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武臣男中午就可以回家了,但是想到回到家里,就是四张嘴向他要饭吃,心里就不是个滋味。父母操持了一辈子,还没有个安稳的晚年,还得给自己照顾孩子,何况身体本来就不好。妻子自从跟了自己,着实没享过什么福,可是如今的情况,再拿钱买点东西犒劳,确实也是伸不出手。想到这里就烦的不行,还不如一个人安静的呆在矿上,听风起,听风落。
晚上,实在是没有再呆下去的理由,武臣男才依依不舍的回家去。而和他同行的人,还不少其中居然还发现了王小明。而王小明,似乎短短数日间,整张脸都像是被扔在洗衣机里搅过似的,没有了原有的形状和色彩。
而武臣男到了楼下,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一辆车停在自己的单元楼门口,他刚靠近那辆车子,车门就像受到感应一般迅速弹开,车里立刻走下三个人,那体格,让人想起了内蒙古的那达慕大会。
本来天色已经晚了,但这三个人还都带着墨镜。其中一人说道:“武哥,有点事,咱聊聊吧?”
武臣男仔细一看,这大胖子正是马彪。“没什么好聊的,我已经说过了,那都是马文涛惹的事,要找你们找他去。”
马彪轻轻移动两步就堵住了武臣男的去路,另外两个人也赶紧靠了过来,像一个三角形的架子把武臣男困在中央。“武哥,这毕竟是你的小区,让人看笑话就不好了,咱车里谈好不好?”
武臣男感觉浑身的汗毛都受到感召站了起来,脑子里此刻看见身边的路人都像警察,但自己绝对不敢张开嘴,毕竟,就算是警察,也得掂量,最起码,他得先自保吧?“那行,咱车里说,不过我还有事,你们长话短说吧。”
“那是当然,我们的时间,也不是不值钱啊。”马彪说完自己坐进了驾驶位,而武臣男在两个大汉的包夹下,坐进了后排。感觉就像是坐在春运的绿皮火车里,不但坐着费劲,连呼吸氧气似乎还得靠抢。
“马彪,我和你说了,文涛跑到哪里去了我真不知道。你以为就你们找他,我也找他,他那七大姑八大姨我都找遍了。公司的事都是他干的,我是真的啥也不知道。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你们找他去啊,老在,老在我家楼下转悠啥!”武臣男说的是实话,而且越说语速越快,甚至有些结巴。
“武哥,你看呐,是不是这么个事。”马彪却不慌不忙的说着,还打开了天窗,似乎他也察觉到了空气中氧气已经不够用了。“你和马文涛开的公司,他是法人,你是股东。现在法人跑了,还是拖家带口的跑了。媳妇也不要了,你说,这算不算畏罪潜逃吧?”
武臣男无言以对,他始终后悔,为什么自己心里一次次提醒自己,赶紧从那个公司里抽出来,却迟迟抽不出来。
“哥你看,你不说话,咱就当是默认了。他有没有别的罪,我管不着,但是他欠我的钱,可是以你们公司的名义借的啊,按道理,这应该由公司来赔吧?这也合情合理吧?现在,他是跑了,但是你还在啊,要么说还是武哥仗义,所以,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您把钱先还上,随后您在慢慢找他要呗?欠条在我这,您还了钱,我给您写个收据,到时候您在找他要,这还不行?”
武臣男哭丧着脸,他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数字,但是知道那数字绝对没有几百万下不来。“就算这事我也法律上的责任和义务,可我确实没钱啊!要不。”
武臣男话没说完,突然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一股巨大的推力狠狠的控制住,脑袋带着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飞去,直到脸狠狠的撞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武臣男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眼珠子都快要跳出来了。还想试着用手去揉揉,却发现两只手被身边的两个人,死死的挝在后背上。
“姓武的,别不识抬举,告诉你,我们打听清楚了。”马彪摘下眼镜,拿起一张面巾纸,在眼镜上哈了一口气,慢慢的擦拭着。“以前我们还对你客气点,那是觉得你老丈人还在,什么事都得留三分颜面。现在你老丈人也出事了,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不好说,我劝你啊,配合点。他那么大个领导,干了这么多年,还没给你留下个三五千万的?我们要的又不多,利息已经都算好了,大家和气生财不好吗?”
武臣男的脸有一半已经陷入了真皮座椅里,剩下的一半艰难回应着:“马彪,不是,各位兄弟,你们也知道,我就是个上门女婿,老丈人有没有钱,跟我一点关系没有。我要是有钱不还,我是你们的孙子!”武臣男也不知道是疼还是怕,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武哥,您这话说的,只要您还钱,我管您叫爷爷也行啊!”马彪戴上眼镜,笑嘻嘻的看着武臣男剩下那一半脸,如今鼻子倒向一侧,眼睛压根睁不开,嘴角渗出的口水滴在他自己的膝盖上,好不可怜。“你俩手轻点,武哥还得靠脸吃饭呢。”
但是武臣男丝毫不觉得旁边的两个人减轻了手上的力度,反而似乎又加了三成力,就好象一只叫化鸡,一对翅膀已经快要被人生生撅折了。“马彪,你给我点时间,我想办法,先凑一部分,行吧?”武臣男不想哭,但是泪水已经不听使唤了。
马彪拿着刚才擦眼镜揉成一团的纸,在武臣男的眼角上轻轻蘸了蘸,“武哥,您也别太伤心,兄弟们也都是挣得血汗钱,这二年谁也不愿意败掉祖宗的基业不是?所以您也得理解。给您一个星期的时间,先还一百万,行不行?”
“马彪,我真没那么多,你总不能让我卖了房子,带着老婆孩子爹妈睡大街去吧!”武臣男急了,那是真急了!别说一百万,就连五十万现金堆在自己眼前是什么样子,他都不知道。
“哥,那你就忍心看着弟弟,带着一帮兄弟睡大街去?要不这样吧,明天开始,我就带着兄弟们,来您家住吧,你可得管吃管喝啊!而且。”说到这里,马彪从两人手臂的缝隙中穿过,抓着武臣男的脖子,就像抓一只鸡,让武臣男睁开了眼看着自己:“武哥,你也得理解,兄弟们都是一帮大老粗,平时就干不了个细活。我姑父那古董,都不知道打坏多少个。万一这要是在家里,喝个水、灌个暖瓶什么的,不小心把嫂子撞着了,把孩子烫伤了,你可得多担待啊!要不你还是先去买两份保险吧。”
“你敢!”武臣男眼睛里冲着血,挣扎着要用双手掐住马彪的脖子,但是就在同时,他的脸又陷进座椅,这次陷的更深,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一股气卡在喉咙里,在胸腔里来回撞击,把心脏都给撞红了。
“不敢,我当然不敢。哥,我也是有家有口的人,我还想过段时间带孩子出国玩两圈呢。可现在,就差您的钱没到帐了啊。”马彪越是说的轻松,武臣男的心里就越冷。“武哥,我给您指条明路吧。你老丈人犯的事,或许你还不知道,但是我们已经知道了。告诉你吧,你老丈人确实有一手,检察院在他家都没搜出什么来,看来是藏好了。今天对您手重了点,不为别的,就是做给你媳妇看的。她要是识相,赶紧把钱拿出来,不然就等着一拍两散吧!别的我不敢说,就她那模样,这辈子就一个人过吧。”
武臣男感觉到更深的恐惧罩到了自己的头上,可是自己竟然连哆嗦的能力都没有,被人按的太死了。
“武哥你也别怕,兄弟们只为求财,不害命。那偿命的事,我们不敢干。但是要是说我们把您请到我们那边,一天两顿,管吃管住,我们也管的起,真的,不差这点钱!”马彪竟然还笑了起来,好像真的是要请人吃饭一样热情。“哥啊,好好想想吧!你也别上那个班了,才几个钱,还不够你老丈人的利息呢。听话,回家好好跟嫂子说说。钱这东西,花哪不是花啊?重要的是要花的有价值!你说花钱买个健康,买个平安,多好啊!何必要用到医院看病呢?是不是?你以为那断胳膊断腿舒服呢?哥,相信兄弟吧,真的,不好受啊!”
马彪一边说,一边伸出一只手在武臣男的头上,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就像是在给养的宠物狗理毛。“行啦,话说得也差不多了,再晚就耽误武哥吃饭了。你俩,松开!”
武臣男被两个人一把拽回来,两只胳膊却迟迟恢复不了直觉,只能任由它们弯曲的搭在一旁。鼻涕慢慢的流进了嘴里却也无力去擦,只能在三个人的嘲笑下瑟瑟发抖。
“那个,你俩送武哥上去,然后留一个住家里。别像马文涛似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晚上不许讲究啊,就睡在客厅沙发就行。告诉你们,武哥家里那沙发,老贵了,四万多呢!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