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惠亲王听旨!”晏连浦指尖摸着那莹润的玉杯,嘴角是一丝得意的笑。
“皇上,赐婚如此大事,三思而行!”穆太后在晏遇尘跪在殿中的一刹喊道。
“母后,遇尘已经成年,而且在西北一个人,没人照顾,孝宜你也看到了,出身名门,性情德行上佳,而且还是京城四美之首,这样的世家女子世间难求,赐婚遇尘,朕觉得是佳缘一桩!”
的确是无可挑剔,除了是她喻氏的人,除了是他皇帝的人,穆太后眼睁睁的看着晏遇尘磕头领旨,难道在大殿之上他敢公然抗旨,那晏连浦就有把柄将他圈起来定罪,所以穆太后只能心里焦急却未言片语。
晏遇尘并不太想乖乖地算了,所以他要恶心晏连浦一下,双手揖拜,双目凝望喻孝和,毫无收敛道:“皇后亲自选的人,必如皇后,臣弟定珍惜之!”自此我身边的人都像你。
“得此良人,岂能不珍惜!”孝和勉强一笑,尽量让众人看得到她的云淡风轻。
当日的宴会除了赐婚并无特别的,御膳房烹制的菜肴再好吃也是有吃够的一天,那歌舞艺伎再青春年少也是不停地更换,记不得样子也记不住名字,唯独特别的,便是荣惠亲王在宴上喝的酩酊大醉,晏连浦免了他御前失仪,令太监四宝将他搀下去,送出宫的府上歇着。
晏遇尘还没有醉倒那个程度,歪歪斜斜的作了个揖便被架了出去,他斗胆的回头看了眼殿上的喻孝和,恰巧四目相对,又大笑起来,这样独自爱到癫狂之人,孝和也是敬他的痴情,扪心自问自己是否从未对晏遇尘有过感情,孝和想了想,或许只是在西北最艰难之时,他救自己于水火中,那依恋和托付假不了,如果那时晏遇尘如此表露的爱着自己,在聂步死之后她无依无靠,可能会被这份感情所打动吧。
“本王没醉!松开!”下了车驾要进府时晏遇尘推开了四宝,脚下一滑,跌坐于台阶上,一身落寞,那一袭月白色的衣衫也挡不住他的颓唐。
卸剑抽出,碧云剑寒光一现,晏遇尘踉跄起身,剑舞而起,却是行云流水又带着几分随意,荣惠亲王都被世人看作是太后手心里的乖孩子,谁可曾注意得到她的剑一样的锋利,他的剑舞一样的潇洒。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野营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剑入柳枝中,斩断柳丝几千愁,晏遇尘心里的嫉妒却是斩不断的。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年年战骨埋荒处。空见蒲桃入汉家。”他收剑撑着身子,单膝跪地。
除了嫉妒,还有恨意,对喻孝和的恨意,她明知道自己倾心于她,还将自己的妹妹喻孝宜嫁给自己,他厌恶她的圆滑和算计,为何晏连浦唾手可得的一切他都得不到,这天下就罢了,可连美人他连想想都不可以,非要用这样绝情的方式,斩断他对喻孝和最后一丝的念想。
剑撞杯破之,哗啦的碎了一地,晏遇尘起身对四宝说道:“你带着朕的手牌,去郊外的紫竹林,告诉母后的暗卫,依计划行事,杀!”
月冷如秋日,晏遇尘一身霜色立于庭院之中,杯子破了,柳条乱了,他的心也碎了,一个女子他百般示好得不来的真心,唯有抢来、夺来,等他登基为帝的时候,他要让喻孝和臣服于自己,成为她的皇后!
……
夜里,梆子刚敲了三下入了三更天,孝和突然一个噩梦惊醒了,她坐了起来本能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心里慌乱的直跳,晏连浦连忙燃起了灯,下床为她斟了杯温水,抚着她的后背喂她喝下,“做恶梦了?”晏连浦将孝和搂在怀中柔声问道,用自己寝衣的袖口拭了拭她额头上的汗。
“我害怕!”孝和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闭了眼紧紧抱住晏连浦,有些委屈的说道。
“怎么?是今日遇尘撒酒疯惊了你,所以才做了噩梦?”晏连浦不是看不出晏遇尘盯着孝和的目光,他也知道遇尘懵懂的年纪怕是想法并不单纯。
“可能是吧!”孝和伏在枕上闭上眼睛,晏连浦未再多言,只是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她入梦。
“可朕也需要他尽快完婚,晏遇尘已经在京城耽搁多日,是太后不舍他回西北,若是以回西北为托词延缓婚礼,那我们的眼线毫无用处!”
晏连浦说的没错,孝和合了手上的折子,放在了四九呈的盘子里,“不如让孝宜一同前往西北,以王妃的身份,照顾晏遇尘,既然荣惠亲王如此的敬业,大婚选在西北也是无可奈何!就算是太后责备起来,皇上也完全可以推脱。”
“会不会委屈了喻孝宜?”
孝和笑了笑,“圣旨赐婚的名正言顺的王妃,谁敢不恭敬,哪怕是尚未大婚!至于太后那里,还是我去说服吧,想必她初听时肯定是要不同意的!”
“罢了,朕亲自去云寿宫,可不敢在劳烦你!”晏连浦神色正经的很,“近来这些事情让你跑来跑去我就够担心的了,你还是好生修养吧!”
“不用太担心的,我现在月份小,看不出来,还能再瞒上一段日子,等到了月份,肚子出来了,我可就不能在她们面前晃悠了,不然眼睛都盯在肚子上,后宫才真的不安全!”
晏连浦搂了孝和在怀里,“我一定会护你们周全!”孝和听他掷地有声的承诺,心里安心了不少。
选定了五月,初五那日是黄道吉日,令尚书台拟旨,这天据晏遇尘离京还有五日,赐婚这一动作显然是晏连浦一党的一招好棋,让太后党颓废了数日,柏超和徐玉早就提醒过太后要提早为王爷定下亲事,可是穆太后一直犹豫不决,未能在世家女中择一佳人。
对晏遇尘的呵护却害了他,安插了一颗棋子在他的身边,穆华龄想想便咬牙,“太后,如今圣旨已下,我们只能看着这王妃之位被他们占了先机!”徐玉无奈的说道。
“哀家不是让你来哭丧的!是让你来解决问题的!”穆华龄看了眼下跪的徐玉,问道:“崔户呢?平时他主意最多,今日宣见为何没有上殿?”
“太后,崔户病了,不能起床!”柏超答道。
“病了?挑在这个时候病!”穆太后冷哼一声,“罢了,无力回天了,就让他好生休息吧!”
“其实这件事情并没有过于糟糕!”徐玉的话引起穆华龄的注意,“如何讲?”
“太后,明知是棋总比暗中要防的好,王爷对付一个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的,那个喻氏在西北举目无亲,又在行宫里,身边都是王爷的亲信,天高皇帝远,或许还未等到大婚之礼,便水土不服一命归西了!”
徐玉是谏自己杀了那喻孝宜?也对,喻家的人一个个的在晏连浦登帝的路上阻碍,先是喻青帆,后是喻孝和,还有喻孝宜,那就一个个的将他们都清除干净了。
“柏超,哀家有一批暗卫训练的不错,投放到西北的行宫侍奉王爷和王妃!”穆华龄看了看手上的义甲挑眉说道,喻孝和有胆量将自己的表妹送到虎口,那她就毫不客气的吃掉这送上门的羔羊。
柏超和徐玉准备跪安,只听穆太后问道:“那个崔户是真的病了?”
徐玉与柏超对视了一眼,答道:“太后,臣出宫后去崔府看一眼,替太后传达关切之意!”
“嗯!”穆华龄点了点头,“上次来了云寿宫之后受了哀家的一点斥责,哀家还以为此人是过于清高面子薄,不敢再来了,若是真的病了,就让他好生歇息吧!”
“臣一定传达!”徐玉躬身跪安,心里却并不知道崔户为何被斥责,出门后方才问柏超,道:“大人,这崔户可是惹了太后,不敢出头了?”
“哪里!”柏超摇了摇头,“上次为了喻青帆的事情,与太后意见相背,受了责备而已,无妨!”
这个柏超一贯在太后面前邀宠,这崔户虽是自己举荐的,可他却一直拉拢,这回出了事情了他却是急忙撇清,不闻不问,徐玉也是看透了柏超的伪善面目,不,是一贯伪善的面目。
崔户自从在礼部谋了个官职之后也就没那么寒酸了,这一个崔府也是在翰林街的繁华之地,门口也是两个威严的狮子,徐玉差了下人上前去,门子跑过来问道:“来访的是何人?”见那轿子是一顶官轿门子也是小心的问。
“礼部侍郎徐大人,还不快通知你家老爷出来迎接!”
“罢了!”徐玉下轿说道。
门子作了个揖,“徐大人,我家大人病了,卧床不起,若是大人来探视的,小的这就去禀报我家大人!”
看来是真的病了?徐玉没闲工夫等门子禀报,直接进了府中,在后园见一妇人一脸惊恐的看着他,双手奉药,“夫人,这位大人是来探望老爷的!”
崔王氏福了福身子,也算是得体,引着徐玉向房中去了,崔户躺在床上,一脸厌世的样子,见了徐玉还咳了几声,“微臣见过徐大人!”还不等崔户起身,徐玉连忙扶了他躺好,“群书病成这个样子,好生休养,不要起来了。”
满屋子的药味,病歪歪的样子,屋内就不通风的潮闷气味,看来病了不止一日了,似乎也是有日子没去吏部了,“群书这是生了什么病?”
崔户还不等说话一阵咳嗦,崔王氏连忙拍着他的后背说道:“染了风寒,一时没注意,大夫说成了肺疾,只能卧床不起,大人还是回避些吧,肺疾可是会传染的!”
徐玉吓得连忙起身,害怕的拱了拱手说道:“群书好生休养,我是来传达太后挂念的,太后也知道你病了,让你多休息……”不等徐玉说完,崔户又是一阵的咳嗦,那雪白的帕子上竟然有一丝血迹来,徐玉觉得这是肺痨之病的征兆,害怕被传染,拱了拱手,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