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老师看到我很意外吗?”戴毅飞摊了摊双手,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缓缓朝四周打量了一圈。房间跟她那边的布置差不多,都是里外两间,中间一个屏风隔开,不过认真比起来,竟然发现还是自己那屋更精致一些。
“怎么大晚上的跑过来了?”邵瑶垂下双眸,看了眼旁边搁在椅子上的外衣,到底没有多此一举的披在身上。而是看着地板上一串串泥脚印,视线落在她湿腻的鞋上,“外面下着雨,怎的大晚上的过来,有什么事明天说也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戴毅飞走在梳妆台前,摸了摸放在桌面上的发带,手尖沾了未干雨水,瞬间被它吸干。她手指微微弯曲,侧目看着镜子里邵瑶,“拜您所赐,我明天一早就要同蒋大人一同去靖国了!有什么事,当然得现在说了,不然,日后等我想起来的时候,该去哪里寻您?”
邵瑶抿了抿唇,眉眼平和,“明日,我也会同蒋锐一起送你去靖国。”算是借着这个话头给她讲明白了,免得明日启程时又闹起来。
戴毅飞却恨死了他这副万事不惊的模样,冷哼一声转过了身,后腰抵在桌角上,歪头略带讽刺的嗤笑,“学生何德何能,能让老师纡尊降贵!我已是案板上的肉,扑棱不起来了,怎么,怕我逃走了?当然,我若逃走了,您心尖尖上的人自然就换不回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邵瑶脸色一白,先避开了戴毅飞的视线,盯着地面某一处看了许久,开口时语气也冷了下来,“这就是你同我讲话的态度?!”
“那不然呢?!”戴毅飞伸手拖住桌角,不由绷紧了后背,“你说过要护着我的!我是信了你的话才留在现在!我以为我能相信你……可是你呢?你可还记得那日凉亭里你说过什么?!”
邵瑶眉头一皱,视线快速扫过窗外,转过头来时,还是那个不近人情的邵瑶,跟今天在书房的表情何其相似,“现在,你是要如何?”
“我要如何?”戴毅飞双唇微抖,眼里的亮光也慢慢黯了下去,漆黑黑一片,半响突然勾了勾唇角,“我要如何,你马上就知道了!”
戴毅飞并不会接吻,可她会依葫芦画瓢,年节那天晚上他是怎么对自己,现在她现学现卖,统统还给他!
这么想着,戴毅飞便试探的蹭了蹭邵瑶双唇,慢慢磨蹭亲吻,动作有些生疏却很是霸道!她个子矮,仰着头很是辛苦,可却很享受这样眯眼望着邵瑶的时候,他眼睫毛很长,似乎被自己吓到了,垂下来颤啊颤的……让人差点心软。
直到戴毅飞试图撬开邵瑶双唇,亲到更深时,他才抖着双手撑住戴毅飞的肩膀,将她推开一点距离,双眼呆滞震惊,看着她满是失措茫然,“你,你,你……”自己竟然被强吻了?
结结巴巴,也没有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戴毅飞盯着邵瑶水润润的双唇,伸手轻佻的用拇指摸了摸他的唇角,无视他抗拒的力道又凑了过来,眉眼透出淡淡邪魅,“高贵优雅的世子爷,被一个男人这样轻薄的感觉不好受吧?尤其这个人还是您的学生!”
“一向尊崇礼教的您,现在又是什么样的感觉?觉得屈辱吗?恶心吗?”她用双齿恨恨得去咬磨他的下唇,直到尝到一股浓浓的铁锈味,态度恶劣到自己心里阵阵抽痛,“是不是震惊到无言以对?你的学生内心如此肮脏,对你存着这样的龌龊心理!”
邵瑶的双耳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粉来,若说这个世界上,还能有谁胆大包天如此轻薄于他,除了不按常理出牌的贫戴毅飞,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即使是青梅竹马的李静思,情到浓时,虽然也曾相拥过牵手过,可那也只是转瞬即逝的拥抱,他深知那已是出格,也曾暗自悔过很多年了。
却不料戴毅飞心伤,想出这么个办法让自己愤恨怨怼。若自己不知她是女儿身,这番做法肯定会让他心心念念一辈子,会觉得是自己人生的一大污点……甚至比李静思抛弃自己还要心痛,他不会挥剑斩了戴毅飞,却会一生不再与她相见!
可偏偏,他心里无比清明,此时本该推开戴毅飞的,却仍然抵不过自己心里的怜惜与悸动,竟伸手搭在了她的腰上,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只是这一犹豫,戴毅飞却突然小退了一步,她低着头,慢慢挪着离开了邵瑶的怀,空气突然静默了起来。
情绪或许会暂时的崩溃,积攒到一定的程度会喷涌而出,理智全无,可是,发泄后呢?戴毅飞眼眶湿润,心里难过得像被人用手揪住不放,说出那些话后,她心里何尝痛快!
她该畅快的!她的目的达到了,既糟践了邵瑶,也出了心里的怨恨,可为什么会痛苦的喘不过气来,再也亲不下去了。
戴毅飞紧咬着双唇,第一次尝到了求而不得的心痛悲伤,即使她自知有千般武艺,万般柔情,可面对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她也是无能可怜的。
邵瑶摸了摸刺痛的双唇,复杂的眼神落在戴毅飞头顶,有那么一瞬间,心里是动摇过的,可是还不待他说话,戴毅飞就转身匆匆离开了!门口噼里啪啦一阵响,阿右手里的瓷盘碎了一地,装扮精美的糕点滚了一身泥,像此时的戴毅飞,只能脚步慌乱,落荒而逃。
忽听外面小奴惊叫,“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大雨天走水,也是挺不容易。
戴毅飞被雨浇的透湿,还没有回去院子里,恍恍惚惚一头撞进另一个人的怀里,她抬头一看,他也比自己好不了多少,“柳岩松……”
他却顺势将戴毅飞紧紧抱在怀里,失神的将头埋在她颈肩,“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已经被送走了……”
“快了,明天就要被送走了!”戴毅飞推了推他,只是浑身发软,也没有使出什么力气来。
“你带我一起走吧,没有你在这里,我留下来还有什么意思呢?”柳岩纹丝不动,“我把许岙打昏了,他流了好多血!”声音冰冷,透出一股杀意来。
出人命了?!戴毅飞捏了捏柳岩松的胳膊,勉强打起精神,朝四周看了看,低声说道,“回屋里说。”
富平也不晓得去了哪里,屋里芳芳静静的,戴毅飞找了两个干净的毛巾,转身时看到柳岩松此时的模样,突然顿了顿脚步。
原是一早柳岩松听到消息,说戴毅飞要被换去靖国了,想了想便开始收拾包袱,正要出门的时候,听到门上铜锁声响碰,急忙走过去扯了扯,纹丝不动,“什么人在外面?!”
小奴抹抹头上的冷汗,将钥匙放在衣襟里,低声回道,“奴奉许大人命令,过来将房门……房门锁上……”
柳岩松怒,“为何锁上?!”
“奴……奴不清楚……”唯唯诺诺揪了揪衣摆,话音未落,转身一溜烟跑了。
直到夜幕降临,衣冠楚楚的许岙这才打开了门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柳岩松坐在桌前,侧脸对着房门,漠然冰冷。桌上放着鼓鼓的一包东西,他眼睛一眯,进屋关上了门,“你这是,要去哪里?”
“许大人。”柳岩松从一个人的沉思中惊醒,看到是许岙,难得没有发脾气,而是站起来先行了礼,抬头扫了一眼禁闭的房门,笑了笑道,“这些日子多谢许大人照料,许某无以为报,只能用这聊表心意,望大人万万要收下!”侧身指了指一旁桌上的地契,和一指宽厚度的卖身契。
“这是丽苑楼所有地契,和一些怜人的卖身契,就当是……就当是送给您的!”柳岩松疏离的看着对面的许岙,语气露出一丝焦急“听说戴毅飞要被换去靖国了,我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所以,这些都顾不过了!”
他不意与其多纠缠,也没时间跟他争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许岙能放自己走,关一天又怎样!
许岙侧目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似乎只是看到一摞白纸,点点都没看在眼里,“你我相识也有半年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你心里自有公论。我若是贪上那些东西,用得着拐弯抹角的接近你?”
柳岩松嘴角一抿,许岙却依旧笑着,微微摇头叹息,只是那眸里却半点情绪也没有,看着他,“你很聪明,可也是个薄情的,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却要背叛我,跟着另一个野男人双宿双飞……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
他语气很是平静,可以说是城府极深,竟让柳岩松猜不透他的喜怒,只是现在绝不是和稀泥的时候,“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又何谈背叛与否呢?许大人,您真的言重了!”
许岙盯着柳岩松看了许久,沉吟片刻,突然走向他,“既然如此,我也只能让没有关系的我们,发生些什么关系了!”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许岙看着一脸防备的柳岩松,儒雅亲和的脸上露出些许痴迷,“可能你不知道,每当我看到你这张脸,即使心里有再多的火气,也都会在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它是那么完美,仿佛老天精雕细磨过,常人怎么消受得起,它是属于我的,你也是属于我的!”许岙勾起一抹奇异的微笑,“只有我才能配得上这样的美,任何人,只要谁敢觊觎,都不得好死!”
柳岩松骇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后背慢慢上爬,额上瞬间就出了一层冷汗。同时心里升出一股恶寒,难受的鸡皮疙瘩竖的直挺挺,就像踩了一泡狗屎一样让人恶心的说不出来话!
柳岩松脚步朝后退去,可身后就是桌椅,又能退到哪里去,他抖着双唇,眼里都是恶意,“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