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下自己身上,穿着一身睡衣,而我的睡衣上,似乎还有容允上熟悉的味道。
他没有走多久!
我来不及管那么多,穿着睡衣就直接从房间里出去。
房间一个连着一个,外面也都挂着名贵的、带着各种精美刺绣及色彩、风格迥异的壁毯。还有一些印象派的油彩画点缀其间。
房间在二楼,我赶到一楼的时候,皇甫安、蒋烨、威廉,三人坐在沙发上,像是在讨论什么事情一样。
客厅内的座椅全都配套丝质软垫,浅灰色的底衬上绣着一朵朵玫瑰。木质家具漆得一片金黄,上面装点的饰物同刚才我下楼时候看到的墙上所挂帷幔一样,做工精美绝伦。
这是谁的家?
就是在容家住了两个月,我也不免被眼前的富丽堂皇所惊叹。
蒋烨的眼睛邪气地看着我,威廉和皇甫安却都表现得很严肃,看到我下楼,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说话。
“容允上呢,你们怎么都在这里,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郢儿呢?”
虽然这房子不错,可再好的东西也无法代替一些自己在乎的人的位置。
“申音姐,你先安静一下,要不先洗个澡,我去煎个牛排什么的,先吃饱了再说?”蒋烨一点也不顾忌,走到我面前,然后还揽住我的肩膀,重新把我往二楼带。
“你走开,容允上呢?他去哪里了?”我看了眼蒋烨的手。
他像是完全没注意到我眼里的烦躁,完全没事人的样子,好像我们是来度假一样。
我把蒋烨的手拿开,我看着他一直保持着邪笑的表情,生气地撇过头不看他。
“皇甫,威廉,你们说,到底怎么了,我怎么会在这里,郢儿去哪里了?”
“申音,你现在应该戒骄戒躁,保持愉快的情绪,这样,你才能有力气去迎接未来的每一天,现在,还是先听蒋烨的,放松心情,容大少他不会有事,你放心吧,郢儿除了不怎么笑之外,健康没有任何呵呵好吧 问题!”威廉的表情好像也带着点笑似的。
“皇甫?”我知道,那俩男人都是说一不二的,再和他们多说也只是浪费口水。
“申音,还是听你弟弟的话吧!”皇甫安看了眼蒋烨。
我瞪大了眼睛同时看向蒋烨,见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弟弟?
我什么时候有个弟弟,为什么我自己不知道?
“我不管你们搞什么鬼,到底你们打算把我怎么办,总要给个话吧,我的心脏承受能力有限,拜托?”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对谁说这些话,他们好像是三剑客一样,三个人 一条心,怎么都撬不开他们的嘴。
但是我不想这样一直当傻子,如果有事情注定了要面对,那么我宁可选择那一天早些来到。
最主要的是,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容允上非要不见我才能来到纽约,为什么他们这么为难,既然已经把我带来了,为什么又什么都不说?
如果不说能解决问题,何必要带我来纽约,如果从开始他们就没打算救容郢,又何必在我面前出现?
最后,蒋烨还是把一肚子气的我压到了二楼,逼着我洗澡换衣服出来。
真的要吃牛排?
我洗澡很快,估计就十分钟的样子,楼下,蒋烨还真的煎好了牛排等着。
好吧,如果吃牛排是解决问题的方式之一,或者是个好开端,我十分不介意。
牛排五分熟,是我喜欢的火候。
从前我喜欢吃其分手的,和桑娜在美国的时候,吃得最多的东西就是牛肉,她是个煎牛排的高手,我总是有口福,和她在一起,我也学会了煎牛排,并且手艺不错。
可是后来认识了容允上之后,我就开始吃五成熟的,原因是他喜欢五成熟的,有时候,容允上会吃更生的,享受满嘴血腥的口感。
容允上喜欢的东西,我都试着去尝试,吃的时间长了,我也习惯了五成熟的牛排。不过,五成熟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再生,我的肠胃接受不了。
蒋烨的手艺很好,牛排里面混合着浓浓的酒香,是我最喜欢的。
他很了解我,从我刚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就已经感觉到了。
弟弟?
我和他长得……
从前不觉得,现在细心看着他的轮廓,好像还真的有那么点像。
“我真的是你弟弟,如假包换!”蒋烨好像怕我看不清楚,还凑近了配合我。
我不说话,我等他们说。
不知道下一句话,他们还会说出什么让我感觉到“惊悚”的事实,我没办法玩这种心理游戏,只能眼睁睁看着。
蒋烨邪气地模样一直朝着我,直到我感觉他的唇皮动了动……
我以为他要继续说下去了,而他……也真的开口,道:“申音姐,要不我们到处玩玩吧,不知道你还是否喜欢这个城市,额,要不你说想去哪里,我请客!”蒋烨见我一脸没好气,又“退”了一步说。
我不理他,刚刚想起自己在房间里好像有一部电话,我又重新走到二楼,然后拨了容允上的号码。
关机……
“蒋烨,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你们早晚都要告诉我的是不是,如果避免不了,为什么不能现在说?还有你说的的弟弟,是什么意思?”
“申音姐,我们不管做什么,都是站在你的立场来考虑的……”
“我没说你们不是为我好,可你们这么做,对我将来要面对的 事情有什么帮助,还是说,我听你们的,跟着你们出去玩一圈,郢儿他就会好起来?”
“额……不会!”
“那就是了!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救郢儿,只要有可能完成的,我都会尽力去完成,还有一个,为什么允上他不接我的电话,他是不是……也出事了?”
“现在还没有……”
“什么意思?”我一急起来,抓住蒋烨的袖子不放。
“他没事,没有生病,能跑能跳,也没有出现任何意外,你可以放心!”蒋烨看着我,难得没有看到他脸上露出的痞气。
蒋烨脸上的邪气仿佛是天生的,在我印象里,他的嘴角总是习惯弯起一侧,今天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严肃的神情。
“那他为什么要避开我!”
“姐,你是我的姐,你要相信我,相信血缘关系是可以超越一切的,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我们的姐弟关系永远都会存在,现在我要很认真的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治疗会威胁到你和容允上的感情,你还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吗?”
“你说什么?”
不,蒋烨说的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出现了幻听。
一定是幻听了,或者是容允上在考验我,所以给我出了这么一道难题。
是那个医生吧,她一定是个蒙古大夫,她告诉我是,说我之前因为流产,所以身体才会突然出现大出血的现象,说我伤到了子宫……
因为我去医院没有和容允上说,后来容允上过来的时候似乎发了很大的脾气,还让冷峻留在医院调查。
之后,我去医院那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容允上也没有再跟我提到。
那件事虽然过去一年,可我心里却无法忘记……
我几乎已经肯定,容允上的离开,和那个医生说的话有关,可是,那件事情和容郢突然发生的意外有关联吗?
“我要得到你确切的答案,申音姐,你的选择,关系到你和容少将来的命运,你要做好选择,是选择保住这份感情,还是以容郢的生体状况为上,申音姐?”他又喊了我一次,好像已经喊过很多遍一样,好像,我真的有种感觉,我和他,是有某种微妙的关系链接在一起的。
这是我弟弟?我亲生的弟弟?
“我要想一想,要想一想……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无法选择。
这样的问题就好像是问我,爱我自己的左半身多一些还是右半身多一些,每一块都是不可分割的部分,失去了一半,申音就不存在了。
我无法选择,真的无法选择。
不只是因为答应过容靳琛要永远守住和容允上的感情,因为我也是离不开他的啊!
我爱他,胜于爱我自己,就像我爱容郢,也超过了我自己的生命……
难道只有放弃容允上,容郢的身体才会正常起来,我真的无法想象,这样荒诞的事情会在我身上发生。
可是,蒋烨的脸那么认真,他看着我,好像感受到了我面临选择的痛苦,他在替我难过,可是他又无法帮我做决定,只能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申音姐,其实,我们都知道你对容允上的感情,不管你如何选择,我们都会尊重你的,但是……”
“但是什么?”我心里一凉。
已经有种身心被分成两段的感觉了,可是,蒋烨却似乎还没有把更坏的可能性说出来。
“申音姐,即使你选了容郢,他也不一定能全好,我们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如果你选了容允上,我们也会把容郢当成我们大家的孩子,我们都会陪着他,不会让他少一分关怀,也会把他当健全的孩子那样对待,所以,你要想好了……”
“你说容郢不一定能全好,你们是不是在耍我,该死的,你还有什么话没说完的,一次性都说完好了,能不能不要再折磨我了?”
我对着蒋烨拳打脚踢,把他赶出了房间。
跑到盥洗室,坐在里面冷彻入骨的浴缸里,我打开冷水,让自己全身都泡在里面。
不,容允上只是在考验我,这是他给我出的题目,他是在测试我,测试我对他的爱,我不能,不能被一道题目打败了。
可是,我所有的意志和精神都在告诉我,容允上不会这么残忍地对待我,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我选择了救容郢,我和容允上就会分开。
我不要分开,绝对不要,哪怕是……
我把头埋在水里面,用冰冷的水麻痹自己,让自己的痛感和意识同时变得模糊起来。
如果可以,能不能不要相遇……
如果可以,能不能不要相爱……
如果可以,能不能遗忘……
我坐在浴缸里,盛满冷水的浴缸像是无孔不入的妖魔鬼怪,侵袭着我所有的坚持,仿佛在告诉我,我只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虫。
自从和容允上在一起之后,我总感觉自己忙忙碌碌,总会强装镇定,无论在人前还是人后。
虽然此时我眼睛闭着,可我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张和我一样的脸孔,憔悴而扭曲的,痛苦的面孔,那上写着多么不忿的听天由命,写这么多少悲观绝望的声调?
我感觉自己呼吸困难,我的咽喉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了,我的眼睛里开始变得湿润起来,开始流泪。
好想就这样一直坐下去, 永远都不要起来,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告诉我,如果我能在这样的状态下听到容允上的声音,能看到容郢对着我笑,那有多么惊喜?
如果可以,如果一切都是考验,那么考验为何这般冗长。
如果可以,能不能不要再去折磨我的坚定不移,其实我没有那么坚强,因为身后有着比我自己的付出和坚持要付出更多的人,我才能在这惶惶不安的岁月中安定自持,一旦身后的人离开,我就坚持不住了。
一种恐怖、绝望和忿怒的心情笼罩了我……
我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意志力,一股力量,把我从水里面拽起来,然后走到外面……
我走到房间的镜子前……
眼前,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颓然地站着,笑得无助又无力,那女人的衣服黏在身上,脸上和其它裸露出来的地方还带着水珠子。
她的脸红红的,像是一只蝴蝶,停在 一朵即将枯萎的花朵上,正待展开自己被注入希望的翅膀,再向前飞,她看到,那翅膀上填涂着多姿多彩的颜色,她看到她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美丽的梦,就在生活里和她紧紧揉成一团。
她是多幸福的女人,可是,为何她的心却刺痛得不像是自己的?
她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着……一会自信而又同时充满希望,一会又陷于泥沼,濒于死灭。
人生,是不是充满了无尽的必然,是不是,只有充满价值的人生,才会显得沉重不堪?
可如果价值的体现,是要牺牲更多的价值,那么价值本身又有什么意思?
升华何其丑恶?因为它使得人类放弃了自己最初的坚持,原本觉得美好的东西,因为信仰的改变,或是人生重大事故的经历而变得不同,变得平庸起来,所以,在心里重新建筑一座精神城堡,把自己自认为被洗涤过的灵魂,怀着神圣的心情放在里面?
在理念的渲染下,自己心里原本的坚持就能变得微不足道?但如果不这么做,人就会变得痛苦无比……
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因为痛苦本就存在,只能哄骗自己,告诉自己,人生,只要充满希望,就能迎来彩虹。
那么,最初又有何意义?
谁说宗教不是逃避?
可是,问题依旧存在,为什么不直接面对?
女人,你还可以再坚强一点!
如果面对会失去更多,我依旧不该逃避,一切都是未知的不是吗?
可以预知的未来,不是未来,只是发展趋势,我需要的,是一种可以改变的力量。
我会选择救容郢,但是我也不要放弃容允上,如果说爱情是升华了的亲情,那么,容允上也是我的亲人。
做出了决定之后,我看到自己心里面的烦恼之上投射出了一抹欣喜异常的色彩和眼里跳动的光辉。
我的精神一下子升腾起来,心境前一秒还在地上遭受着悲惨心境的施压,此刻,我抬头挺胸,更近地看到了天空的颜色……一种无形的、没有边界的开阔!
呼吸到自由空气的时候,我知道,过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而我的信仰告诉我,我将要为我心里爱着的每一个人去努力走未来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每一步,哪怕付出所有……
因为冷水的刺激,很荣幸地让我得上了重感冒,足有两天的时间,没有人再跟我提到容允上父子。
直到我彻底接受了蒋烨说的那句话,同时也在自己心里彻底坚定了要走的路,我才决定开始吃消炎药。
之前一直都是母乳喂养,郢儿没有在身边,涨奶的问题也困扰着我。
没想到,蒋烨居然给我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个一个吸奶器,而且还当着威廉和皇甫安的面给我……
如果不是感冒太难受,我宁可自己去买……
最后,我还是“愤怒地”接受了他的馈赠,并且恶狠狠地向他表示感谢。
第三天,我开始了正常的生活,早上按时起床(重感冒的时候,一般都躺着,全身乏力,没食欲,也不愿意动。),然后下厨房,和蒋烨一起做早餐。
我发现,每天威廉和皇甫安都在这栋豪华的别墅里,看不出谁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每个人都很随便,也让我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情谊。
大概是我的状况表现正常了,也接受了蒋烨嘴里说的各种假设,他主动找到我,开始跟我说到容郢突然出现异常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