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国山东。威海卫。
英国皇家海军中国舰队那艘巨大的“鹰号”航空母舰停泊在爱德华港德胜码头上,舰首上的“米字旗”随着海风的吹拂猎猎作响。
骆克哈特驻足在甲板上向远处眺望着。
一副金丝边眼镜,配上一条白围巾,让这位威海卫租借地的最高行政长官透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气质。
他的右首站着他的助理庄士敦——一位高大英俊的年轻人。
朱尔典、罗伯逊、英国驻济南领事约翰·普瑞特一行人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正在交谈着什么。
时间不长,一艘军用潜水艇在不远处的海域浮出水面。罗伯逊举起望远镜望去,潜水艇上英国皇家海军的标志清晰可见。
“是他们。”罗伯逊放下望远镜。
不多时,潜艇缓缓停靠在舰母的左舷位置,几名英国海军军官簇拥着一位身着便装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男人登上潜艇的甲板。
这个人就是英国陆军部委任的驻中国招募华工的全权代表布恩尼。
布恩尼曾在中国生活长达二十八年之久,可以说是一位地道的“中国通”。这次,他专程从英国赶到威海卫,就是为了传达英国政府最新制定的华工招募指令。
原来朱尔典和罗伯逊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英国政府通过了他们的“威海卫华工招募方案”。
伦敦方面认为:这项方案缜密周详,比原计划具有更高的可操作性与执行效果。
因为威海卫自1898年始就成为其租借地。他们觉得,通过实施租界“特权”,不难在威海卫完成华工招募计划。当然,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里有成功的招工经验和现成的营房设施,这一切都标志着他们比法国具备更为成功招募和培训中国人的经验。
骆克哈特望了一眼布恩尼,接着掏出一枚金表,优雅地翻开表盖看了一眼:“布恩尼跟过去一样,还是那么守时。”
“中国话叫做‘少成若天性,习惯成自然。’”朱尔典接过话头,“好的习惯的确是一种美德。”
“但愿这种美德不会给我们带来麻烦。”骆克哈特意味深长地扣上表盖。
朱尔典朝远处的布恩尼望了一眼:“我想应该不会。”
骆克哈特耸了耸肩,见布恩尼一行已经下了潜艇,正在准备登上航母的悬梯,便问身旁的庄士敦:“布恩尼先生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
庄士敦朝码头不远处的一处建筑指了一下:“先到国王饭店下榻,让布恩尼先生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再举行一个小型的欢迎晚宴。明天一早,我带他去合庆山,看看曾经招募去非洲华工时遗留下的旧营房。”
“很好。”骆克哈特点点头,当看到布恩尼已经登上了自己这伙人伫足的甲板,便不慌不忙地环视了一眼朱尔典等人,“好了,先生们,让我们去迎接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吧。”
众人闻言,举步迎上前去。布恩尼则根据和对方关系的亲疏程度,或拥抱或握手。虽然和众人谈笑风生,但布恩尼的眉宇间却隐隐带着一种让人不易觉察的忧虑。
骆克哈特准备按庄士敦安排的行程,陪同布恩尼到国王饭店下榻。谁知布恩尼却拒绝了他的好意,而是急于要去遗留下的营房。
骆克哈特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这片营房位于刘公岛对岸的合庆山南坡。山自西由东伸进大海,形成海岬之势,具有极重要的军事价值。当年大清国北洋水师北邦炮台就设在这座山的东端,与刘公岛北端黄岛炮台共扼威海湾北出口。
这片残存的营房清一色铁皮屋顶,外立面由方砖砌成,在山坡上零星分散有八座,每座至少能容纳七、八百人。
“那边曾经是中国军团的营房,我们准备改建成大英威海卫招工局总部;这边是曾经的南非金矿苦力营,我们计划把它改建成华工待发所,提供给招募上来的华工们居住;那边是医院,那边准备作为未来的军需处……”骆克哈特陪同布恩尼一边视察,一边介绍着改建成新华工营的基本方案。
听了骆克哈特的介绍,布恩尼眉宇间的忧虑似乎淡了一些……
视察过后,布恩尼一再强调应付战时需要,也为了节省经费,取消了庄士敦为他安排的欢迎晚宴,取而代之的是部署紧急招募华工的专项会议。
郭复、王辰、老鹰悻悻地走出济南英国圣公会的大门——这是城里的最后一所教会了。
本来他们满心欢喜地认为猜到了李忠孚的藏身之处,谁知最后竟事与愿违,希望的“肥皂泡”无情地破灭了。
老鹰耷拉着脑袋提不起一点精神,抱怨道:“自打从监狱跑出来,就他娘没过上几天消停日子。我看咱也尽力了,大当家泉下有知,也怪不得咱。”
郭复横了老鹰一眼:“你这说的是啥话?你拍拍自己的良心,大当家对咱可不薄,做人不能忘本。”
老鹰停下脚步:“可这么大的山东,咱还上哪儿去找?”
王辰一瞪眼睛:“大当家的仇必须报!”
老鹰也一瞪眼:“可总得找到人才能报吧?”
王辰大吼:“天杀的李忠孚,你到底在哪?快给老子出来。”
几个路人纷纷侧目,郭复忙推了他一把:“小点声,作死啊。”
王辰目光一黯:“二当家,我憋屈!”
老鹰也叹了一口气,望了望远处,又望向郭复:“二当家,咱上哪儿?”
郭复想了想说:“不管上哪儿,反正济南城是不能待了。”
老鹰和王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朝郭复望去。
“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不行卖轱辘。”郭复说了一句,掉头就走。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随即急急撵上郭复。
郭复已经望到了火车站的钟楼。
他的心里也一片茫然,那灵敏如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李忠孚来过济南,而且他的藏身之处一定与教会有关。
可让他百思不解的是,为什么跟着自己的直觉,却没找到一丝一毫的踪迹呢?火车站越来越近,郭复的心里不禁焦急起来:“到底要坐去哪的火车?李忠孚会躲在哪里……”
“说得好!再来一段……是啊,老张,先别忙着收摊!再说一段!”
三人路过一家酒楼,郭复不由被里面传出的鼓掌喝彩之声吸引得停下脚步。
他顺着酒楼的堂口朝里面望去:一位年约五十岁上下的说书人面对众食客的热情,不好谢场,正在对众人作揖道:“多谢诸位捧场,那咱们就再来一段《薛仁贵征东》。”
几名食客举手叫好:“好!就来这段!”
见众食客欢喜踊跃,郭复想听书的念头也蓦然升了起来,回头对老鹰和王辰说:“你俩饿不饿?”
两个人的肚子早就打起了鼓,只是看郭复一门心思赶路一直没好意思说,此时郭复居然主动问话,王辰忙不迭地点头说:“我肚皮都贴到后腰了,不知道老秃子咋样。”
老鹰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铁打的,你都饿了,我还能好到哪去?”
郭复指了指这家名叫“食为天”的酒楼:“你们看这家饭馆怎么样?”
王辰和老鹰一齐把脑袋转向酒楼的门脸,觉得虽不算特别豪华高广,但以他们眼下兜里的那点钱而言,却太过奢侈了。
再加上他俩也猜不透郭复到底是什么意思,没准是正话反说呢,就互望了一眼,嗫嚅着说:“二当家,你……你是啥意思?”
“困了就睡,饿了就吃。”郭复一笑,率先举步朝酒楼走去。
老鹰迟疑着说:“一会儿还得买火车票,这钱不保准能够……”
“真是咸(闲)吃萝卜淡操心。二当家都说在这吃了,你还啰嗦个屁。”王辰瞪了老鹰一眼,立即跟在郭复身后。
老鹰一琢磨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呢。想到这,便也挺直了腰板走进酒楼。
跑堂伙计见进来的三位客人穿戴颇为寒酸,先是愣了一下,但仍点头哈腰地侍候道:“三位客官,里边请。”
郭复找了个离说书人最近的座位坐下,点了三碗热汤面,一碟花生米,随后就聚精会神地听起书来。
王辰和老鹰可没他那样的雅兴,面一上来,就狼吞虎咽地大口吃上了。
当说书人说到薛仁贵见唐太宗不敢过海,与众部下用帷幔掩盖,把一艘大船装饰成一间厅堂,成功上演了一出“瞒天过海”的好戏之时,郭复顿觉脑海中灵光一闪,忍不住下意识地拍了一下桌子,那兴奋的模样俨然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伟大航海家哥伦布:“瞒天过海……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正吃着来劲的王辰一见郭复的脸上蓦然乐开了花,不由缓缓放下面碗问:“二当家,你……你这是咋了?”
老鹰也懵住了:“这一惊一诈的……没……没事儿吧?”
郭复的兴奋就像是被点燃了的柴禾堆一样:“你们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老鹰记性好:“那是咱们准备越狱的时候,二当家说不往远跑,就躲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说这计策叫……叫啥……”
“瞒天过海。”王辰听老鹰说起这件事,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而是再次端起面碗,一边往嘴里扒拉一边说,“刚才说书的不也说了吗?”
郭复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兴奋,因为他怕任其发展下去,很容易演变成手舞足蹈的样子。
郭复压低了声音,慢条斯理地分析起来:“既然我们知道‘瞒天过海’,也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们想,李忠孚奸得跟个狐狸似的,他能不晓得这个理儿?”
老鹰听毕,呆了半晌后,宛如大梦初醒一样:“二当家是说,李忠孚应该躲在——峄县?”
郭复下意识地抬高了声音:“如果我猜的不错,他此刻就躲在峄县的教会里。”
“有道理。”老鹰和王辰同时点头。
郭复情不自禁地四下望了望,似乎瞬间捕捉到了李忠孚的气息:“我总觉得——这小子应该来过这儿。”
王辰一怔:“也就是说,咱没白兜这个圈子。”
老鹰哼了一声:“那也是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王辰的面已经吃光了,把空碗往桌上咣当一放,怒道:“等逮住他,非剥了这龟儿子的壳不可。”
“那咱们现在……”老鹰望了望郭复和王辰。
没等郭复答话,王辰接过话茬:“那还用说?自然是回峄县了。”
“走!”王辰话音未落便见郭复已经起身朝外走去。王辰忙起身跟上郭复。
“等等我。”老鹰见两个人说走就走,便着急忙慌地把那碟还没来得及吃的花生米倒进口袋里,拔腿去追他们俩。
跑堂的伙计走过来,望着三个人杯盘狼藉的饭桌,猛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朝三个人离开的方向边追边喊:“哎!客官,还没给钱呢!三位客官……等等!”
出了前面的巷子就是济南火车站了。
三个人的脸上不禁浮现出喜色,不由加快了步子。
就在这时,突然迎面跑过一个人影朝郭复撞去。郭复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砰地一声,两人不偏不斜撞了个满怀。
撞他的人连忙点头哈腰地一边道歉一边快步就要离开。见对方是个衣衫褴褛,瘦小枯干的半大孩子,郭复也没在意,可就在对方要离开的一刹那,郭复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老鹰那天被盗的一幕。
“等等!”那个半大孩子刚想遛,却被郭复一把揪住了衣领。
谁成想,这半大孩子居然没害怕,反而理直气状地说:“这位大哥,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郭复没吭声,而是把另一只手探进怀里摸了摸,脸色微微一变,朝半大孩子伸出手:“拿来。”
半大孩子怔了一下,一脸诧异地问:“拿……拿什么?”
郭复脸色一寒:“你从我这儿拿了什么?”
“我听不懂你说啥?”半大孩子毫不退缩,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你赶快放手。”
王辰和老鹰原本已经走到了他前面,可见郭复迟迟还没赶上来,二人回头望去,看见郭复跟人发生争执,就又一起折了回来。
郭复见老鹰和王辰回来了,手上一用劲,把那个半大孩子的身子转向老鹰:“老鹰,你仔细看看,那天偷你钱的是不是这小子?”
老鹰一怔,瞪大眼睛辨认起来,工夫不大,就指着半大孩子说:“就是他,二当家,你是咋认出这小子的?”
郭复冷笑道:“是他自己撞到枪口上的。”
“这小子又偷到你头上了?”老鹰惊讶地叫了一声,踢了半大孩子一脚,“小兔崽子,你胆子也够大了。偷了我们一回还嫌不够?快把钱给我拿出来。”
半大孩子也有些惊讶,但嘴上还不肯承认:“你血口喷人,谁拿你们钱了?”
“还他娘的不承认。”老鹰见半大孩子右手始终握着,便指了指,“把手张开,让老子看看你拿的是啥?”
半大孩子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把手又握紧了一些。
老鹰瞬间就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咋?不敢了,这就叫做贼心虚。”
“少跟他废话。”王辰早就不耐烦了,上前一步掰开半大孩子的手,里面果然藏着几枚硬币。
王辰不容分说,立即夺下:“小兔崽子,还敢抵赖?这是啥?”
谁知半大孩子竟反咬一口:“这是我的钱。光天化日的,你们还敢抢钱?”
郭复开始有点佩服起这个半大孩子的厚脸皮来:“你说是你的钱,那我问你,这些钱的数目是多少?”
半大孩子一怔,狡辩道:“钱是用来花的。昨天买个馒头,今天买张饼的,谁还记得数目是多少?”
老鹰又踢了半大孩子一脚:“刮风下雨不知道,兜里揣了多少钱还不知道?”
“你不记得多少?好,我来告诉你。”郭复被气乐了,朝王辰说,“老王,你数数:一共是一元五角三分。”
王辰把手掌摊开,数过后说:“对,一分都不差。”
老鹰的脸上乐开了花:“臭小子,这回没话说了吧?”
“小兔崽子,瞪着眼睛说瞎话。”王辰骂了一句,伸出手作势欲打。
谁知半大孩子竟一点没害怕,反而一挺胸脯,瞪着王辰:“咋?仗着个头大,抢了钱还想打人呐?快把我放了,要不然你们准得后悔。”
“哟!我还真想后悔后悔。”王辰见对方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半大孩子也不答话,而是把食指和大拇指指尖相对,结成一个环型,放在嘴里打了一个极其响亮的口哨。
“二当家,这小兔崽子在招呼同伙呢?”土匪间为了传递讯息,往往也是通过口哨的方式。因此,王辰对半大孩子的举动简直再熟悉不过。
“他奶奶的,还反了他了。”老鹰一脚踢在半大孩子屁股上,“老子到要看看,这济南城的贼都是啥德性?”
半大孩子痛得一咧嘴,继续吹着口哨。哨音犀利,一阵紧似一阵。
郭复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几个人正被通缉,更何况在济南又是人地生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到这,忙对老鹰和王辰说:“咱的钱反正也拿回来了,赶紧走吧。”
“让他把上次偷的吐出来再走也不迟。”王辰边说边去搜半大孩子的身。
就在这时,猛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暴喝:“小过!出啥事了?”
王辰急忙转身,见身后站着一个年纪在二十几岁,浓眉大眼,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
被称作“小过”的半大孩子一见浓眉汉子,顿时喜道:“大有哥!你来了?”
大有点点头,寒着脸冲王辰说:“把我兄弟放开。”
郭复本想拿回钱就走,却见对方的帮手只不过是一个人,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因为他也想拿回上次被偷的钱,便也不急着走了。
郭复望着大有森然一笑:“你也不问问你兄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王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把小过往老鹰那边一推:“人先交给你,给我看好了。”
“放心吧。”老鹰一把揪住小过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拎过来。
王辰朝大有走了几步,拦在他面前,目光炯炯地逼视着他:“这位兄弟,你也不问问我们为啥抓这小子。”
王辰身强体壮,个头本就不矮,比一般人至少能高出一头有余。可即使这样,却仍比大有矮了二尺,站在大有面前略显单薄。
就在几个人说话的时候,小过悄悄解开自己的衣服扣子。趁着老鹰不注意,突然朝前跑出去。
老鹰揪着对方衣领的手下意识地往回一拽,本想抓住对方,谁知正好中了小过的计。
小过把两只胳膊顺着袖子往后一伸,奋力朝前一挣,整个人就像脱了壳的蝉一样摆脱了老鹰的控制朝大有跑去,而老鹰的手里只留下了小过的那件外衣。
郭复上去阻拦,大有见状,拔腿朝郭复奔了过去。
王辰见大有想去接应小过,一个箭步挡在大有面前,当胸就是一拳。大有也不躲闪,而是一伸手按住了王辰的脑袋。
由于身高过于悬殊,王辰的拳头根本就挨不着大有的边。王辰再想往前挪动一步,都变得遥不可及。
他只得改变招式,抓住大有按在自己头上的手,想把它搬开。谁知大有往前进了一步,另一只手一把抓住王辰的裤带,原先按在他头上的手转而揪住他的衣领,口中喝道:“你给我起来吧。”
话音未落,王辰那二百来斤的身体,居然像一只弱不经风的小鸡崽一样,被大有凌空举过头顶。
大有举着王辰在原地转起了圈。
王辰挣扎了一会儿,却已被转得头晕眼花,根本使不出力气,忙大声求救:“老秃子,还不过来帮忙?快呀!”
那边,小过本就身材矮小极为灵活,老鹰和郭复一时还没捉住他。
老鹰正在恼羞成怒之时,听到王辰的召唤,便咬了咬牙,“嗖”的一声从怀里掏出匕首,恶狠狠地朝大有奔过去,咬牙切齿地说:“你自找的,别怪老子手狠。”
郭复也被大有这股天生蛮力惊得呆了一下,便也跟老鹰一起朝他扑去:“把人放下。”
小过已经躲到了大有身后,嘴角挂着笑,就像看耍猴儿一样饶有兴致。
见郭复和老鹰朝自己扑来,大有停下身形,哈哈笑道:“好!你们接住喽。”
说完,脱手就把王辰朝两个人丢了过去。
郭复、老鹰见像王辰硕大的身躯朝自己撞过来,忙伸手去接。可王辰的体重,再加上大有故意用上了力,他们哪接得住。
“砰”的一声,两个人只觉得王辰的身体如同一块巨石撞在身上,顿时眼冒金星立足不稳,和王辰一块重重摔倒在地挣扎不起。老鹰的匕首也脱了手。
小过拍手指着三个人哈哈大笑:“这叫狗啃屎,一嘴泥。”
大有朝趴在地上的郭复踢了一脚,回头对小过说:“这几头烂蒜,就凭这点儿能耐,也敢在济南城的地面上撒野。”
郭复见对方一副兴灾乐祸的样子,不由怒火中烧,忍着身上的痛,一把抓起老鹰掉在地上的匕首,奋力一跃朝大有后腰刺去。
“当心!”小过见此情形,忙朝大有惊叫示警。
大有回头一看,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尽力往旁边闪避。这一闪,虽然躲开了后腰的要害,但匕首却刺在了他的屁股上。
大有“哎哟”一声叫了出来,朝后面迅速退去。
郭复一刺而中,心中暗喜,想乘胜追击,谁知就在这时,小过蓦然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朝他脸上撒过来。
郭复没有防备,顿时迷了眼睛,慌乱之下只得闭着眼睛,胡乱地挥着匕首。
大有额头上青筋绷起,怒不可遏地瞪着郭复:“你他娘的,老子摔死你!”说完,忍痛要去抓郭复的脖子。
小过忙拽住他:“大有哥,你伤得重不重?”
“没啥大事儿。”大有一只手捂着屁股,鲜血从他的指缝缓缓渗出,“这小子也太气人了!往哪儿扎不好,非得扎在我拉屎的地方,这要让人知道,我这脸往哪儿放?”
几个人打架的巷子虽然较为僻静,但还是惹来了路人围观。
小过见此情形,抻了抻大有的袖子:“看热闹的越来越多,一会儿警察准得来,咱还是快走吧,别把事闹大了。”
大有望了一眼四周,确如小过所言。就在这时,王辰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小泼皮,有种就他娘的别走!”
大有挂了花本就气不打一处来,见王辰还火上浇油,便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抬脚又把王辰踢翻在地。
小过叫了一辆黄包车载着大有离开,小过则朝着不同的方向跑去,很快消失在巷子深处。
这边,老鹰最先站了起来,跑到郭复面前:“二当家,那俩小子已经跑了。”
郭复这才停下来去揉眼里的沙子。
远处骤然响起了警笛声,老鹰神色慌张地说:“警察来了,咱也快走吧。”
郭复勉强睁开眼睛,把匕首抛给老鹰:“扶上老王,赶紧走。”
老鹰揣起匕首,架上王辰,对郭复说:“二当家,你没事儿吧?”
郭复痛苦地眨了眨眼睛:“没事儿,等到火车站了找点儿水洗洗。”
“老王,你咋样儿?”老鹰又去问王辰。
王辰觉得全身的骨头就像散了一样,却还是强忍着说:“死不了。”
郭复拽过王辰的一只胳膊,老鹰抓过他另一只胳膊,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王辰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