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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九章 快乐就好

2018-03-04发布 3373字

鸣晓宫一夜未眠,冉奚在黑暗的宫殿中四处行走。早已没有一个人的殿堂看上去是这般的空旷而又寥落。恍然间,她以为自己只是站在一片荒野间而已。漫天漫地,填塞不了的孤单。

为什么呢?她竟然没有得以躲开这一劫。

自小她就教育她,在饮食上定要让人先试菜,确定无毒之后才能食用,后妃之间最善的,便是使毒。那时候的戚芜乖巧的听从着,可是,为什么她现在却忘了呢?还是,她在心中其实还是信任自己的呢?

无论答案如何,冉奚相信自己都是无从知晓了。

因为她们已是天人永隔。连这个最宠爱的女儿都宁愿去往她父亲的那一个世界,而将她独自留下。

她是这样的孤苦无依。

她甚至可以闻到自己身体里散发出来的腐朽的气味。

冉奚知晓,在自己的内心有太多危险的矛盾。她希望自己的政权可以稳固,甚至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和传承下去。但是,同时,她也感到作为一个当权者的疲累加上长久以来的胜利者的身份,她暗暗地渴望着可以有一个人将自己打败,从她的手中夺走一切,让她重获失却了多年的自由。

她希望,这个人,可以是戚芜。

只是如今,一切都如同此刻的黑夜。这般的深不见底,找不到尽头。

一路向着祝陵。

面容平淡的女子和苍老的男子,以武林中人的打扮出现的戚芜和清玄这一日已然到了与祝陵相隔不远的吉州,时间,也才只是过了一个月而已。

二月的天气,透着过年的喜气,空气中还可以闻到那种甜丝丝的味道,一闭眼,那些红火的色彩还在眼前晃着。但是,睁开眼,却也只是白色夹杂着绿色,更多的灰堆叠在面前。闻到的更多的,亦仅仅是带着点涩的泥土的味道。

“在想什么?”清玄望着正在发呆的女子,戚芜闻言转过头看着他,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如果我就这么从世界上消失了,会不会更好一些?”

“瞎说什么呢。”清玄伸手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此时的她,只是少女的面目。易容师,可以给一个人不同的面目,唯一不能改变的,是这个人的眼神,他经历了多少,眼睛会将一切都记录下来,是无论如何都抹杀不掉的。

此刻的戚芜便是如此。望着她这般带着星星点点绝望的双眼,清玄体会到了她话语间的另一番深意。

“你想让永宁公主这个身份彻底消失么?”他这般问道,戚芜缓慢而坚定的点点头。清玄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快乐的笑容,“这也好。”

“只要你认为这样可以过得更快乐。”

皇城冉慕感觉到一种灰色的气氛,立在朝堂之上,他的目光偷偷投向坐在龙椅上的女子。脂粉或能掩住脸色的苍白,可眼眸中浮光掠影般的心事却是无法掩盖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冉奚都忘了收拾好严重的情绪?

“宿昭仪。”退朝后,冉慕唤住了正要离去的宿嫣。“冉大人,有何事么?”她保持着柔和的笑容看着他说道,冉慕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公主前往祝陵,一路可平安?”

面对他这样的询问,宿嫣感到一阵困惑。他是戚芜的丈夫,竟要向她这个旁人来打听自己妻子的消息。“此事奴婢也不甚知,莫非是冉大人听得什么谣言么?”她想到了不久前从萧然处听闻的清玄之事,不禁猜测冉慕是否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因而特地来验证真假。

“不,没有听到什么。”冉慕摇摇头,“打扰昭仪了,冉慕先走一步。”说着他作了个揖,径自离开了去。

宿嫣望着那个背影,渐渐变成渺小的一点,消失在尘埃之中。看他那神色,也不像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难道真是戚芜出了什么事情么?她这般想着,脚步不禁往鸣晓宫而去。

刚经过御花园旁的莲阳宫,便瞥见一名女子形迹可疑地闪进闲置已久的宫阙之中,宿嫣不由得放轻脚步走近一些,只见宫门已关上,里面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她识得那一闪而过的身影,那是如今已替代了她在冉奚身边位置的卓韵。那么,在莲阳宫中等待她的是谁呢?宿嫣一边猜测着一边轻手轻脚地将耳朵贴在了门上,屏息窃听。

见冉均若的气势被削减了大半,卓韵的语调也柔和了些许,“陛下已经与宿嫣闹翻,皇储妃又死在了冷宫,皇储自也不受宠了,皇城中的障碍大致已除。加上公主在盛州丧命,如今只待庐陵王回城,再对付他又有何难?”

冉均若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戚芜的死讯如此平淡地从卓韵口中说出,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样一个聪明通透的女子,竟会这般轻易地死去,这一切是真的么?他不禁怀疑起来,但对上卓韵信心满满的目光,他知晓此事应是不假,不免心头一宽,原本严峻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站在鸣晓宫的台阶前,宿嫣直到今时才发现这座宫殿竟是这般的高,高得快与人世告别,转身便投入到无穷尽的白云中去。

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她感到一阵无法抵抗的疲累,垂下头,再也没有犹豫半步,径自迈开脚步往自己的宅院而去。

冬季的天变得阴沉,一场雪在层层叠叠的云层后酝酿着,等待下落的时机。

宿嫣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转过身,大步往宫外而去。

借着火堆的光,戚芜的脸颊透出血色的生气。由于在野外赶路,加上错过了宿头,他们不得不在一间破庙中将就一夜。

“没想到你看似金枝玉叶,娇贵得很,却不见有半分抱怨。”清玄便烤着火边说道,天气毕竟寒冷,所备干粮早已硬如砖块,戚芜倒是满不在乎地将馒头掰下来一小瓣塞进嘴里,正嚼着,便听清玄道,“不忙,我正煮着野菜汤,虽然可能淡而无味,但至少暖和,这么冷的馒头,也不怕吃出病来。”

戚芜闻言浅浅一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滞留在手心的食物上,似在回忆着什么,旋即又开口道,“有得吃出病来,总比饿着强。”清玄颇为无奈地撇撇嘴,用方才在庙中寻得的两只碗盛了汤,递了戚芜一碗,后者含笑接过。

“以后打算如何?”清玄的话让戚芜一怔,旋即微微偏着头认真思考起来,“不知道。”最终她摇了摇头,笑容中有些无奈。清玄闻言看了她片刻,安慰道,“大不了你替了半夏的位子,帮泛浅配药去。”

“呵,这主意倒不错。”戚芜说道,“其实只消离了宫廷,做一个平凡人,那么无论生活得如何,都是无所谓的。”

“哪怕一生凄苦,潦倒行乞?”清玄的笑中有揶揄的成分,戚芜瞪了他一眼,自顾自解决晚餐。沉默间却听得由远及近的一阵脚步声,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迈向死亡。“哪位好心人,给我点吃的吧。”一把沙哑的声音,脏得早已看不清的容貌,花白的头发里夹杂着几缕黑色,衣衫褴褛的妇人撑着树枝权当拐杖,一步步朝他们二人走来。

戚芜与清玄迅速交换了下眼神,虽然没有任何举动,暗地里早已是万分警惕。“姑娘,求求你,赏我这老太婆一点吃的吧。”妇人说着已走上前来,拉着戚芜的衣摆,那只伸出的手长着冻疮,早已溃烂,散发出一股腥臭。

戚芜半是嫌恶半是不忍地别过头,不由想起了在皇城中等着自己回来的家人,婆婆为自己求的平安符始终贴身携带着,透着一股来自家庭的安逸温度。念及此,又瞥见这妇人这般境地,不禁心生怜悯,没有理睬清玄警告的神色,便将喝了半碗的汤连同一个馒头一道递给了妇人。随即又挪到清玄身边坐下。

那妇人也不顾汤烫,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不忘抬头向戚芜感激地一笑。

但这笑却在一个瞬间凝固了,她如同见到了最可怖的东西一般顾不得口中尚有食物咀嚼,手忙脚乱地扔掉了手中的馒头,半跑半爬地夺路而逃。那根充当拐杖的树枝仿佛是对这一幕的见证,被留在了火堆旁,任火光照在它的树结上,对这堆用它同伴的生命燃起来的光亮无动于衷。

“你逃什么?”清玄用最快的速度将没有逃出多远的妇人一把抓住。她仍在挣扎,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戚芜见状,刚站起身来,耳边听得一阵声响,低头一看,是始终带在身边的琉璃环佩从衣襟里掉落下来,幸而只是落在草堆上,未曾跌碎。她松了口气般拾起,脸上安慰的笑尚未绽放开来便凝固了。

太安静。

那妇人停止了吵闹,视线愣愣地盯着那琉璃环佩,须臾又将目光挪向了戚芜,略停留片刻,又爆发出比方才更激烈的挣扎,竟挣开了清玄的钳制,向外跑去。

“不用追了。”戚芜重又坐下,望了眼四周的凌乱,抬眼看向站在庙外的清玄,“由着她去吧。”

这一刻,戚芜的眼神太凄清,令清玄都忘了提出异议,只是点点头,走回她身边坐定。不久前还熊熊的火,慢慢熄灭了些。他捡了几根树枝扔进去,只听得噼哩啪啦一阵乱响,暖的光又一次盛了。

尽管她已改变了许多,看上去苍老而潦倒,但是,戚芜终究还是认出了她来。芸娘,是芸娘。可是,为何芸娘会出现在这里?她又是遭遇了什么,而到了眼下这般境地?

她奔跑着,用尽了全力。

那琉璃环佩哪怕只是露出一角,她亦能认出来,当初戚芜总是戴着它,投向它的目光带着无法遮掩的伤痛与惆怅。

即便更改了相貌,可是那一双眼眸是不会变的,漆黑如墨,冰冷如雪,又温柔如水。正如她,此刻的样子又怎能与之前的自己联系起来呢?所以,唯有眼睛,才是记得另一个人最好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