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塘沽口。
李忠孚、大有、小过三个人一起坐上了开往烟台的轮船。
从济南到天津,一路上三个人已经混得很熟了。通过交谈,李忠孚得知:大有、小过都是济南人氏,两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大有曾经是火车站扛活的工头,小过没什么正当职业,曾在一家当铺当过学徒。小过自然隐瞒了自己还有一手“神偷”的绝技。两个人都是看了教会的招工告示才决定去应征华工的。
一阵汽笛声悠然传来,轮船缓缓开动,三个人见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不免又谈起了出国务工的话题。
大有说:“李大哥,我们有个街坊就是出洋干活发了大财。”
没等李忠孚说话,小过急急地接过话茬:“你是说张老厚吧?”
大有点点头:“你看人家,出洋前家里的房子都破成啥样了?可回来以后,不但盖了三间大瓦房,还娶上了新媳妇。这要是不干华工,他这辈子都甭想发财。”
李忠孚问道:“他去的是哪个国家?”
大有挠挠后脑勺:“听说是去非洲打金矿、种橡胶发的财。”
小过迟疑着说:“好像是南洋吧?”
大有不以为然:“管他是非洲还是南洋,反正人家是干华工发的财。”
李忠孚到是没想过能不能发财,只是想离马长临越远越好。
“也不知咱去的英国有没有非洲和南洋好?”小过轻叹了一声,“更不知道咱回来的时候,能不能也像张老厚那样?”
大有一挺胸脯:“教堂的人不是说了吗?英国就相当于整个欧洲的北京城,比非洲好上一百倍都不止。”
小过还是一副惆怅之态:“英国就是再好,咱不也是去出苦大力吗?哪有在济南待着自在……”
小过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大有沉着脸打断了:“出苦大力咋了?出苦大力挣的钱一清二白。你在济南到是自在,要不是有我,你早就……”
小过红着脸瞅着李忠孚示意大有别再往下说:“大有哥,我知道错了,你别说了。”
大有见小过面露难堪,且又一个劲地朝自己使眼色,便也意识到在李忠孚面前差点说漏了小过那手“绝活”的秘密,便岔开话题,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咱干的活儿虽然苦点,可挣得多呀。除了每个月12元的工资以外,教堂每月还给家里10元的生活补助费。这样的好事,你平时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找,李大哥,你说是不是?”
李忠孚说:“大有兄弟说得对。咱有的是力气,苦点儿累点儿怕啥?”
小过点点头,仿佛蓦地又想起了什么,脸上再次浮现出担忧的神色:“可我听徐先生说,欧洲正在打仗,我们去了岂不是自寻灭亡?”
李忠孚听到这,心里骤然一震,因为欧洲打仗的事他也听武孝仁提起过。
大有不屑地哼了一声,用手敲了一下小过的脑袋:“你这脑袋瓜子被虫子给嗑了吧?徐先生的话还能信?他就是个老古董。眼下都民国了,还留着条破辫子,但凡是个脑子没毛病的人都不信他的话?再说了,咱当华工是干活儿,跟打仗有什么相干?你要是再这么前怕狼后怕虎的,现在就回家吧。”
小过见大有真生气了,忙劝说:“大有哥,你别生气。我再也不说这种泄气话了。”
大有舒展了一下眉头:“这就对了。别总寻思那些不着边际的事儿。趁这个时候,出国发了大财,以后富贵还乡才是真格的。”
“对,富贵还乡,我也得娶个新媳妇。”小过脸上带着笑,露出了对未来的幸福憧憬。
李忠孚听小过这么一说,脑子里也不由浮现出苏惠真的音容笑貌:“惠真,今生今世,我们还能相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