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出了角楼,显然他余气未消,冷冷的看了眼跟在他们身后的碧桃,一双眼睛果真是天子之目,威严到瞪谁谁怀孕,吩咐四九道:“拉下去,杖责二十!”
碧桃吓得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好在四九有分寸,碧桃资历再浅也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即使皇上说责罚,也看看皇后是不是有救得心思。
孝和当然不能看着碧桃受罪,她淘的气哪里有打别人的道理,孝和只是拉了下晏连浦的手,眉心微皱,和声的说道:“好了,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下次不上去了,那皇上这次也饶了碧桃?”
众人前不能拂了孝和的面子,就算是在私下里,她都这样拉着自己的手了,柔声细气的劝了,晏连浦心里的气也就消了不少,瞪了眼碧桃说道:“若是以后再侍奉不好自己的主子,这掌事宫女的位置你也不要坐了!”
“奴婢谢陛下,谢娘娘!”碧桃劫后余生一般,杖责二十,她可真是可以直接到地底下伺候先太后去了。
孝和明显能感觉得到,周遭的奴才们都因为碧桃这件事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晏连浦这样子护着自己怕是她要成了宫里的大魔王了。
“皇上,听说西北来了折子,说是希望荣惠亲王能够回去?”孝和问道,帝后说话,身后的宫女太监在四九的示意下回避,慢吞吞的跟在后面几步远。
“是冯常,朕听说是那个被提拔起来的先锋官甄仪,集结了营内几个将士提出的,冯常刚任元帅,怕失了军心,只能写了折子呈过来!”晏连浦神色不悦,看来他是低估了晏遇尘在西北做出的努力。
“甄仪?可是荣惠亲王亲自提拔起来的人?而且此番回京还带着他?”孝和回想着问道。
“就是这个人!”晏连浦脸上带着爱憎交织的神情,“不过西北现在需要良将,朕要留着这个人!”
“难道就没可能将此人争取过来?”孝和试探的问道。
“微乎其微,就算有也不是现在!”晏连浦叹了口气,“这个甄仪年纪小,又是晏遇尘的亲信,很难背叛自己的第一任主子,很显然晏遇尘对这个人也是极其上心,不然当时回京也不会贴身带着他,想必是为了将他引荐给吏部的人,此后可以谋得更好地官位!”
“看来晏遇尘手里是握了一张王牌了!”喻孝和脚步略缓,两人行至青石板路上,浅草丛生,晏连浦伸手服了孝和怕她绊了。
“臣妾想起了徐庶,那个刘备帐下的谋士,终究是不为我所用,便也不能为你所用,自此也就有了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晏连浦看了眼身边的孝和,揣摩她的话,问道:“如果甄仪不为朕所用,那就”,他眼色冰凉,即使杀字不出口也是明白得很。
“凌郞,我可是个女人家,哪有几句话不合就起杀心的!”孝和可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李广难封’”
“朕没懂!”晏连浦略一踌躇皱眉说道。
“荣惠亲王看中,吏部提名,就能在官场如鱼得水了?皇上若是有心打压,这个甄仪就如李广一般,战功赫赫却封侯难,西北那样凄凉的地方,迟迟军功与地位不相符,迟早生异心!”
这也是个妙计!晏连浦点了点头,看来在党争面前他也只能做个昏君了,孝和看清了他脸上的迟疑,晏连浦还是个明君的,这样的帅才自然是心疼,于是又说道:“如果这个甄仪识时务,愿意投靠皇上,平步青云日后自有可能,可是若冥顽不灵,皇上礼贤下士求将才,势必也有替代之人了!”
他脸上终是有了一丝悦色,两人走出了石板路,晏连浦感慨道:“你若为男子,一定能够与瑞珏一般,成为朕看中的谋臣!”
“谋臣有什么好的!”孝和黠了他一眼,“谋臣除了能出谋划策,可能与陛下鱼水欢好?”
他夫人果然是见解独到,这么一想来,女儿之身果然是更好,孝和故作讶异的又问道:“难道,你还好男色?”她用手遮了遮唇,双眸微斜,“我可真是没料到!”
“嘶!”晏连浦立起了眼睛,随即又一脸小情绪的摸上了孝和的肚子,责备道:“孩子可能听得见,你可得说话注意一点!”
孝和被他的样子逗笑了,伸手打了下,晏连浦扶着孝和继续往慕云宫去,“对了,既然晏遇尘要回西北,孝宜呢?可还按着计划一同随他去?”
“那是自然,赐婚在前,名分是有的,虽然赶上了太后的丧事要守孝三年,婚礼暂且不办就是了,以王妃之名随军,这个时候晏遇尘身边能有个眼线是必要的!”
也是,孝和算是同意了晏连浦的话,“那就下旨给喻府吧,以王妃之尊随军照顾王爷,待守丧三年之后,方按照礼仪大婚!”
“不过让喻孝宜去西北不举行婚礼已经是委屈她了,随行方面可就要给点面子了,毕竟是我喻家的人!”孝和也不打算亏欠喻孝宜太多,不然人情日后可是还不起的。
“放心吧,朕已经吩咐礼部,以公主之礼下聘,一定让她风风光光的!”礼部的面子工程孝和可是放心的,想想自己哪一套的朝服不是繁复的让人上不来气,都是礼部的主意,有时候连司织、司制两局都嫌弃他们啰嗦。
令喻孝宜随军到西北的圣旨天亮前就宣到了喻家,很显然喻家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态,或许因为这太后的丧事,这门亲事一缓就是三年,期间喻家使些力气,将喻孝宜换人家许配,逃了这一劫,可没想到事与愿违。
喻家也是盼着女儿带兴家业的,如今太后殁了,留下一个荣惠亲王,在朝中以往也没什么权势,会不会就此没落了,喻家可就借不上光了,白白培养了孝宜。
“宜儿,委屈你了,没有大婚,只有王妃之尊,还要去西北的边城!”刘氏舍不得女儿,用帕子拭了拭眼泪。
喻孝宜很显然更在乎荣惠亲王的野心有多大,反正她都是要选个世家子嫁了的,不然她为何要拼了命的去选美,夺了京城四美的头名。
与其找一个安逸的纨绔公子,日后府院之内勾心斗角的,不如嫁给荣惠亲王,他权倾朝野,自己也就只手遮天,他反了做皇帝,她就是皇后,若是不行败北丧命了,好歹自己也是个卧底,皇上承诺给喻家的承诺不会变。
至于那些世家女孩子所谓的情情爱爱,她早在一十三岁时看着自己表姐喻孝和出嫁就不再迷恋了,那样风光,那样尊贵,牺牲了什么都是应该的。
她与喻孝和不同,人家的公卿将门之后,自己却有个无能的小吏老爹,大概他们就是喻孝和的的那一门子穷亲戚了,自小自己吃的、用的、穿的都不如别的世家千金,所以她要上嫁来改变自己,从徒有虚名的世家女变成货真价实的贵夫人。
更何况晏遇尘——玉质金樽般的人物,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玉树临风的王室子弟,还是胥盛的嫡出血脉,名分、地位、容貌哪一点都是喻孝宜所满意的。
记得自己十二岁那年,山阴侯府的庶出公子想来结亲,父亲和母亲都有些心动了,幸亏自己还小,后来山阴侯府选了户部侍郎荀平的女儿,那时可要比现在委屈多了,所以这门亲事的代价,在于喻孝和谈的第一次她就很满意的应了下来。
荣惠亲王府下的聘礼从喻府的内门一直排到了门外的街市口,布匹、玉器、药材、钗环首饰、瓷器,金玉巷不少人出来看热闹,喻孝宜享受这种艳羡的眼光,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尚在丧中的晏遇尘没有亲自来下聘,而是礼部的官员。
“小姐,全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奴婢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些东西!”侍女欢儿有些忘乎所以的喊道。
“有什么稀罕的,日后做了王妃见怪不怪,你不要丢本王妃的脸面,知道了吗?”喻孝宜压抑住心里的喜悦呵责道。
“哦,奴婢日后在王爷面前一定收敛!”欢儿诺诺的答道。
喻孝宜坐了下来,心里还是有一点点难过的,毕竟下聘这么大的事情连新郎都没来,而且她过了门就要换上丧服了。
守孝三载意味着她过门也得与晏遇尘分别两处,不得行合卺之礼,不能有任何男女间的感情,可好歹她还有个王妃之位,正妻的名分很快让喻孝宜又开心起来。
“欢儿,你叫我一声王妃!”喻孝宜坐正了说道。
欢儿福了福身子,说道:“王妃在上,请受奴婢一拜!”喻孝宜笑了出来,连忙用帕子掩了掩嘴,脸上是喜悦之色。
只是此去西北,晏遇尘不再是孤身一人,还有晏连浦赏给她的王妃——喻孝宜,这个名字与他所爱慕的女子一字之差,他却是难以接受,不过好在,他可以以重孝在身为名与喻孝宜保持距离。
赶了近一天的路,晏遇尘勒住了缰绳,吩咐身后追随的四宝道:“休息吧,选个客栈住下!”
“王爷,再西行半个时辰就到了官驿了,也好给王爷换匹马!”四宝建议道,以往跟着王爷行路向来是非官驿不休息。
“有女眷在住在驿馆实在是太简陋了,不着急赶路!”晏遇尘看了看天色,反正带着女眷也是走不快的,两人坐在马背上等了好一会儿,落下一段距离的马车方才跟了上来。
还不等晏遇尘说话,只听见马车里传来呕吐的声音,即使他们没有抓紧赶路,喻孝宜也是难忍颠簸了,这方才是赶路的第一日,在这样下去几日怕是她就活不到边城了。
“四宝,你去看看王妃”,晏遇尘使了个眼色。
“王妃,今天我们就进歇在客栈,王爷怕官驿简陋,王妃住不惯,王妃意下如何?”四宝下马跪在车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