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三儿见小达摩沉思不语,丝毫不理会自己,心中登时大怒,冷哼一声,揉身斜举又攻了过来。
小达摩料不到龙三儿如此不讲理,适才他不愿轻易施展自己无敌神功,仅用了五成真力,这时龙三儿欺身而上,骤然劈掌击来,急迫间小达摩只得运足七成劲力迎去。
“砰!”
两股气劲在空中一碰,发出一声巨响,风声飒飒里,四周围观的各派高手纷纷惊叫翻身疾退。
龙三儿闷哼一声,身子踉跄地连退五、六步方始站稳身势,每退一步地上便深深陷出一个足印,深及足果。
而他头上那顶镶着明珠的高冠,突然被浑厚的掌风逼飞出去,露出一个光秃秃的头顶,上面还留着几个戒印。
小达摩一愕,再也没有料到龙三儿竟会是一个出家还俗的和尚,他骤然揭开了人家的隐私,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脑海里立时映过一件往事。
龙三儿脸色苍白,嘴唇嚅动,进出数字道:“你……你该杀!”
语音甫落,漠空突然出现数盏摇曳的灯影,灯影闪烁愈来愈近,只见一匹骆驼背上驮着一顶轿子,如飞地奔驰过来。
小达摩目注这个镶着金边的黑色驼轿,四角上挂着四盏玲珑的小灯,不觉一愕,脑中电快地忖道:“这人好大的气派,在这荒凉的大漠里也用这种挡风轿,还装饰得这般讲究,倒是真的少见……”
他忖念未逝,蓦地心头一惊,思绪立时中断,朝那使他暗叹不已的驼轿上望去!只见帘幔启处,立刻露出一个如花笑靥……
他的眼光才移转过去,心头又是一震,只觉那两道如梦幻似的眸光里,今人撩起遐思……
他心底发出一声叹息,那是赞美自然造物之神奇,竟把所有的美都加诸于这个女子身上了。
她斜斜依靠在驼轿的窗槛上,仅露出一个美丽的脸庞来,在紫色长幔的衬托下,映着月光,她的脸上泛出一层雪白晶莹的光辉,那足可撼动任何人的心灵……在那乌黑细长微微上翘的柳眉下,有一对莹激如水的眸子,里面射放出无数变幻的云彩,而在那弯弯菱角嘴上浮现出来的灿然笑靥,更能使人意乱情迷了。
他想不到会在大漠里遇上这样美貌的女子,这斜倚在轿里的女孩子,非但拥有世间所有的美,更有另一种特别气质,使得她显得无比高贵……
当她的目光凝注在他的脸上,从她的眼睛里,小达摩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
仅仅一刹那间,那女孩的目光又移转过去,她似乎感到嫌恶而收敛了笑容,再也不望他一眼。
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突然有一种自卑的感觉涌入小达摩的心里,他自惭形秽地侧过头去,当他目光落在自己那身褴楼衣衫时,他心里反而坦然了。
他暗中冷哼一声,疾快地忖道:“原来你也这样俗气,一个仅凭外貌鉴人的女孩子,她的心必然是善变的,永远也不配得到真正的感情……”
从迷惘中清醒过来的小达摩,他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他悚然大惊,又转念忖道:“我的感情早已随着时间交付给了龙依莎,毫不保留地完全给了她,不知道若是龙依莎看到我目前这种褴褛的样子,会不会也像这个女孩子似的轻视我呢……唉!”
空虚似一道电光又问进他的心里,他感觉自己始终被孤独缠绕,世事多变化,几年后的自己与几年前的自己完全判若两人……”
突然,一声如铃的娇笑响澈空际,在冷飒的夜里,那些站在地上的人们,仿佛感到温暖的日头又升了起来……
小达摩的视线又投射过去,却正好承受到那慧黠的目光,他骤然觉得这声轻笑是对自己羞辱。
于是,他淡漠地冷哼了一声,侧转身子望向他处。
龙三儿急忙拾起那顶高冠戴回头上,上前道:“师妹!”
那少女笑意盎然,娇声道:“师兄,你有嫂夫人的消息吗?”
龙三儿黯然道:“没有!”
那少女轻轻叹道:“看来不找到天赏杀将,是永远解不开这个谜了!”
龙三儿凄凉地道:“小达摩在大漠里连杀这么多人,我必然会找到他……若真找不着他,我只有厚着脸皮去向末节打听了……”
小达摩心里愈听愈惊,他想不到龙三儿会和这少女也正在寻找自己,他和这两人根本不认识,哪里会想到龙三儿竟会是上官夫人的丈夫,是上官婉儿的父亲,他们深入大漠原是来寻找上官夫人和上官婉儿的。
小达摩正在思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立时又被传来的话声打断了思绪,使他急忙凝神聍听。
只听那少女笑道:“据我片面探听到的消息,嫂夫人确实曾和小达摩进入精绝城,盗取进入大漠楼兰的秘法,只是那些西域番僧对外一概否认这件事,使我们无从知道到底真相如何。”
龙三儿听得激动异常,哺哺自语:“但愿婉儿的娘能得到楼兰的秘密!我太不争气了,没有在武林中争得荣衔,替她丢尽颜面……唉!往事不堪回首,当年我若胜过末节,她也不会和我分手了。”
这个面露凄凉的中年人,真情毕露将当年自己不知上进的荒唐岁月,毫不隐瞒地述说出来,可见此时他是如何的痛苦伤心……”
小达摩渐渐听出一点眉目,但他见到这个中年人如何的伤心,又怎么忍心告诉龙三儿布达拉宫的情形?
他思绪紊乱,忖道:“倘若龙三儿真是上官婉儿的师傅,我怎可告诉他上官夫人与婉儿的死讯,那样他岂能承受得了!”
忖念纷至沓来,一时使他思绪起伏,等到那少女再次开口,才使小达摩定下心来,完全排除心中的杂思。
那少女突然脸现诧异之色,美眸转动,望了小达摩一眼,道:“师兄,你在和谁动手?”龙三儿如梦初醒,尽量克制心里的悲恸,怒视着小达摩,这小子倒也有两下子,我竟不是他的对手。”
那少女斜脱了小达摩一眼,脸上露出不信的神色,又道:“他会有那么好的身手吗?……看他落魄寒酸的样子,倒真想不到会是一位高人呢!”
她的声音极微,恍如是在自言自语,周遭的人们都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但是,小达摩却听得分明,一言一语都刺进他的心里,使他升起一股怒气……
他沈眉紧蹙,冷哼道:“住嘴!”
那少女一愕,立时展颜欢笑,道:“自我跨进江湖以来,还没有人敢这样大声跟我说话,谁不见着我恭维几句,想不到你这样落魄寒酸,竟还敢这样没礼貌地对我松隆莹叱喝……”
她语声悦耳清脆,恍如银盘走珠清润圆润,令人听来不像是对待即将动手的敌人语气。
洪潇虽然不若昔日那般年轻气盛,但自尊心始终优人一等,他自视是顶天立地之人,自然不愿无故遭受这个少女的轻侮。
他脸色一变,泛现出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辉,霎时英气逼人,威风凛凛,他冷喝道:“你不要以为能凭着你美丽的外貌折服天下所有的男子,你只是美丽中显得俗气……”
他说这话豪气干云,余音袅袅不息。
语音市逝,他骤然觉得寒夜里有两道冷寒似冰的视线凝聚在自己脸上,小达摩看得心头剧震,斜望左侧一眼,只见不知何时有一个银髯苍苍的老人正凝立在那里。
这个老人面容熟悉无比,使得小达摩心头震荡有如海潮拍岸,几乎喊出声来,他绝没有想到这个武林泰斗会在短短几年间,变得如此老迈。
松隆莹自小生长在娇生惯养的环境里,无形中养成娇横之气,她从未遇见一个敢说她不是的男人,小达摩尖损的言辞,着实令她伤心欲绝,自尊心大损……
她气得花容失色,眸里闪动着晶莹的泪水,一时娇容凄凉,使站在周围的人们都替她难过起来,纷纷怒视小达摩。
她身躯摇了摇,叱道:“你……你该死!”
语声稍顿,才又迸出了数字,恨恨地道:“师兄,给我打死他!”
龙三儿立时飞身扑来,煞气盈眉,闷声不吭地一掌闪电劈去!他如非常惧怕这个小师妹,一丝也不敢违拗她的命令,当真是拚命地向小达摩袭来。喝声未落,那个苍迈的银发老人电疾地拍出一掌,硬生生地把龙三儿扑来的身势逼了回去。
龙三儿被那无形的掌劲一逼,立时倒退回去,他双目睁得奇大,惊得无比惊异,啊了一声道:“楼兰无上主!”
凝立于附近的各派高手乍见苗疆总使腾连虎飞身掠过来,俱把目光投落在他身上,惊骇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小达摩急恼把目光瞥向另一万,深恐腾连虎认出自己,的心渐渐有些忐忑不宁了。
松隆莹眸子流转,顾盼间流波横过天龙大帝腾连虎的身上,她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怒意,清脆地道:“师兄,称怎么不打啦!”
龙三儿没有理会她,上前道:“小兄有何见教!””
腾连虎脸上浮现勉强的笑意,道:“这人和老夫有旧,恳请上官兄高抬贵手。”
说完缓步逼至小达摩身前,道:“快跟我走!”
小达摩心里一颤,立时知道腾连虎已认出自己,他极欲早些脱离此地,冷冷一笑,和腾连虎并肩离去。
松隆莹目注小达摩逝去的身影,脸上流泛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怒气,她气得面色苍白,薄嗔道:“师兄,你怕那个老家伙我可不怕,我被人欺负你都不管,我要告诉师父去。”
说着愁云乍现,脸颊上已滚着两颗脱眶的泪水,她赌气之下,乘着驼车走了。
龙三儿露出一丝苦笑,牵过一匹马,尾随而去。
冷峭的寒夜里,两条人影如敦煌似的踏着细碎的沙石在茫茫漠野里奔驰着……腾连虎突然一煞身形,冷冷地道:“小达摩,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走吗?”
小达摩苦笑道:“不知道。”
腾连虎冷哼一声,脸上满布霜寒,道:“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事给第三人知道。”
他斜跨一步,双目逼视小达摩,冷道:“告诉我,你把龙依莎藏到哪里去了?”
腾连虎虽是一代宗师,但当他问及自己的女儿时也不由神情紧张,满脸都是焦虑的神色。
小达摩全身骤地一颤,惊诧地道:“龙依莎不在天龙谷吗?”
这个回答倒使腾连虎怔住了,他千里迢迢来至大漠寻找龙依莎已经两年多了,满以为是小达摩将龙依莎隐藏于大漠里,何曾料到小达摩竟也不知道单晴瑶流落何处。
腾连虎这一急当真非同小可,额前立时泛出了汗迹,双目冷电如霜,刹那间掠过一丝阴影。
他惶惊地叹了一口气,道:“她会到哪里去呢?”
霎时,脑海里出现无数的念头,他思寻着单晴瑶可能去的地方,念头百转,又觉单晴瑶恐怕不敢去自己所熟悉的地方……这时,腾连虎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他惊悚地颤抖起来,惟恐恶梦成真。
他望着夜空中的繁星,哺哺自语:“是她!龙依莎一定是被她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