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一门逃过了一劫,可就像是命中相克,亦或者所有的皇帝都是一个想法,能威胁自己皇位的人,最好都变成死人。虽然新登基的朱棣皇帝答应自己的皇后给刘家留一条活路,可这活也分怎么活,整个刘氏一门都被严密的监控了起来,就算他们上个厕所,都会有一双眼睛盯着,生怕他们做出一些威胁大明江山的举动,虽然此时的刘家已经没人会道家仙法,可这也要皇帝相信才行啊。很显然,自认英明神武的朱棣皇帝与朱元璋一样,是绝对不会相信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任何人的。
自此,刘家人便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除了那些无知的顽童,刘家众人可以说是一日三惊、草木皆兵。也难怪,总有一个皇帝惦记着你全家的性命,是个人就会受不了,甚至有时候刘家人甚至巴不得皇帝那道满门皆斩的圣旨早点到来,全家一起到阴间团聚,也省的受这份活罪。
皇后也知道自己的丈夫,那个站在大明王朝顶端的男人是绝对不会饶过刘家的。不管是对大明江山,亦或者是对于朱棣自己的利益,刘家都必须消失。若不是朱棣对妙云皇后实在爱极,他是绝不会允许刘家多存在一秒。皇后要救刘家,为了当初那份活命之恩,她必须要想办法为刘家留下一份血脉,她在等一个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因为皇后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永乐五年七月,这一天天气闷热的很,天空中乌云密布,似乎是在准备着一场大雨,可惜风迟迟不刮,雨也迟迟未下。已经病重卧床数月的妙云皇后业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她深情的看着守在自己床边,因为三天三夜未合眼而容貌憔悴悲痛的丈夫。那位天下的共主皇帝朱棣,此时却没有了一代君王的威势,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即将失去自己最爱的妻子的一个可怜的男人。
“棣哥儿,我就要走了。”妙云皇后一手抓着朱棣的大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这自己男人略显粗糙的面容,眼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浓浓的化不开的不舍。
“云儿莫要胡说,安心静养,我已派人发下圣旨,着令天下名医齐聚京城,为你诊治,朕就不信大明的万里河山,会连一个能看病的大夫都找不到!”朱棣双手紧紧攥着妙云皇后的手,生怕下一刻这个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女子就会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妙云皇后柔弱的漏出一个笑容,却是在苍白的脸颊上显出了两朵红晕,她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挣扎着想要做起来,皇帝连忙坐上床边,将瘦弱的皇后搂在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
“棣哥儿,莫要如此大费周折了,我这病你我都清楚,我也早就认命。人都有走的那么一天,只是或早或晚罢了,能在这辈子遇到棣哥儿是云儿的福气,只是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我走之后,只剩下棣哥儿你一个人,将来可有谁能照顾你呢?”妙云皇后难过的看着皇帝,她知道,这个天下第一人其实是多么的孤独,他的孤独来源于他的孤傲,若非自己的出现,只怕这个男人会因为对天下人的蔑视,而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皇帝听了妙云皇后的话,他的手猛地一颤。是啊!皇后走了,这天下何人可与孤并立,而自己这孤家寡人又去哪里倾诉自己心中的困苦。看着皇后脸上那抹不自然的红晕,皇帝恐惧着握紧皇后的手,只是摇头,似是在哀求自己的爱人莫要弃他而去。
此时妙云皇后似乎回光返照一般,眼神突然又回复了曾经的光彩,她向着自己的贴身宫女点了点头,就见那宫女匆匆而去,不片刻便抱了一个女婴回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皇后的病榻上。妙云皇后带着慈爱的笑容,用尽力气去抱那女婴,皇帝朱棣见了,赶忙将那女婴抱起,放在了皇后的怀中。
妙云皇后用手指摸了摸女婴红润的脸蛋,转头看向了一脸疑惑的皇帝。
“棣哥儿,云儿此生受你照顾,却不能与你白头偕老,实在是愧对于你。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留下些什么来报答棣哥儿的。”妙云皇后笑了笑,她指了指怀中的那个女婴道:“我从未对棣哥儿隐瞒过我的出身,当年诚意伯将我救出那溶洞,又将自己平生所学尽数传给了我,我无以为报,只得尽力的庇佑他的后人……”
“云儿,你别说了。”皇帝朱棣伸手轻轻抚摸着皇后的脸庞,心痛的说道:“我答应你,终我一世,绝不动他刘家分毫。”
皇后摇了摇头,道:“棣哥儿,云儿虽然任性,却也不敢拿大明江山、众生百姓的安危让棣哥儿为难。”说着她将怀里那个正唆着手指的女婴放在了朱棣的怀中,道:“这个女婴将是刘家最后的血脉,而她也会是炽儿的皇后。”就在朱棣惊愕的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妙云这个天下间的奇女子却笑了笑接着说道:“她将姓张,乃是彭城守备张麒之女,而这天下将再也不会有处州刘家,再也不会有真正的拥有刘氏血脉的诚意伯。”
“云儿,你,你做了什么!”皇帝朱棣惊讶的看着怀中的女婴,对于皇后做的事情,他的心中已经有些明白了。看着皇后苦笑着点了点头,皇帝眼圈微红道:“你这又何必逼着自己去做那恶人。”
妙云皇后叹了口气,摇头道:“云儿只是帮着他们解脱罢了,能留下这女婴,刘家人只会感念大明皇帝的仁慈。”
看着怀中的女婴,朱棣也在心中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父亲朱元璋给大明江山留下的最后一道隐患终于消失了。从此,再也没有人能用神秘莫测的仙家法术对他朱家的大明江山做出威胁。看着朱棣本是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动了一下,妙云皇后知道,自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总算是保住了刘伯温最后的一丝血脉。
“棣哥儿,”皇后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虚弱,吓得皇帝赶忙又将皇后向自己的怀中紧了紧,他一手环抱着那个女婴,一手搂着自己的皇后,有些慌急的说道:“莫要再多说了,云儿,好好休息,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的心意我都知道,这个女娃会是咱们炽儿的皇后,从此,她就是咱们炽儿的张皇后。”
妙云皇后笑着靠在皇帝的怀中,轻声道:“说了要给棣哥儿留些东西,却又任性了一回,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忍受我这性格的。”
皇帝朱棣苦笑道:“若非皇后任性,只怕便没有朱棣皇帝,而消失在大火中的不会是他建文,只会是我朱棣。”
妙云皇后看着自己的丈夫,她的眼中这天地间似乎再没有了别的,有的只是对这男子深深的依恋。就在朱棣看着自己皇后的目光,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时。就见妙云皇后突然用手指甲在那女婴的眉间划出一道血痕,手指颤动间,一个奇怪的图案出现在了女婴的额头。
“云儿,你做什么!”朱棣惊愕的看着妙云皇后的动作,他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强烈。
却见妙云皇后并未停下自己的动作,她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也划出一道血痕,亦如二十多年前,覆船山溶洞那一幕的重现,只不过曾经的女婴,成为了当今的皇后,而当前的女婴却是当年那位老者唯一的后人。
金龙跃出妙云皇后的额头,顺着那女婴眉间的图案,进入了她幼小的身体,那情景,亦如当年的妙云。
“云儿!”皇帝朱棣感到妙云皇后的身体一软,竟像是没有重量一般,斜斜的就要倒下。他顾不上那么许多,将女婴放在床上,双手紧抱着自己的皇后,疯狂的大叫着,他似乎是在呼喊着太医,却又像是在无助的哀嚎。
公元一四零七年,永乐五年七月,大明皇后徐妙云薨。皇帝朱棣对皇后的死十分悲痛,他在灵谷、天禧二寺为她举行大斋,以接受群臣的祭祀,并由光禄寺准备祭奠物品。同年十月十四日,朱棣封其谥号为仁孝皇后。
公元一四零九年,永乐七年,朱棣决议北巡,他回到了盛满往事的北平,并着手迁都事宜。于是皇帝命礼部尚书赵羾和江西术士廖钧卿等前往北京一带卜选陵址,随即选得吉地在昌平县天寿山。在得到朱棣的认可后,即降旨圈地80里,作为陵区禁地,并指示建成后将仁孝皇后安葬于此。同年,动工营建。
公元一四一三年,永乐十一年二月,长陵地下玄宫落成,朱棣将仁孝皇后的梓宫从南京迁至北京葬于长陵。自永乐五年皇后去世时至永乐十一年下葬,这期间徐妙云的棺椁一直被置于南京皇宫内未葬,妙云皇后也是入葬明十三陵的第一人。
十五年后,即公元一四二四年,永乐二十二年七月十八,壮志未酬的朱棣病逝于征讨漠北的途中,享年六十五岁。同年十二月,朱棣与妙云皇后合葬于长陵。
明成祖朱棣自妙云死后,终其一生,再未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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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二十二年春,皇帝朱棣决定征讨漠北,出征前,在新落成的养心殿他接见了太子朱高炽与他的太子妃张念云。
“你可知道为何选你做炽儿的太子妃?”
“孩儿知道,乃是仁孝娘娘的恩典。”
看着面前这个年岁不大,却神情淡定,颇有当年妙云皇后风姿的太子妃,朱棣欣慰的笑了笑,他略微顿了顿,接着道:“皇后对你的恩典可不仅仅是这些。”
太子妃乖巧的点了点头,她的手向外一张,一条一寸多长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神龙跃然出现在了她的掌心,那神龙虽然只有筷子粗细,却活灵活现,甚是灵动。
“仁孝娘娘让孩儿用这定世龙脉帮助父皇与太子哥哥稳定咱们的大明江山,让咱们大明千秋万代,永世不衰。”
皇帝朱棣欣慰的看着那条游动于太子妃掌中的神龙,他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同样是将神龙拽在手上,满院子吓唬自己,与自己在清冷的皇宫中追逐戏耍的妙云皇后,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感觉到面前这小小年纪的太子妃与那个总是在梦中出现的身影,完美的重合了。
皇帝朱棣从龙袍中取出一卷玉片串成的书简,抬手递给了收起定世龙脉的太子妃。
“收好,用心看。”朱棣笑着对小小太子妃说道。
将奇门遁甲交给了一脸懵懂的太子夫妇,皇帝朱棣哈哈大笑着走出了养心殿,那一刻他就像是一个得胜归来的大将军,勇猛、豪迈,却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