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仙儿在半梦半醒之中过去,天微一亮,云青便来敲门,她看着仙儿旖旎的模样和张九年充满精神的眼睛,不禁笑了两声,道:“两位昨晚还好吗?”张九年笑道:“多谢昨晚云教主的几碗酒啊。”云青更是咯咯而笑,而仙儿却红着脸扭过了头。
这时张九年在这里本来已经没有什么事儿要做了,可是昨晚上和云青这相遇和交往过后,他觉得云青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想在此多相处几日,可是又牵挂着墨乔,想早些赶往峨眉山。用过早饭,他便要和云青告别。云青不在正堂,而在后面的一间厢房之中。他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人的谈论声音。只听一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说道:“教主啊,那四十年前的五毒酒倒还罢了,咱那窖里还有一二十坛,可是如今那五种引子可是十五年才能集齐了能养一坛子酒的量,这他一晚上就喝了大半坛子,咱们以后要是需要可怎么办呢?”这正是那教中的左护法长老风铁花的声音。
云青道:“哎呀,风伯伯啊,这引子是用来泡酒的,那边泡了便是。咱们本来最为热情招待客人的,如今这位张公子气度非凡,武功超群,喝了半坛子酒便喝了罢了?”
那风铁花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而这时另外一个汉子的声音出来了,道:“教主,我们都知道这张公子和陪他的那位姑娘了不起,可这招待之礼是不是太重了些?”这个汉子是五毒教的右护法长老名叫雷银树的。
云青道:“雷长老,这礼说是重,倒也真的重,可是这个朋友是极难得的,贵客自然要好好招待了,此事便罢了吧。如今听说那问心谷中的那位竟然有了衰老之相,我昨晚急急忙忙地赶回来便是因为此事。”
听到了这里,张九年知道自己不能再听了,可是若是现在再回避更是不妥,他心想既然听了他们二人的意见,当然得进去明说才是。于是他往前几步,敲了敲门。
只听云青道:“请进来吧。”
那风铁花和雷银树二人见是张九年进来了,心想刚才说的话岂不被他听了去?均面有愧色,而张九年和他们拱手行礼之后便说道:“风,雷两位长老,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今日我来此本来就是为了此事儿给你们至歉。昨晚晚辈有眼无珠,贪心至极,多饮了贵教中至宝,实在有愧。”
话还没说话,那风铁花便忙摆手道:“张少侠说哪里话,我二人不过是发些牢骚罢了,这好酒就是来招待贵客的,这些东西,我们哪里放在心上了?”那雷银树听着张九年的话,心想这少年心胸如此阔达,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因此更觉得刚才自己的狭隘胸怀太过自私了,便也急忙出言至歉。
那云青笑道:“你们别这样说来说去了,好了好了,此事儿便这样过去了。张公子,我心想你来找我定是想要道别,是吗?”
张九年笑了笑,道:“本来是要道别的,可无功不受禄,忽然间受了你这么大的恩惠,要是不留下来偿还了这个恩惠,岂不太过无礼?”
云青笑道:“偿还自然是要偿还的。不过我也不紧这一时,你要是着急白枫堂的事儿,或者是有什么别的急事儿,我自然不会强留你。”
张九年道:“别的事儿倒是不急,只要赶往白枫堂即可。就是在此留个几天也不妨。我听那苍山剑派的人说过你们和那问心谷的问心老人有纠葛,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云青看了风铁花和雷银树一眼,对张九年说道:“你说此事,我还真有点儿想让你帮我的意思。”张九年道:“但说无妨。”云青道:“那问心老人拿我们的五毒秘籍这件事儿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多累叙,而我昨日便是从问心谷回来的。”
顿了顿,云青接着道:“那问心老人窃得五毒秘籍隐居已有十余年,不过想来他也没法修炼上面的武功,我们推测,他是为了修习另一种武功,而那一种武功之中存在着漏洞,只有五毒秘籍可以帮助他那些漏洞,因此便窃了去。不过,这全都是我们的推测,真正地情况没人知道。”
张九年道:“怎么没人知道?他的武功真的深不可测吗?”云青看了风铁花一眼,那风铁花接道:“问心老人是上一任的苍山剑派掌门人,武功自然不弱,而这十余年来想必武功更为精进了。不过深不可测倒也不一定,因为他已经十余年没有露过面了。那问心谷中的道路每年开一次,平日里我们寻遍道路,却还是找不到进谷的道路。而这十五年来,那谷中门户只开过十五次。前十年的情况不清楚,而这五年来,那谷中的阻路人却是那问心老人的徒弟。”
张九年大惑,不知道其中意思,风铁花接着道:“那徒弟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出现时从来都蒙着面具,而看样子听声音不过二十来岁。我们这五年来屡次召集好手,去和那徒弟一对一单挑,从来没人胜过他。”
张九年道:“那看来贵派和苍山剑派都无一人胜的过他了?”风铁花叹了口气,道:是啊。我们五毒教向来以用毒为名,可是那人占尽天时地利,而且他为人警觉异常,哪里能毒的了他?若是凭拳脚功夫和他打斗,我们和苍山剑派两派均无人是他对手。”张九年道:“那看来这人可非庸手。你们可知道此人的底细?”
那风铁花和雷银树对视一眼,风铁花道:“不清楚。不过通过武功的高低和武功路数来对比,他和这一年来江湖里新出现的一个后辈高手十分相似。”张九年道:“是谁?”
那风铁花道:“是一个徽州出来的少年,据说叫方小楼的。”
听到“方小楼”这个名字,张九年陡然一惊。他岂会不知道这个人?
那风铁花道:“这少年武功精纯,为刚猛一路,遇强则强,不喜用兵刃。曾经单打独斗杀了湖北百草门的青手怪人,天下为之一惊。而后来据说孤身一身杀了黄山洞渊派的一石一泉一松三位道长,灭了整个洞渊派。我们虽然未和他谋面,可是听说来的,有可能二人是同一人。”
张九年道:“此人我也听说过,武功绝非庸手。而且江湖新人之中恐怕已无敌手了。”
那风铁花摆手道:“这也不一定。张少侠在烂柯山中一人斗杀全百岁,赵七命等四大高手,我等亦为之震惊啊。”
这时那云青惊叫一声,道:“你就是那个张九年?”
张九年微微一笑,道:“往事休提,当时若不是运气极好,他们中的任一个我都不一定打得过的。”
那云青依然惊讶,道:“没想到张公子你竟然有如此本事。”
张九年不想多说这事儿,道:“那个问心老人的徒弟和方小楼很相似,然后呢?”那风铁花未说话,看着云青。
云青道:“我这几日到问心谷中去,见了谷里的道路已经开了,而并未见到那个蒙面的徒弟。那山门能开七日,因此我便回来了。”
张九年道:“据我所知,那个方小楼最近几日应该也会赶往白枫堂。他和白枫堂也是有渊源的,不过他们若是同一人的话,也很可能在这里待几天。照我说,咱们今日便去那看看。”
云青笑道:“你怎么知道他和白枫堂有渊源?”张九年笑道:“我怎么不能知道?”那云青一笑而过,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这里赶往问心谷得大半日的时间,咱们要现在去,到那里已经是深夜了。”
张九年道:“深夜更好,行事儿更为容易。”云青笑道:“这样也对。而且那个蒙面的徒弟想来也不是个恶人,因为他只逼退了人家,却一般不会伤人。”张九年笑道:“如此事情更加好办了些。”
一说定,张九年便回来告知仙儿要往问心谷中去,仙儿心里萌动,想要同去,可是她终究知道自己跟着极为不妥,便没有提及,只是告诉张九年要平安归来。
张九年心中一暖,忽的又想到了墨乔。他知道这时候还是墨乔跟着自己更好,若是她在此,就可以二人同去,而且墨乔很是聪慧能干,一般不用人操心。他又想起那个在问心谷中的人可能是方小楼,更是有些激动,想去看看那人的真面目如何。
五毒教中行事甚快,张九年和仙儿告别出来,马匹行礼便已经准备好了。云青和雷银树同去,还带了五个下人,可是也个个劲装着束。
而风铁花留在了教中。几人上马之后,便朝着西南方向奔去。
前面山路十分崎岖,马匹行走地不快。那云青倒也不着急,一路上和张九年谈天说地。张九年发现这个云教主实在是个了不起的角色。她年纪轻轻,又是女子,可行事稳重利落,见识非凡,而且又不乏女子的娇媚之气。张九年不禁想象若是让墨乔来做这么大的一个教派之主,她会做的怎么样。
“可能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有些兴致,教中的大小事务她还能相对公正理性地做好。可是时间一久,她一定会没有耐心,被这些繁杂的事务弄昏了头,变得不再那么公正,也不会那么理性了。然后她定会急忙找一个稳妥之人传位给他。而她自己自然是一身清闲,游山玩水。”
墨乔的能力是有的,她可以靠着自己的聪慧和灵敏把事情做的还算不错,可是她完全没有那种心思,更不会耐着性子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儿。
一想起墨乔,张九年的脸上便浮现出了笑容。而云青哪里会发现不了他的样子?立刻便问他想起了谁,为何忽然发笑。
张九年笑道:“我在想你身为一教之主,为何不觉得事务繁杂,为何愿意整日劳累?”
云青咯咯一笑,道:“那是因为你没有落在这个位置上。你要是我,你也得老老实实这样呆着。时间久了啊,你会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张九年不禁又想:若是墨乔也这样,她会不会也如此安安稳稳地坐落下来?
想着想着他忽然发笑自己这一路上大半时间都在想念墨乔了。不禁忽的十分想念了她,又想起昨日和仙儿所做之事儿,暗道:“若是墨乔知道了我和这样撇不下仙儿,她会怎么样?哼哼,她看上去虽然骄傲地很,可是这丫头一定还得好好地呆在我旁边,会生气会闹是肯定的,不过总算不能让她逃了去。”又想:“若是她知道了我和仙儿这样度了一夜,她恐怕一怒之下会杀了我。不过那就让她杀好了,死在她手里我也心甘情愿。”
想着想着张九年又笑了起来。云青一脸嫌弃地看着他,道:“这次让我猜猜看,你是想起了仙儿姑娘还是想起了你的另一位情人?”
这时几人所到之处已经极其荒凉孤僻了,走的这二十余里山路完全没有人烟,而且前面的山峰逐渐高大了起来。
到了傍晚,几人到了一个山头之上,只见远处坐落着三座极高极大的山峰,三座山峰之间夹着一个巨大的山谷,而仔细看去,那个大山谷之中居然还有十余个陡崖峭壁,纵横交错之间又有了几十个小山谷。雷银树道:“问心谷就在中间的那三十几个小山谷之中,到现在谁也不知道问心谷到底是哪一个,因为三十几个山谷如迷宫一般,只有在每年的这个时候,才能顺着大山谷的入口处,依照各种指示往前走去。而每年所走的道路又是全然不同的。要想凭借记忆去理清道路,那是痴心妄想。过去的十五年中,若是有人想在平时摸索入口,终究会被困在山谷之中,有时候能遇到人指路,才可逃出来活命,有更多的人都是被困死在其中了。”
张九年看着这错乱复杂的山谷,不禁也觉得害怕,心想能住在此地的人,一定是个深不可测之人。那个问心老人身为苍山剑派前掌门人,如今也不知道变成了怎么样的神圣。
又走了半个时辰,才赶到了山谷之前。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此时已经是冬月下旬,可天上一弯峨眉月还是很亮。就着月光,几人进了山谷,谷中道路崎岖,不一会儿便有一条左右的分叉之路,右边的路布满了荆棘,而左边的路虽然不强到哪,可是终究是好走一些,几人便往左边走去。不一会儿,几人已经走在了两个垂直的峭壁之间,又走了一会儿,只见那边是一个山崖,只有这里有一个傍山小路。几人便依照这样的方法,往里面弯弯曲曲地走了七八里路,终于三面成了崖壁,而只留着后面的退路。
这时那雷银树朗声道:“云南五毒教中教主云青、右护法长老雷银树和江湖侠客张九年三人及五骑人马共来索求五毒秘籍,请谷中问心老人相见。”
那雷银树年约四旬,膀大腰圆,真气深足。这几句话所用的声音很是明朗,瞬间整个山谷都传来了巨大的回声,来回几次的回声同时交杂在一起,很是响亮。
那回声过了良久才消散,而又过了很久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张九年道:“还请问心老人相应一声。”
依然是没有任何回声。云青道:“怎么会这样?我来的五次从没有这种情况,一般只要声音喊出,那人就来了。”
几人又等着一会儿,自然空无一人,而四面之中有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只有这里才有一片小小的空地,很是荒凉。进谷之风吹来,更是寒冷。
这时候几人已经有了要先退出来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日再来的念头,于是雷银树又喊道:“不知谷中问心老人有何要事儿?若是深夜叨扰,明日我等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