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隐灵族为了保全我们大洧的士兵,以身诱敌,深入敌人陷阱……”说着,看了一眼苏圣晴,“无一生还。”
四个字重重砸在苏圣晴的心头,无一生还……什么叫做无一生还……
“诶?难道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吗?”方白薇开始明知故问道。
“不过,有机会你也可以回去看看的,只是,那里再也找不出一个跟你同一族的人了,都是大洧的士兵,现在你的身份可真是又高贵了一等了,你可是这世上最后一个隐灵族人,好好珍惜吧!”说完,用手绢遮了遮笑,便就出去了。
苏圣晴此时还沉浸在刚刚方白薇所说的“无一生还”中,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没有想到自己大婚的那天竟然是他们的忌日,更没有想到那天竟会是同他们的最后一面!
她突然想起自己那颇俱神话色彩的出生,现在想来,这哪里是隐灵族的祥兆,分明就是凶兆,是灭族的凶兆啊!
苏圣晴突然觉得这一切就好像是梦一般,一个想醒却醒不来的噩梦,母后那张严肃却又时常会流露出慈爱的脸仿佛就在眼前,仿佛刚刚分别。
苏圣晴不由得想起了大病时做的那场梦,难道……那才是现实,是自己的族人托梦吗?那场面是那样的逼真……
原来楚亦辰只是利用了自己,他利用了整个隐灵族,若是当初没有救他,当初没有遇见他,现在的自己还会是无忧无虑的吧,还可以肆意地奔跑在雪域晴朗的天空下。
一时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她的病本来就没完全好,这一下子急火攻心,一口血呛了出来,突然感觉天旋地转起来,接着,就是一片黑暗。
苏圣晴自己也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只知道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她看到的,都是雪山的风景,还有自己的族人,梦见同她们一起生活,一起说笑,还似当年一般,没有战乱,没有杀戮。
苏圣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的,那床熟悉得很,正是雪晶阁里的那张床。
“姐姐,你醒了?”连豪轻声道。
看到连豪,苏圣晴整颗心都感觉暖了不少,这捡来的弟弟,倒成了唯一的亲人了。
“连儿……”苏圣晴感觉还是晕晕的,耳朵嗡嗡作响。
接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苏圣晴抬头朝着门口处看去,三四个宫女正急匆匆地赶过来,然而,那些都是陌生的面孔,碧湖不在,彩雯也不在。
苏圣晴的整颗心又沉寂下去,看到她们,她的心便痛得更加厉害了。
“奴婢们见过晴妃娘娘!”纷纷行礼道,“以后请让奴婢们来服侍娘娘!”
“出去!滚!都给我出去!”苏圣晴喊道。
宫女们面面相觑,只得灰溜溜地出门去。
一旁的连豪被苏圣晴的这反应惊呆了,他从未见过苏圣晴发过这样大的脾气。
但是,他知道这是情有可原的,事情的经过他都已经知道了,碧湖的事情,他也已经知道了。
连豪欲言又止,接着,起身出门去,过不久,又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木盒。
他缓缓地朝苏圣晴走去,到走到她身边,将那木盒递到苏圣晴的面前。
“姐姐,皇上他念在您同碧湖姐姐情深义厚,所以没有将她丢到乱葬岗,而是选择了火葬……”
苏圣晴呆呆地看着那个小小的木盒,伸手将它接过。
木盒里面有一个精致的瓷罐,那里面便是碧湖的骨灰。
苏圣晴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方才,她还同自己畅想逃出宫之后的生活,如今……怎的会这般……
“圣旨到!”
苏圣晴还来不及伤悲,太监那尖厉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苏圣晴赶紧下床行跪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晴妃品行不端,性格乖张,不服从管教,在后宫同侍卫大打出手,且将皇后打伤,今着其免去嫔妃一位,即日搬去冷宫,钦此。”
苏圣晴的嘴脸溢上一抹苦笑,是了,这才是自己该有的结局罢!
“臣妾接旨。”
“姐姐,怎么会这样……”连豪听到苏圣晴要再一次搬到冷宫,顿时坐不住了。
“连儿,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这里留给我的,只有伤心罢了,物是人非,只会让人更加难过。”
“姐姐,一定是皇上他误会您了,我……”
“连儿,听姐姐一句,日后,无论是做什么事情,都不可太锋芒毕露,学会韬光养晦,知道吗?”苏圣晴捧着连豪的脸道,“日后,在皇上面前,你该是怎样,还是怎样,不要因为我而对他有丝毫的怨恨,平时一定要做好功课,知道了吗?”
连豪早就控制不住眼睛里的泪水,哽咽着点点头。
冷宫。
苏圣晴再次来到那个破旧的小屋子,尽管别开几个月,但是里面却是干净得很,看上去一尘不染的样子,跟外面的破旧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苏圣晴自然知道这是怎样一回事,自然是有人时常帮衬着,这样看来,她倒是还挺有远见的。
苏圣晴将自己带来的寥寥可数的一些东西安置好之后,便想着去看看凉禾,刚走出门的时候,就听见“哐当”一声响。
那是一个铁盆跌落在地上的声音,凉禾觉得除夕将近,苏圣晴的房间尽管没有人住,但是也该迎着新年清理清理,却没想到撞见苏圣晴,这说不上是该喜还是该悲。
见到熟人是好事,但是在这个地方见到,那就真说不上是好事了。
“晴儿,你……”凉禾赶紧走上前几步,却不知接下来应该怎么问才好。
苏圣晴莞尔一笑,“姐姐,你看,果然还是这里比较适合我,那个深宫,待得太累,不习惯。”
凉禾也带着忧伤地笑了笑,“我这还想着过些天就是除夕了,应当打扫打扫的……”
“姐姐也没有白来,咱们两人一块儿打扫便是。”
凉禾忙点点头,“诶……”
苏圣晴来的时候,带了些糕点的,是连豪给她打包上的。
两人在收拾了一通之后,便一同坐下来,寻了一块布铺在地上,吃起糕点来。
苏圣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十分开心的样子,一块接一块儿地吃着。
凉禾配合着她,然而,她却看得出来,苏圣晴这一次是真的伤心了。
“凉姐姐……”苏圣晴突然唤了一声。
“嗯?”
“那个疯了的女人可还去找你么?”苏圣晴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问,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反倒是觉得在这里的人是最无辜的。
凉禾沉默了一会儿。
“她走了……不久前,天气突然变冷,她吃不饱穿不暖的,又整天爱到处走,生了场大病,便就走了……太监们用藤席来卷她的时候,我还送了她一程……”
苏圣晴的心已经麻木了,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残忍,将所有糟糕的事情都安排在了一起,不给你一丝一毫的时间去消化它。
“其实,没必要太悲伤的,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逃脱不掉这样的命运的,她那样活着,倒真不如离开好,我想,她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苏圣晴木讷地点点头,接着,继续抓起布上的点心往嘴里填,尽管她嘴里已经是满满当当了。
“晴儿,好好待自己吧,若是把自己折腾坏了,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苏圣晴停下来,呆呆地看着凉禾,她突然想到有一天自己又要眼睁睁地看着凉禾也被人用藤席卷走,那种恐惧便笼罩着她。
“姐姐,你想不想有一个好一点的结局?”
“嗯?”凉禾显然没有明白苏圣晴在说什么。
“姐姐,你想出宫去吗?”
凉禾眨了眨眼,苏圣晴的这话实在令她摸不着头脑,是什么意思,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难不成,受了太大的打击,整个人变傻了?
“晴儿,你看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上的事情……”
“嘘……”苏圣晴打断她道。
“凉姐姐,我不想再让悲剧发生在我的身边……”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
“姐姐,今晚你再来找我。”苏圣晴趴在凉禾的耳边道。
晚上,凉禾倒是真的如约来到了苏圣晴的小破屋,然而,事实上,她只是怕她一时想不开要做傻事而已。
“姐姐,你快些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必须要带的东西没有?”苏圣晴问道。
“这……”凉禾不知该怎样回答,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当真。
“算了算了,那些破衣服就先不要了,贵重物品你可都带在身上了?”
凉禾开始觉得苏圣晴不像是开玩笑了,于是点点头,那个疯女人在的时候,怕她会将自己的重要东西弄丢,于是便就带在了身上。
苏圣晴从带来的包裹中拿出了一包银两,递到凉禾的手上,“这些应该可以够你用几年了,总之,出去了这里,总能有赚钱的法子的。”不由分说,便就拉着凉禾朝一个方向走去。
两人翻过一道墙之后,便就来到了那废弃的屋子前。
凉禾有些慌,这些年她都没有出过冷宫,而今看到这更加破旧的废墟,心里更是没了底。
“姐姐,你跟我来。”苏圣晴说着,便就将凉禾拉到了那个机关处。
苏圣晴细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同几个月前是一样的,一点都没有变,这才放下心来。
苏圣晴熟练地打开机关,石门在轰隆声中被拉了上去。
“凉姐姐,你快些走吧,若是有亲人就去投奔亲人去吧,远离这个地方……”苏圣晴握着她的手依依不舍道。
凉禾看了一眼那个门后的世界,虽是晚上,看不太真切,但她知道,那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