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稳,不要乱动,你在我的马背上还怎么戴着?”秦素映只是微一侧头便看见身后挨得极尽的甄仪,他的眼神严肃起来一丝老成,大概是方才让他下不来台生气了,不过说的也对,挨着这么紧是没办法戴着了。
秦素映看不见,身后与她共乘一骑的甄仪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他也不知道为何要笑,只是觉得老天爷有时很奇怪,明明刻意保持了距离,却又不得不让彼此挨得更近了。
真想将那只蜥蜴捉起来好好地养着,若不是它惊了那匹马,自己还没这个机会与秦素映共乘一骑呢。
接应粮草的军队顺利的赶往庆阳关,这消息也传到了京城,折子在孝和手里看完后便撂在了一旁,她转过头对晏连浦说道:“没想到素映嫂嫂接入军中还成了及时雨,不然以乐尚的经验,怕是带领大军出入大漠还是有些风险的。”
晏连浦捻了捻手里的棋子点头表示同意,眉头却是紧皱,“你还在担心这个甄仪应对回纥人没有经验?”孝和猜中了晏连浦的忧虑。
“是啊!,他还年轻,战场上骁勇善战可以打胜仗,可是大漠里押运粮草可是需要经验的,徐圭本来是第一次,这个甄仪也是第一次,朕不得不担心。”
“凌郞要相信徐大人的智慧,也要相信自古英雄出少年!”孝和宽慰道。
“皇上,吏部尚书李琳求见!”四九隔着屏风请示,自从孝和卧床养胎,不能起身开始,晏连浦便尽可能的留在慕云宫陪她,避免孝和一人寂寞。
“宣!”晏连浦起身理了理衣衫,拿了孝和撂在一旁的折子去了外殿见李琳。
已经升为吏部尚书的李琳官府换了摸样,穆华龄过世后柏超为了保命,上奏告老还乡想保一条性命,晏连浦念在他是两朝元老的份上没有为难他,这吏部尚书的空缺便有李琳顶上,娶了山阴郡主后,他便是自家人了,这个位置他的确是最为适合的人,李琳的风头一时两无,成了京中的大红人。
李琳愈发的礼数周到,能行大礼绝不省略,似乎少了一些以往位低时的一丝桀骜,这是一个权臣聪明的表现,“皇上,经过散布在回纥的眼线来报,加塔王子部落的确是密切的注意着回纥皇廷的动静,可见这个加塔王子并不是偏安一隅,野心不小,怕是也虎视眈眈回纥可汗的位置,一旦确认阿图什无法诞下继承人,必定会起反心。”
晏连浦转着拇指上的扳指,思忖片刻问道:“李琳,这个加塔的兵力如何?”
“皇上,加塔虽然不参战不像其他部落兵力有折损,但是战斗力一定不高!”
“回纥内乱的可能性多大?”晏连浦打算趁虚而入。
“这,臣无法估计,要看这个加塔王子是不是有种!”李琳的话再不能直白,加塔敢公然对抗阿图什也是要一定胆量的。
“继续打探,注意回纥的任何动向,当然也要盯紧了西北军内部,让冯常不要降低对晏遇尘的戒备!”此番这个节骨眼上接应粮草派了甄仪去,冯常是得了京城的命令,怕在甄仪于军中拥护晏遇尘勾结回纥部落控制西北的十万大军,所以将晏遇尘的爪牙派出去也算是一种牵制。
外殿说话,内殿自然听得清楚,孝和听到加塔二字的时候极为熟悉,她在回纥皇廷中,伽蓝公主的那个恋慕之人便是加塔,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使远离皇廷,加塔也是通过伽蓝公主很容易知道回纥皇廷的动向的,难道他一直在蓄势待发?
晏连浦进了内殿,孝和提醒道:“凌郞,我在西北的时候,曾在一个叫做伽蓝公主的身边做过马童,当时的加塔王子在阿图什面前可是红人,现在成了阿图什忌讳的人,可见阿图什不过是为了安抚这个王子当日制造的假象,为了就是麻痹他,最后将他派往了边缘之地,如果真的是这样,加塔一定报仇!”
孝和的话很有道理,如此一来晏连浦便更担心西北的局势了,“我们必须要尽快的争取到甄仪,或者……”
“或者只能按计划除去晏遇尘!”晏连浦接了孝和的话,他计划了这么久,几次三番的决定杀掉晏遇尘,最后还是一次次的搁置,其实晏连浦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对于这个幼弟他还是有些下不去手的。
能够对穆华龄下得了狠心,是因为他们二人之间横亘着杀母之仇,可晏遇尘还小,在夺位的路上,他不过一直是太后党的一个傀儡。
孝和握上了晏连浦的手,柔声的说道:“手足兄弟,换做谁都会不忍心的,凌郞我知道你并非世人眼中那般绝情冷血,若是能争取到甄仪,我们先争取,如何?”
孝和终究是最懂他的人,晏连浦点了下头,看着孝和温柔的脸说道:“希望徐圭入营后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
“徐大人智慧过人,必会不负期望!”
相信徐大人的智慧,莫不如相信难以遏止的男女之情,连乐尚这一路都有所察觉了,开始时还不觉得,可似乎左将军对喻夫人也太殷勤了吧。
此时看着甄仪将秦素映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方才已经铺好了披风的沙地上,为她架好了遮阳棚,亲自拿了水壶递给秦素映,还单膝跪在地上,用木板和绷带将她的脚踝绑紧,那眼神和关心的动作,有点过于在意了。
乐尚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竟会瞎想,秦素映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年纪上还要比甄将军大上两三岁,甄将军怎么可能对秦夫人动心。
而且秦素映一路上冷冰冰的对待甄仪,秦夫人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怎么可能让人喜欢,连他对秦氏都是心有畏惧的,产生距离感倒是有可能。
一定是甄仪觉得秦氏可怜,一个女人随军走了这么远,路途艰苦,还崴伤了脚,所以照顾有加,毕竟是喻将军的遗孀嘛。
像甄仪这样少年得志的将军,肯定是喜欢年轻貌美,身份高贵的女子,就等着皇上赏赐一门婚事,待到胜仗归京封了王,一定是娶一个世家女子,郡主也是有可能的。
可乐尚还是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甄仪,仰头看着秦素映的脸,嘴里在说什么,一边还在看秦素映的脸色,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都说了,我没有伤到筋骨,不用这样的!”秦素映推了下甄仪的手有些顾及旁人的眼光。
“你在马背上,脚踝一挪动就会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硬挺着!”甄仪有经验。
“你又不是我,不要瞎猜!”秦素映向后缩了下脚不看他的眼睛。
“牛脾气!”
秦素映听了他的话扭过头看着他,有些吃惊的样子,喻青帆每次辩不过自己的时候也会这样说她,而甄仪却还在执意的用木板将她的脚踝固定好。
“你好好休息,我们还要赶上半天路才能再休息!”甄仪拿过秦素映手里的水袋仰头喝了一口,那是她的水袋,他有自己的喝她的做什么。
“方才过来的时候路过一堆尸骨,我去将他们埋了!”甄仪将水袋还给了秦素映,素映只是斜眼瞄了下他的背影,这人也是莫名其妙的,不是还说她埋葬那些路边的枯骨是多此一举,这一会儿又主动去。
“翘首以盼,总算是将几位盼来了!”徐圭拱手向三人拜了拜,他多看了眼甄仪,毕竟此番他来西北就是带着一个任务——策反甄仪投靠皇上。
见甄仪一只手搀扶的姿态托着秦素映,徐圭连忙关心的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来的路上受伤了?”
“无碍,不过是路上马匹受了惊,落马时崴了脚,休息两三日就好了!”秦素映怕自己显得过于矫情,于是推了下甄仪扶着自己的手,想独自站立,可甄仪却是丝毫不在意,紧握了秦素映的胳膊就没打算放开。
“别站在外面说话了,也能扶秦医官进去休息一下!”
甄仪这样一说,庆阳太守连忙上前说道:“左将军说的是,快进城,早已经备好了美酒佳肴为众将士们接风洗尘。”
三日两夜的艰辛跋涉,接下来回去的路上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回纥部落的伏兵,所以能够享乐之时尽情享乐便是,五百将士在庆阳城内一醉方休,徐圭本想将甄仪灌醉,顺便套些话出来,看看荣惠亲王在西北有什么猫腻,却没想到这‘孩子’酒量倒是好。
“我再敬甄将军一碗!”军中饮酒从不用杯,徐圭有些不习惯,自己眼睛倒是有些花了,再看甄仪,面不改色,一碗一饮而尽。
“休整两日后,便动身前往边城,还指望甄将军,我敬甄将军!”徐圭刚撂下碗,这边庆阳太守又敬来一碗,不过甄仪来者不拒,满满一碗又是先干为敬。
本来庆阳太守是按照徐监军的会意要灌酒甄仪的,可是这个架势似乎他们两个是不行了,甄仪倒是未能会意这两个人想灌醉自己,军中喝酒向来豪迈,而且从来都是烧刀子,今晚这样的酒,实在是清淡的很。
秦素映见徐圭似乎有些不能再喝了,给了个台阶下,提起杯子说道:“今晚上也喝的差不多了,我敬甄将军一杯,也散了,众将士好好歇了吧!”
说罢,秦素映起身,提杯而饮,甄仪看着她昂起的玉颈一阵眼热,都被甄仪喝的差不多了,乐尚早就醉的不省人事伏在案上,庆阳太守也顶不住了有了台阶立马就下,吩咐了人将乐尚扶回去,自己亲自扶了徐圭往房里去。
甄仪未动,看着秦素映,见她起身,上前去扶了她,“你做什么?”秦素映神色慌张的问道,他呼吸带着一丝酒气,本就对他颇为防范,还以为他酒后孟浪。
“当然是扶你回去,不然还能做什么?”甄仪拎了她的手臂说道。
“不必了,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大晚上孤男寡女的岂能走的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