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王回京。
曲容穿着公主朝服,准备进宫。太后在重华宫召开家宴,命皇子入宫。她不在受邀之列,只是列行进宫向太后请安,顺便去顾淑妃那里看看梁帝的状况。若是太后乐意,留她在重华宫中说上两句话,也无不可。
距离梁帝病倒,京城收到北境两州大旱的消息已经过了半月有余,冼王也终于从封地赶到了京城。根据边境平南帅府高华郡主来信,乌德龙也已经出发,准备前来长安听封。
长安城原本就是万国来朝之地,如今,倒是有些不一样的风采。
进宫以后先按例到了太后宫中,给太后请了安。太后尚在梳妆,曲容走过去,拿过宫女手中的金钗,为太后挽发。太后与她客套了几句,关心了些长安城中的情况。曲容挑些能说的答了。
太后突然问:“靳清最近是不是不太安宁?”
曲容坐在太后身边:“母后何出此言?”
“哀家听人说,他最近去军令司去的很勤。”
曲容道:“杨总帅一向仰慕国师风采。”
“哀家看靳清不是为了和杨定平聊天去的。最近朝中数他不安分。昨天联名了七位军部大臣给哀家上书,今天有带来了六部的请愿折子。等着哀家放屈淮出狱呢。哀家就不明白了,屈淮与他非亲非故,他何必做到如此地步。”
靳清最近在朝中的活动,曲容自然也有所耳闻。这件事情也是他们喜闻乐见的,此时自然帮着开脱一二:“军令司事务繁忙,杨总帅一个人独木难撑。可能是杨总帅抱怨了两句也说不定。”
“你这小孩儿心性什么时候能改改。”太后由曲容搀扶着站起身:“靳清要真是个耳根子软的,哪能走到今天来。说什么两州大旱,军部必须派人监察,哀家看都是借口。皇子将军这么多,难道还非一个屈淮不可。”
曲容道:“母后说的是,自然不是非屈淮不可。只是北境之事,多由屈淮负责。朝中大臣也是习惯了。”
“你皇兄先前常和哀家说,屈淮是北境根深叶茂。现在这帮大臣,简直是要哀家放虎归山。不过皇帝也说,屈淮还当用。削个官位放出来,到是也行。免得他们辛苦,天天给哀家找事做。”太后拍拍曲容的手:“走,咱们去看看皇帝。”
梁帝依旧是病得糊涂的样子。顾淑妃衣不解带,半步不离床前的照顾着。太后和曲容来了,也来不及出来相迎,只能等到了內殿再行问安。太后知她不易,自不计较。松了曲容的手,过去看梁帝。
曲容站在顾淑妃身边远观,梁帝脸色灰暗,这些天已经到了凭参吊命的程度。太后颤颤巍巍的用手抚摸上梁帝的脸颊,叹了口气。
“还是没起色吗?”
顾淑妃跪下,道:“臣妾死罪。”
“这不怪你。要说这宫中,你其实是最让哀家省心的,连皇后也比不过你去。嘉德,扶她起来,到哀家身边来。”
顾淑妃依言走过去,跪坐在床边。
“哀家知道你不容易。你膝下有两个孩子,都也还小的很。皇帝的病不是你的错,那帮方士,哀家都已经杀进了,却也换不回哀家一个健健康康的皇帝。肃州王,哼,他的所作所为,皇室永远不忘。”太后扶顾淑妃起来。
“你也是当娘的人,对哀家的心,也当是最能体会一二。你还有个皇子,可玩玩不能……”说到这里,太后停下不说了,只对一旁的宫女道:“太医在哪,叫进来,哀家有话要问。”
外面侯着的太医立马进来,太后问了两句,让人退下了。
“问了这么多太医,都是一个样子。”太后失望的坐回床上看着梁帝。
曲容道:“这位太医儿臣似乎曾经见过。”
太后苦笑:“宫里的哪一位太医你没见过?为了皇帝,哀家已经杀了三个太医了。剩下的这些,照样无用。”
顾淑妃道:“宫中所有的太医,都已经来看过了,无怪长公主眼熟。”
曲容故作惊疑:“我怎么听说六部尚书刚刚保举了一批新的太医入宫,也来试过了吗?”
顾淑妃摇头:“那倒没有。”
太后道:“一帮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能有什么办法。”
曲容上前劝说:“母后,宫中太医侍奉天家,稍有不慎则罪及全族,行事自然保守。新进宫的这批太医,也必然是学有所成之辈,而且未曾被磨去锐气,也许会有新的办法。”
太后叹口气:“就按你说的办吧。你要愿意待着,就在这陪陪淑妃,也顺便看看你小皇侄,哀家很喜欢他。你之前不也提醒哀家曲研的婚事,你也替哀家,和淑妃聊聊。”
“是。”
太后走后,顾淑妃拉着曲容去了偏殿。问曲容:“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曲容道:“皇兄诸子之中,只有娘娘所出的六皇子尚未加冠。掌控一个孩子,总要比掌控一个封王容易。”
顾淑妃手脚冰凉:“太后在威胁我。”
“现在还是在拉拢娘娘。毕竟梁宫之中,娘娘现今的地位确实非比寻常。您膝下的六皇子,最让太后心动。赵贵妃和王德妃,都比不上娘娘。”
顾淑妃低下头:“这会影响研儿的婚事吗?”
“不会,她的婚事是太后拉拢你最好的办法。太后最大的可能,是把她指给某个宗亲的嫡子。”
“我不想她和我一样……”
曲容道:“我会尽力。”
“我现在真的怕,陛下醒不来了。他这两天太过于安静了,安静的让我害怕。陛下若是这个时候走了,我才真的走投无路。”
“娘娘放心。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太后也不会。娘娘只需要把我们安排的太医留在这里,让他来照料陛下。只要不死,什么时候能清醒,就看天意吧。”
顾淑妃道:“我当初也曾劝过陛下少用些方士进贡的补药仙丹。他就是不听。如今真是为了长生,把余生也要葬送了。”
重华宫的家宴并没有直接产生什么影响,但似乎有什么已经开始不一样了。代王从宫中出来,未回代王府,直接去了南华寺。昭华郡主早就恭候在南华寺。
“太后在席间,都说了些什么?”
代王皱着眉头:“本王也说不清楚。皇祖母似乎只当是平常的家宴而已。”
昭华郡主想办法问得详细些:“重华宫宴请,所有皇子皆至,就连端王和庄王都不例外。席间众人都做了什么?”
代王道:“皇祖母赐了几件礼物。拿给庄王和端王的都是玛瑙镇纸,形状大小都一模一样。两个人因此笑语了几句。皇祖母于是收回了一件,命他们两个比剑。谁赢就给谁。”
二桃杀三士,但为何只针对庄王和端王?
“结果呢?”
“庄王不敌端王。端王一时难以收手,不慎伤了庄王,但也是皮外伤而已。”
昭华郡主道:“端王愚蠢,庄王却不笨。还有些别的吗?”
“皇祖母很喜欢六弟,一直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曲容出宫后已经见过昭华郡主,昭华郡主自然明白太后的想法:“今日宫中传出消息,太后去了顾淑妃处,言语之间多有拉拢之意。”
代王握住拳头:“父皇病重,皇祖母要扶持一位太子。这么说,她是想选择六弟吗?”
“六皇子确实是太后心中最好的人选。但代王也不要忘了,朝中不是太后一个人只手遮天的地方。六皇子之上,有五个加冠的兄长。群臣不会同意太后选择六皇子的。冼王如何?”
代王道:“太后对冼王并不如何热切,反而有些冷淡。”
“理应如此。冼王何等实力,太后自然不会喜欢。太后借着冼王的名声,拖延几日,用这些时间笼络了不少贵族,这就够了。真的让冼王做大,太后第一个不许。”
昭华郡主还没有听到代王口中关于自己的消息,不由发问:“太后难道对殿下没有什么表示吗?”
代王刚刚握住的拳头缓缓松开:“皇祖母对我和昆王都没有什么表示。只问了我一些军中的事宜,谈及九州元帅屈淮,皇祖母似乎隐隐有松口之意。”
“不是太后愿意松口,是皇子回京以后,她不得不松口。毕竟皇子监国,她不能干涉。太后的意思,应该是要夺屈淮的军权,然后放人。”
代王道:“军权总归是在军令司的。不在屈淮手里,也就是在杨总帅手里。”
“不一定。”昭华郡主考虑的更多:“太后势必要立下一位太子,为了制衡太子的权力,她还会支持一位皇子。她如果对殿下和昆王都没有特别的态度,就有两种可能了。昆王懦弱,最适合做个明面上的傀儡。至于殿下,可能会有领兵的机会。”
代王道:“要多谢郡主一直对本王的抬爱。本王听说军令司内,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声音。”
“杨定平故意造势而已。他与屈淮为了一个女人近乎反目的事情已经在长安城中传的风言风语无所不有。也只有这样 屈淮才有可能继续留在军令司。贬成将军,郎中,只要不离开军令司,就都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