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票是后天上午的,这次的她,不想再北漂,订的是海南的票,目的就是不想让霍涵义再找到她。
本打算是第二天离开东明的,可是来到机场订票时,去海南的票第二天已经售完,只得改成后天,这样的变动,谌凯丽却是很如意。
东明的最后一天,谌凯丽做了特殊的安排,她要去监狱探视爸爸谌向东。
离开东明,还要住两个晚上,谌凯丽突然想自己的家——神宇天宫别墅。
回家!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心头充盈着酸涩。
家?哪里还是家啊?无期徒刑的爸爸谌向东,还在大牢里。杳无音讯的妈妈李瑶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至今不知去向。
钻心的痛楚里,还是想念那个地方。
正好,回家住,即便霍涵义四处找,他也一定不会找到这里。
…………
夜晚凉爽的风拂过面颊,谌凯丽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胸部紧贴在栏杆上,下巴搁在一个柱头上,眼睛怔怔地盯着水面。
桥拱的最高处,离水面将近十米,谌凯丽就是站在顶端的最高点上俯瞰水面的。
难以置信,四年前,她到底是哪来的勇气站在仅能容纳一只脚的柱头上义无反顾的跳下去的?
嘭!
悲壮的,重物撞击水面的声音,仿佛轰然响彻在耳际。
要是淹死了,不就没有现在的痛苦折磨了吗?
杂乱无章的思绪在越来越深的夜色里沉淀,徐徐的风越是带了丝丝的寒意。
四年前,就是在这座桥顶端的这个柱头,她站在柱头上纵身一跃,就掉进了十米下面的水里。
就在自己落水的刹那,她竟是突然改变了寻死的绝望想法,趁人们不注意,她穿过桥孔,游到了觅渡桥的另一侧,悄悄爬上岸……
“嘿嘿!嘿嘿嘿……”
此时此刻,再此立足桥顶,谌凯丽竟是发出自嘲的冷笑。
都说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转来转去,自己还是要被迫离开家乡,从明天开始再次过上居无守所的生活。
孤独,更是增添了夜色的黯然,就连自己曾经痴迷的霓虹灯也似是变成了可怕的鬼眼,向着自己眨呀眨的,那么的瘆人。
夜间气温骤然降了十几,谌凯丽看上去有些冷,便缩了缩肩头,交叉环抱着双肩的双臂也紧了紧。
身后偶尔过往的行人,或轻或重的脚步,也没怎么破坏她的思绪。
东明的一切,和自己还有什么关系呢!
这刻,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别的,不管是人还是物,都闯不进。
再次听到了脚步声,她依然淡淡的看着闪烁着点点星光的水面。
按照刚才的情况,脚步应该越来越近,再越来越远,可是,这次却是不同,脚步距离自己竟是越来越近,似乎是来到她的背后顿住。
心头突然闪过一抹惊悸,心竟是怦怦怦狂跳起来,谌凯丽抬起头来,猛的转身。
朦朦胧胧的视线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就静静的高耸在她的面前。
静的似是一樽灰黑色的雕塑。
虽然光线暗淡,他憔悴的面庞,又清瘦了些,愈显深的眼睛在看到她的刹那闪过一抹笃定,薄唇微扬。
谁都没有出声,谌凯丽停滞了三秒,视而未见的举步从他身边走过。
她的手臂却是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
“凯丽。”
她听到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大提琴拉出的音符,“你怎么这么狠心呢!”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谌凯丽只能狠狠地瞪着他,什么都不想说。
这样寂静的夜晚,却是被他的突然到来,给乱了思绪,她努力抓回一丝理智,想扯回她的手臂,他的手却强硬的攥着。
“放手!”
或许是她的声音发出了颤音,他的手竟是明显的抖动了一下,然后,似是怕它挣脱出来,愈是紧得似是链条般给箍住。
他低着头,一双深到不见底的眸子包裹着她,她委屈而难过的样子已经捕捉进他的视线里。
她的复杂的表情,一丝一毫都没能逃脱,她的手越来越凉,似是一块冰。
他竟是无法把它溶化。
再不把她整个人给搂进怀里,她可能结成冰雕。
霍涵义把她的手腕向着自己的身边用力一扯,她便不可自控的跌进她的怀里。
“凯丽,对不起,对不起……”自责的道歉,又把手掌按在她的后背上轻轻的拍打。
一股暖意袭来,谌凯丽竟是无法抵挡的向那个温暖的胸堂上贴了贴。
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却是已经被霍涵义给抓住,知道她的心在渐渐暖化。
“说过不反悔的,那三个字就写在我手心里,别人一说点什么,怎么就立马反悔了呢?臭丫头,你是不是就这点本事啊?轻信别人的话,然后把我弄得乱七八糟,以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他紧紧的裹着她,把体内的热量输送到她的肌肤上。
谁轻信了!人家是没办法!谌凯丽的抗议藏在心里。
“你食言了,说,怎么接受惩罚吧?”他的声音已经恢复常态,带了挑逗的意味。
他的头缓缓的伏下来,向着她的唇片。
反正生杀大权抓在他的手里,她似是一只逃不掉的小鹿,便闭上了眸子,做好了任由他惩罚的准备。
“这不算我强迫你吧?”他和她保持着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声音听上去虚幻缥缈。
谌凯丽轻摇头,浑身便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罩住。
狂热的吻,没有在谌凯丽的惶惑里袭击而来。
霍涵义悄悄的仰起头,抬起一只手臂按在她的后脑勺上,向自己温暖的肩窝按了按。
“故地重游,是不是作最后的告别啊?”
没料到他竟是大着胆子,提及自己不堪的往事,顿时谌凯丽心如刀割。
紧接着,便联想起慕容琼蕤的恫吓。这个疯女人已经偷走过昂昂,如果自己不离开霍涵义,她会不会真就向昂昂下黑手呢?
不!不能凭侥幸!昂昂就一条命,差点被苗宜霖给折磨死,来不得一点闪失,只有离开东明,远离涵义哥,才是最安会的。
谌凯丽突然不安的颤动了一下,霍涵义已经察觉:“冷吗?”
他又把她裹了裹。
温暖,从他的胸膛里噌噌的冒出来,谌凯丽感觉到是那么的安适。
可是,这样的安适,却是不属于自己,如果硬是不顾慕容琼蕤执意享受,遭殃的是昂昂。
“涵义哥,你放过我好不好……”
自己竟是这般喑哑着声音哀求起来!哪里还是那个不喜欢服输的谌凯丽?
谁知,霍涵义却似乎没有被她的可怜之声打动,只是近乎平淡着声音回着:“你在说什么呢?我把你绑架了吗?我只是看你冷,抱在怀里罢了,你要是觉得我这是对你人身自由的桎梏,那,我就放开好了。”
说着,霍涵义果真松开了手臂。
不知为什么,当霍涵义的胳膊松开时,谌凯丽突然觉得她的那个世界訇然坍塌,她伤痛的说不出话来。
霍涵义看着她,略略沙哑着声音说:“如果开离我你能快乐的话,你大可光明正大的离开,没必要偷偷摸摸,我在你心里岂不成了一个强盗?
“凯丽,你不再是四年前的你,我也不再是四年前的我,四年的时间,你我都经历过生生死死,觉得更加珍惜生活不是吗?要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凡是自己想要的,哪怕刀山火海,绝不轻言放弃!
“我明白我想要什么,今晚我坦白的告诉你,没有你,我的世界就是沙漠,所以我绝不放弃,当然,如果你执意放弃,我也没有丝毫办法,放心,我绝不会死乞白赖的扯着你的脚……”
他停住,心绪似是苍凉到深处,再也说不下去。
虽然是平静的语气,却带着十分的笃定。
太出乎谌凯丽的意料了!
刚才,在他坚定的抓住她的手腕的那刻,她还在想,只要是他找到了她,她一定会像过去那样,变着法的折磨她,直到她服服帖帖的向他求饶,他会很是受用的安抚她。
在她模糊的视线里,霍涵义果真转身,义无反顾的抬起了脚。
“涵义哥!”
谌凯丽再也无法承受,一下子扑到他的后背上,修长的双臂直接环到了他结实的后腰上,面颊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把她开闸的泪水全部倾注到他的T恤上,抽噎声伴着胸部的起伏。
霍涵义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按在了她冰凉的双手上,心头浮起淡淡的苦涩,一抹隐隐的喜悦竟是悄悄的从心底冒出来。
欲擒故纵!
他的爱情三十六计成功了!
霍涵义成功的喜悦只是蜻蜓点水一掠而过,心里立马被担忧覆盖。
然而,谌凯丽却是还没有给他期望的答案,只是泣不成声的搂着他。
她从来没有这刻的无助与绝望,她怎么了?
诀别吗?
霍涵义局促的目光里流露着浓重的不安。
不用听她的答案,霍涵义已经完全明白了。
她,真的要离他而去了!
什么冷静,什么理性,已经全然抛到了九霄云外,悲愤和难堪如火药,塞满了他的整个身躯。
霍涵义,去你的爱情三十六计!对于谌凯丽而言,已经行不通!
“放手!”霍涵义突然厉声吼着。
竟是吓得谌凯丽的抽噎之声嘎的止住。
霍涵义硬是把谌凯丽环在自己前胸上的双手给掰开,忽的转过身,怒目瞪视着她:“告诉我,是不是因为印象?”
终于把堵在内心的想法吐了出来,霍涵义乍开的双手举在了半空,有一种要环到她脖子上把她掐死的冲动。
他急促的呼吸着,缓解着此刻失控的情绪,他要努力控制着自己才能不让自己做出傻事。
霍涵义自始至终都难以断定,两个男人,谌凯丽到底爱谁更多一点。
谌凯丽与印象之间的关系,成了霍涵义的一个无法解开的谜。
能做出与印象结婚的决定,即便是迫于慕容的交换,也还是让人难以置信。
以谌凯丽的个性,委曲求全,她的人生词典里可是没有这个词汇。
向来自信的霍涵义,唯有在与谌凯丽的爱情上,他失去了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