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锦皱着眉沉思:想害父亲的人不用说他就知道是谁,只是听剑无影这么说,那藏身山林的人与刺客应该不是一路人马。刺客是江湖中人,分明是受人雇佣。有这个财力雇佣如此多且昂贵的杀手,又与自己有深仇大怨的,除了定国公为首的世家外,不会再有其他人。
可是昌邑侯和定国公是一派人马,自己家出了事所有人都会想到是他们出的手。他们应该不会故意留下罪证才是,为什么林中的人要射出昌邑侯暗卫特制的“流虹倒刺”?难道是怕证据不足,故意留下线索,还是为了栽赃嫁祸呢?
不过剑无影已经确认,那些刺客就是定国公他们雇佣的,完全没必要再栽赃啊。东方锦突然意识到,这里面还有更深的阴谋。正想到这,剑无影突然说道。
“对了,今天来等你之前,居然有人跟踪我。定国公派出的杀手全部丧命,是不可能知道我的行踪的,而那藏着的几人却是见到了我的模样,只有他们有机会跟踪。喏,我着急等你,只逼退他们,这是从其中一人手中斩落的剑。你瞧瞧可识得?”
东方锦接过剑,只一瞥就觉得天旋地转,一个不稳跌坐在了椅子上。惹得剑无影皱眉看着他。
“喂,你该不会是因为赶路太急身子虚吧?”
“大哥,你这就回去吧,父亲的事交给我。你就不要插手了。”
剑无影突然被东方锦喊了一声大哥,已经是目瞪口呆,再听他让自己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东方锦,别以为我总是让着你就是打不过你。那个人的事我虽然不想管,但是我说过,除非他自己死,否则只能死在我的剑下。如今有人当着我的面要杀他,而且还暗中跟踪我。当初是你请我来的,如今你想让我走,不可能!”
剑无影气恼的抽出剑随意一挥,剑气三尺外的花瓶却突然砰的一声碎裂。东方锦看着恼羞成怒的剑无影,喉头哽咽了下,却说不出话来,只握了拳,以男人才懂的方式在剑无影的肩上给了一拳。
剑无影却突然酸涩的笑了笑。
“再怎么恨他,想让他死,可是真的看到他要丧命的那一刻,我竟然会暴怒,会肆虐杀戮。阿锦,为兄虽然不知你为什么突然要我离开,但是如今危机时刻,我却想做一回人子。”
“兄长,等挨过了一回,我会好好和父亲说的。其实自你扔下断剑离开后,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暗中关注你。那把断剑,也被父亲藏在了书房的暗格里。也许父亲是怕母亲难过,或者自己难以接受,才一直没能与你相认。不过我常常看到父亲看着那柄断剑发呆。我相信如果父亲醒来,一定想看到我们兄友弟恭。”
剑无影哼哼了两声,却没有再反驳,他本以为东方锦这是同意他留下相助了。谁知后一秒,东方锦就突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金针封住了他的气脉,他的身体顿时无力的瘫软下去。
“东方锦,你疯了?”
“兄长,你人在江湖,不知朝堂险恶。此番回京,于侯府于我而言,都是九死一生之劫。我不想让你牵连其中,你不知道,开国后,白家子孙自出生起体内就暗藏了蛊毒。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事。但是我相信你的后辈一定不会再被这个魔咒约束,白家不会断后。”
剑无影完全不懂东方锦在说什么,挣扎着想要拔下背后的金针,却始终双手无力。
“总管饶……”三个人还没把话说完,就见刘敬挥手将桌子上挂着的三支毛笔掷出,笔直的插在了三人的喉咙处。
“拉出去埋了。让秦家兄弟去跟踪吧。”刘敬古井无波的继续坐在桌前,拿起纸张仔细端详欣赏了半天,仿佛那重重倒地的三人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猫小狗。门口的侍卫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的将三具尸首拖了下去。
刘敬待手下人都离开了,却突然将自己甚为满意的这张书画使劲窝成一团,砸了出去。纸团砸中了多宝阁上的一件珍贵玉雕,那摆件晃动了两下,落地而碎。
“总管,事情不妙,刚才那几个中,有一人的追星剑不见了。其手腕带伤,恐怕剑落在了剑无影手中。”
刘敬正烦闷不已,属下又给他送来了一个坏消息。
“什么!简直是一群废物!”刘敬气的拍案而起。
“立刻传讯给定国公府的林宏,让他假传定国公的指令,火烧敬宣侯府!立刻!马上!要快!”
刘敬再也不能安稳的坐着假装平静了。追星剑是皇上身边西庭死士的专用佩剑,一人一柄,刻着编号。西庭就是血滴子的驻所,他掌管训练这里的所有人。东方锦早年就谏言取消西庭,如今要是得了那柄剑,定然知道侯府的事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林宏其实是他的亲弟弟,只是他自小就进宫做了太监,外人并不知道。他到了楚瑜杨身边后,就安排林宏去了林家效命。有了他的消息网,不断给林宏透露消息,林宏慢慢爬上了林家死士统领的位置,也成了他在定国公府安插的眼线。
他之所以让林宏放火去烧了敬宣侯府,不过是想第一时间转移东方锦的视线。将东方锦和林家的矛盾再次激化,皇上想要太平盛世,却又因为亲情的羁绊总是束手束脚。那么作为忠君之臣,他就帮皇上把水搅浑,让那些人拼个你死我活。
皇宫中,楚瑜杨屏退了所有人。坐在镜湖边的一个凉亭里,听着乔镇南的禀报。作为东方锦的好友以及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乔镇南虽然不宜越俎代庖插手调查的事,但是皇上为了显示对兄弟的尽心,也派了乔镇南前去。
其实这件事并不难查,云夫人中的是流虹倒刺,伤口特别,容易分辨。只是没有确凿证据,昌邑侯也是一方巨擘,不宜妄动。不过不知是什么人将昌邑侯雇佣长生谷死士的书信和票据射进了五城兵马司衙门,乔镇南这才有了搜查昌邑侯府的理由。
作为有权养府兵的二等侯,昌邑侯府上特制的流虹倒刺也是有明确的数目规定的。乔镇南去查证时,确认昌邑侯府用去的流虹倒刺中,有两支不能寻回。现在一切矛头都指向了昌邑侯,可是昌邑侯拒不认罪,只承认雇佣了刺客,并不承认是让刺客杀敬宣侯,更不承认用流虹倒刺杀了云夫人。
昌邑侯确实十分憋屈,白威没有死,雇佣派出去的人死光了不说,自己还又被长生谷敲诈了一笔。而流虹倒刺自己确实为了避嫌根本没用,不知是哪个内贼偷了去。只是如今,证据还并不十分确凿,只能咬死不认。
若真是无法翻身,就算他伏法,只要他没有供出定国公,自己这一大家子也会有人照应。昌邑侯已经做好了独揽罪责的准备。
楚瑜杨听完了乔镇南的禀报,知道也瞒不住东方锦,就让他先将案子移交给刘敬接手,派他南下拖住东方锦,让他先以南方大计为重。就算他拖不住东方锦,也好有人镇守南方,确保荼国计划不会落空。
其实楚瑜杨早就料定东方锦会回京,他迟迟没有下旨召回,不过是借口东方锦是负罪贬黜不宜刚罚就回,枉费朝纲。二则东方锦一定会和世家拼了你死我活,到时候他坐收渔利,既夺了世家手中的财权,又能趁机收走白家的矿业。
不但如此,东方锦不听皇命私自回京,已然是大不敬之罪,等东方锦和世家的角逐告一段落,荼国那边应该也进行的差不多。到时候再治东方锦一个悖逆皇命之罪,将他永远驱逐出朝堂。
楚瑜杨这一招可谓是一箭三雕。他虽然欣喜东方锦之前在南方的大刀阔斧,可是却也深深的忌惮这样一个有魄力又有势力和声望的人。就在百官弹劾他的时候,南方诸道频频送来万民伞,足可见他的民心了。
弹劾的折子他虽然都留中不发,可是每一道他却都是认真看了的。正所谓三人成虎,当他每天看到证据确凿的东方锦如何不敬先皇恩赐,推倒皇室赏赐的牌楼,收回御赐祭田,虽然知道他是为了新政,可是心中多少还是对于他藐视皇家天威的做法有些厌恶。
再后来,就是百官上书说他私募军队,而这些人,最后都跟着莫风进了荼国。楚瑜杨一度怀疑,东方锦是不是故意安排这些人去帮莫风谋夺皇位以便将来图谋不轨。又为了保全自己,才禀明是为了大楚的长治久安。
之前他的不敬只能是让楚瑜杨颇有微词,可是军队这事却是触动他最敏感的神经。他不允许有任何人威胁大楚的长治久安,哪怕这个人是曾经和他畅谈盛世大计,与他并肩厮杀的人。
别怪楚瑜杨多疑,坐了皇位的人,也许在获得权利的同时,总是失去了更多的美好,而看到阴暗。
“阿锦,你说朕是不是变了?还是我们都变了?”楚瑜杨一个人站在亭子里,看着湖水发呆。
只是他并不知道,许是他想事情入了神,卓纤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臣妾今日才听闻敬宣侯府出了事?皇上,白世子于臣妾有恩,臣妾想求皇上准许臣妾出宫去瞧瞧敬宣侯,算是全个礼数吧。”
“不行,你这身子都八个月了,本来就已经行动不便,若是有什么闪失如何是好。等你出了月子再去看望不晚,白家的事你不必太操心。”
说到最后,卓纤儿从楚瑜杨的语气里听出了明显的不快。他这是和阿锦有什么问题了,所以不想自己和白家有牵连吗?还是与世家的大战一触即发,他不想自己有闪失?
卓纤儿知道这件事不好再提,也就没有说话,安静的陪着楚瑜杨回去了。路上,楚瑜杨突然问卓纤儿。
“你说阿锦知道了会不会恨朕?”
“皇上哪里话。为您尽忠,那是臣子的责任。”嘴上说着如此,卓纤儿心中却在打鼓:皇上这句话没头没脑的,是什么意思?东方锦为什么要恨皇上?难道白家的事有皇上在背后推波助澜?
卓纤儿的脸色骤然变的不太好,脚步也慢了下来。楚瑜杨一直紧盯着卓纤儿的神色,他知道以卓纤儿的聪慧,最终肯定会知道的。他现在想知道的是,卓纤儿心中究竟是怎么选择的。虽然他相信卓纤儿对东方锦或许真的没有私情,但是作为帝王的敏感多疑,他还是想再一次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