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船上之后,普瑞娅似乎心情非常好,穆辛忙着让舵手转向,指挥水手们升帆加速航行,她却甩开胖子和瘦子,让厨师准备一顿大餐,钻回船长室泡澡去了。为了从鬼洞后的山壁那里爬出去,他们所有人都弄了一身灰土。李瀚回到底仓收拾了一下,随后跑到厨房找了点儿吃的。捧着着一个夹着羊肉的大麦饼,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哼着歌回到甲板上,李瀚看到奥登一个人趴在船舷边发呆。
自从被救下来之后,除了带路,奥登几乎从没主动开过口。就算是等待救援,他也远远地站在一旁,似乎很抗拒跟李瀚他们站在一起。偶尔眼睛扫过船上的海盗、刀剑、火炮,目光也十分冷漠。普瑞娅坐在小舟上曾抽空问过奥登一些问题,他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跟随着他们上了船。
瘦子正像个跳蚤一样围着奥登转来转去,追问着他死里逃生的感受和他们这一天的遭遇。奥登却仿佛没有听见身边的聒噪,只是用手指不断把玩着那枚从萨利手中抢回的徽章,眼神十分茫然地盯着下落的夕阳。
李瀚转身回厨房又拿了点儿吃的,用底仓赌钱的消息哄走了瘦子,趴在了奥登身边。他把麦饼递给奥登,奥登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你很厌恶我们?”李瀚收回麦饼问。
过了好一会儿,奥登才闷声说:“我只是厌恶海盗。”
“因为骑士官加给你的海盗的罪名?”
“厌恶海盗还需要理由?你看看你们做的坏事。抢夺货物、贩卖奴隶、破坏航道,如果不是你们,你觉得小镇会需要这么一大群士兵和萨拉赫这么一位治安官?”奥登难得语出讥讽。
“尽管我们救了你?”李瀚也不生气。
“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救我,不过我知道,你们救下了我,还放跑了另外四个海盗。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奥登说着就准备走开。
“如果我告诉你,你父亲也是海盗呢?”李瀚突然开口问。
话音刚落,奥登便转身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李瀚胸口的衣襟,把他直接提了起来,抵着他的额头恶狠狠地说:“我父亲不是海盗!你再胡说我就掐死你,别以为在你们的船上我就不敢!”
李瀚的个子其实不算低,不过在奥登面前就像个小鸡一样,直接被他拎在空中。不过这种情况李瀚经历的并不少,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地一脚踢向奥登的腿间要害。奥登张嘴惨叫,李瀚顺势把手里的麦饼塞进了他嘴里,在他手臂和手掌上一抹,轻松地挣脱了掌握,退到一边。
“虽然萨利和骑士官很不是东西,不过有一点儿他们没骗你,这枚徽章真的是海盗才有的东西,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海盗。”李瀚双手张开放在身前,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那枚维京海盗的徽章,示意奥登冷静,“你先别激动,一边吃东西,我一边给你解释,信不信由你。”
奥登本来捂着胯下还准备往前冲,听了李瀚的话,倒是克制住了,伸手拿下嘴里的饼,迟疑了一下,开口说:“徽章!”
李瀚把徽章抛给奥登,靠近了两步站在了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说起了维京海盗的传说。其实李瀚也没见过维京海盗,不过作为鼎鼎大名的海盗始祖,关于维京海盗的各种故事在迪戈岛上流传得十分广泛。李瀚从小在妓院里没少听这些传说,也算是比较了解这些来自欧罗巴北方的狂战士。维京海盗都是最强悍的战士,他们活跃在欧罗巴北方的海洋里。尽管没有太大的船和很多的人员,也没有强大的火枪火炮,可维京海盗在战斗中却表现得极其狂热可怕,几乎每个人都悍不畏死。在海上劫掠或战斗时,他们总是遵守着最古老的海盗传统,将船系在一起,在船头搭上跳板,然后依次上场与对方单挑。如果前面的战士死亡,就由后面的同伴替自己报仇。这些可怕的战士在严寒的北方海战中永远赤裸着上半身,发出粗野的怒吼,在鲜血中用钢叉和战斧搏命,从不言退,直至死亡。可以说,这是一群从鲜血和烈火中锻造而出的嗜血狂魔,通常他们十几个人就可以洗劫一艘七八十人的大船,自从他们崛起之后,欧罗巴沿海许多国家都苦不堪言,经常缴纳赎金以脱离他们的骚扰。不过,这些传说中的海盗之王现在已经很少见了,据说是接受了上帝的信仰,被神明所征服,原本海盗横行的几个国度早已变成了传教士的天堂。
“你手里的这枚徽章,就是维京海盗所独有的徽记,而且只有维京海盗中最强大的狂战士才有资格佩戴。据说这种徽章能够庇佑这些强大的战士在战斗中躲避暗箭,不受重创。任何一个获得者从来都是贴身携带,直至死亡,一同埋葬进坟墓里。你回忆一下,你父亲看重这枚徽章吗?”李瀚问道。
奥登早已不知不觉吃完了整个麦饼,握着那枚徽章陷入了沉思。显然,他回忆到了什么,心理开始接受李瀚的解释。
“就算我父亲是海盗,又能怎么样?我不是就行了。我恨海盗,你别想让我加入你们!”奥登突然开口说,语气十分坚定。
“没人说你是海盗啊!哦,除了萨利和那个傻冒骑士官。我也没准备建议你当海盗,我又不是这艘船的船长,你在这艘船上当海盗对我有什么好处?”李瀚嘁了一声。
“那你们为什么救我?”奥登盯着李瀚的眼睛问。
“这你要问这艘船的船长大人,就是白天拉着你手的那个大胸女。她纯属闲的无聊找,想像传说故事里的那些冒险家一样,收一群忠心手下征服大海,所以才孜孜不倦地从绞架上救下一个又一个肮脏的海盗。哦,不包括你。”李瀚丝毫不介意在背后多说普瑞娅一些坏话,他现在只要一想到这个女人,首先脑海里出现的不再是她的大胸脯和大腿,而是胡尔木的那张臭哄哄的大嘴,直犯恶心。
奥登不知为什么脸有些红,他搓了搓手,犹豫了一下,开口问:“听起来你似乎也不喜欢海盗,那你为什么还当海盗?”
“如果你跟我一样,从小就出生在海盗窝里,周围所有人的生活都与海盗相关,你也会注定成为一名海盗。甚至就算后悔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李瀚翻着白眼说。
“所以你父母也是海盗?”奥登的言语有些亲切。
“呸!我父母才不是海盗。我妈是一位伟大的医生,我爸......可能是一个官员,反正肯定也是个很厉害的人!”
“那你怎么会出生在海盗窝里?”
“这个说来话长。反正,这不是他们的错,都是海盗们干的好事。”李瀚靠在了船舷上:顿了一会儿,开口说:“我主动去救你,其实也有原因。咱俩之间有一点一模一样:我们都不被周围的人所接受,都没了父母。因为这个,所以我才愿意救你,否则我早跑了。”
奥登有些不好意思,他想开口道歉,安慰一下李瀚,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挠了挠头,重重地在李瀚肩膀上拍了拍,拍得他一趔趄。
李瀚推开奥登的手,揉了揉肩膀说:“我是东方人,父母都来自遥远的中国。不过现在只剩下一个不清楚在哪儿,也不知道叫什么,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儿的父亲了。和你基本差不多。”
“啊?”奥登的表情有些迷惑。
“既然这枚徽章是维京海盗的标志,那就说明你父亲肯定是欧罗巴北方最著名的狂战士之一,你的母亲也说不了来自那里。你现在最好和我一样,先加入这艘船,然后找机会前往迪戈岛。那里有来自东西方很多个国家的海盗,只要找机会加入一伙儿,说不了我们就有机会回到自己的祖国,找到父母。”
“好主意!你真聪明。”奥登一巴掌拍在了李瀚的背上,神色中充满了佩服。
李瀚差点被奥登一巴掌拍倒在甲板上,他咧着嘴退了两步,上下打量着奥登;“我真的一点儿都不怀疑你父亲是维京海盗,你这绝对是天生的狂战士。”
奥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接下来,奥登先获得了普瑞娅的同意,正式成为了“虎鲸号”上的一名海盗。说起来也很有意思。奥登经过这件事已经完全不结巴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一跟普瑞娅说话却又结结巴巴地说不成句,被李瀚嘲笑了半天。
随后的几天,奥登开始跟着李瀚正式学习船上的各种伙计。虽然他看起来憨厚蠢笨,可学东西却学得飞快,短短几天,他就把除了操舵以外的各种水手活儿学了个七七八八。最神奇的是,他从没在船上生活过,可是自打上船之后却没有任何不适,整天健步如飞,做什么都十分麻利,获得了普瑞娅和穆辛的高度赞赏,以及胖子和瘦子无尽的嫉妒。
“虎鲸号”则一路向西北航行而去,前往普瑞娅念念不忘的红海,准备进行下一次捕猎。
威廉丹皮尔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名海盗。当然,这话不太公平,确切地说,自己是大英帝国东印度公司皇家船长号军舰上的一名雇佣海军。可是,不管怎么看,自己现在做的事都不太像是一名海军应该做的。
身穿着笔挺的红色海军服,手持着佩剑和火枪,脚边跪着几个反绑的水手。周围的几个同伴正在对最后负隅顽抗的几个水手进行围歼。对,是水手,不是海盗。丹皮尔实在想不通菲利普船长为什么下令对这艘商船发起攻击,这艘船明显不是海盗船,上面任何武器装备都没有,而且还挂着奥斯曼帝国的商船徽记。
宽阔的跳板早已牢牢地架在两艘船之间,这艘小商船在庞大的“皇家船长号”面前就像是一个怯懦的小孩子,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
不出所料,首先走过跳板出现在商船甲板上的,是两排手持乐器的士兵。他们静立在跳板口两侧,开始演奏了起来。随着音乐渐起,头戴雉尾海军帽的菲利普船长出现在跳板一端,手中轻舞着金柄细剑,伴随着节奏微笑着走过跳板,在乐曲演奏到最高潮时正好走到了甲板中间。他优雅地摘下自己的帽子,十分绅士地向所有的俘虏行了个礼,微笑着开口说:“女士们先生们,非常抱歉地通知大家,你们被俘虏了。请不要做无谓的反抗,避免给您自己造成伤害。请交出您身上的贵重钱财和珠宝,当然,有纪念意义的您可以保留。这只是一次小小的劫掠,不需要惊慌,我们保证会给各位留下足以到达下一个大港口的钱财和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