开眼睛,眼神充满了狠毒,“要找个合适的日子把她接进宫来。”

司徒长乐,等着吧。我一定要让你这个贱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即将到来的秋天,已经开始有了微小的征兆,比如花园里的树叶已经有些微黄,连灼人的空气也掺杂着凉爽的微风。苏折出了常康宫微笑的脸立刻冷了下去,他微微偏头对身后的福子道:“去春熙宫。”

他冰冷的眼神让身后的福子打了个冷战,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是就跟在苏折身后。

福子既苏折登基才服侍在他身边,平日里苏折虽然身为皇上但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十分和气,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看来皇上是真的生气了,春熙宫的那位这次要倒霉了。

此时的陈容刚刚从太后的尚宁宫回来,太后一直称病不肯见她,她只好自己灰溜溜的回来,但只要想到昨晚那个冰冷的声音她就忍不住颤抖。是他,是皇上要她死!

一旁的侍女看着瑟瑟发抖的主子忍不住走上前去搀扶,“娘娘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医……”

“他……他要杀我……翠儿。”陈容面部狰狞的狠狠抓住侍女翠儿的袖子,眼泪哗哗的流着,“快去叫爹爹……告诉爹爹,他要杀我……快救救我……”

翠儿从来没见过端庄大方的娘娘吓成这个样子,自己的心也开始咚咚的乱跳,“娘娘,大将军还在边塞打仗……实在没办法回来啊……”

“他要杀我啊……不行,必须快点离开这里,快点……离开……”

“你要去哪啊?容妃。”如同魑魅魍魉般的声音一瞬间震得陈容僵在原地,她缓缓的回过头,还挂着泪光的脸露出惊恐的表情。

是苏折,英俊的脸淡淡的好像月光一般懒散的撒了过来,但是那月光却夹杂着冰冷的气息,他明明穿着温暖的黄色龙袍,却好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魔,淡淡的看向这边。

“皇……皇上……”陈容摊坐在地上。

“容妃还没回答朕的问题,你要去哪里呢?”

“皇上听错了……臣妾哪里也……不去……”

“是吗。”苏折露出淡淡的笑容,“那很好,我正巧有事找你。”

“皇上……”陈容眼里倒映着苏折俊美的脸,但此时在她眼里,他的脸比魔鬼还要可怕。

“朕最讨厌嚼舌根的人了。”苏折俯下身子去冰冷的对着陈容的脸,“所以容妃你知道朕来这里的目的吧。”

“不要……不要……”不要杀我……

“既然你那么喜欢嚼舌根,朕就让你永远也不能开口。”苏折的笑容渐渐变得冷酷起来,“朕留你一条贱命,你应该感谢长乐,她一直求朕放你一马。”

陈容此时已经害怕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本能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流。

苏折再次低了低头,冰冷的气息几乎吐在陈容的脸上,“下次你如果再让她受伤,朕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说完直起身子转身向门外走去,似乎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在他走到门口的一瞬间他突然冷冷的对身边的侍卫道,“割了她的舌头。”

陈容一下子像是浑身浸了冰水一般。

疯子……

这个人疯了……

不要……

不要!!!

“不要啊!!!!!!!”

司徒长乐,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转眼到了秋天,一切仿佛被镀上了金色的轮廓,天气转凉,夜里总是刮着凉爽的秋风。本来长乐的伤已经好转,苏折却一直让她修养,她闲着无聊时就缠着青梅教她裁缝,从前在司徒家她从来不学这些,父亲宠着她从来不逼她学,反倒是她总是缠着哥哥一起练武。

“娘娘想要什么,奴婢来绣就是了。”青梅看着浑身都蜷在被窝里的长乐忍不住笑出了声,“该不会是……”

长乐的脸唰得一下红到耳根,一时间结巴起来,指着青梅道:“你瞎……瞎说什么……我才不想给苏绣荷包呢!”说到一半她又发现说露了嘴立刻捂住嘴,许久红着脸大喊:“快点教我!”

一连学了三、四天,长乐才绣除了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青梅看到后直在心里叹气然后郑重其事的对长乐道,“娘娘一定不要对其他人说这东西奴婢教的。”

 长乐拿着它看来看去,天真的问:“为什么啊?”

“……”

“……”

虽然青梅再三制止长乐把她绣的奇形怪状的东西送给皇上,但长乐还是兴高采烈的第一时间跳到了苏折面前送给他。

苏折俊美的脸十分淡定,他低头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绣工粗糙又十分奇怪的东西后收回目光,挤着笑对对面正在喝着茶的长乐道:“长乐啊,你绣个蜈蚣在肚兜上干什么啊?”

话音刚落一个茶杯立刻飞一般的被扔了过来,苏折反应迅速的偏过头,茶杯不偏不倚的从他耳边擦过后摔的粉碎,他继续微笑,看到对面长乐优雅地放下茶杯,笑道:“这是绣着龙的荷包。”

苏折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长乐,这种东西怎么能麻烦你来绣呢?”

“苏。”

“嗯?”

“你到底要不要?”

“……”

“……”

于是在苏折带着长乐绣的“荷包”第二天宫里就开始传言皇上把皇后娘娘的肚兜挂在身上,其行为之变态令宫女们唾弃,不少宫女表示没想到本来斯文俊美的皇上竟然还有不为人知的变态一面。但是流言传到长乐这里就变成了,皇上随身带着皇后娘娘的信物,可怜感情之深。这话听的长乐美得找不到北,她干脆把所有苏折给她的布料全部摆了出来,乐呵呵地问身后正在喝茶的苏折,“苏,你要不要寝衣,鞋子什么的也行。”

苏折一口茶水喷出来,又觉得失态用手帕擦擦嘴,“长乐啊,我觉得这肚……不,荷包就很好了。”

“可是我想让你所有东西都是我做的。”

苏折一本正经的摇头,“正是因为有宫人做的东西与你的荷包比较,才衬得你的荷包独一无二啊。”

“是这样吗?”

苏折认真的点头。

“……那好吧。”长乐慢慢放下手中的布料,突然又兴致勃勃的抬起头,“我也送青梅一个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