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何人废了她喻孝和的后位,朕何时要废了她喻氏的后位!”都说关心则乱,此刻一时情急的晏连浦脱口而出自己的想法来。
四九恭谨的答道:“陛下,是云寿宫穆太后的懿旨,以喻氏有伤风化,七出有四的罪名废了喻氏的后位!”
晏连浦还以为自己病倒之前交待过四九安置喻孝和就会没事,没想到穆华龄下手如此的快,居然以懿旨将皇后废了,“那喻氏如今在何处?”
“回皇上的话,喻氏现在贬为宫女,在缀芳阁侍奉和嫔娘娘,已经有一日了!”
缀芳阁付玉和手里,晏连浦算是松了口气,至少付玉和入宫时孝和已经不在了,他们二人没什么纠葛,若是在闵淑妃的瑞雪宫,慢着!自己怎么居然担心起她的安危来,她如此的对不起自己,让她吃些苦头岂不是应当的。
四九看着皇上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有些吃不准,难道皇上为了喻皇后病成这般不是心里放不下她?自己会错了意?他可是看准了皇上对这个喻皇后可是一往情深,毕竟自己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未见皇上对一个女人如此的用心过。
感情这件事情素来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早就看出来喻皇后不是个一般的人物,所以四九为了给自己日后留条路此番大胆的纵容果子狸将宫里的事情传了口信给喻家,还特地将废后和徐圭的事情告诉给皇上,如果这个喻氏是个命里带福气的人,那这一关她就能过得去。
“四九,给朕更衣,摆驾云寿宫!”一阵沉默之后,晏连浦闭着眼狠狠地出了口气,掀了被子起床吩咐道。
废后?就做一个宫女?没那么简单,她喻孝和犯了如此弥天大罪就这么完了,晏连浦岂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岂是那么容易放过她的人!
没有旁人在,两人装了这么多年母慈子孝早就腻歪了,“朕此番过来是为了废后的事情!”晏连浦开门见山,“朕倒是不知道这皇宫里能废了皇后位置的除了圣旨之外,太后的懿旨也作数?”
穆太后敛了笑意,挑眉说道:“是呀,中宫皇后可是皇上的圣旨册封的,御赐宝册玺印,可是这儿媳的名分哀家还是说的算的,喻氏不顾廉耻与男子私奔出宫,哀家可没有这样的儿媳!”
“太后怕是有些混淆了!”晏连浦起身,脊背挺拔,他生的身材颀长,穆太后都要微微的仰起头看去,“太后的儿媳是荣惠亲王的王妃,不是中宫皇后,太后与喻氏不过是太后与皇后的关系,太后的位置是先帝留给您的,皇后是朕封的,所以喻氏是不是被废,由朕说的算!”
最后一句话如同落地铿锵有力,穆太后被怼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气的说不出半分话来,晏连浦的意思,若不是自己是先帝的皇后,难道还没有做太后的资格了,为了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他竟然敢如此的羞辱自己!
“该说的朕都说完了,不打扰太后休息了!”晏连浦走了,几步便出了云寿宫,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的穆华龄抬手便将桌上的茶碗拂落在地。
“哀家!哀家若是废不掉一个区区的皇后,如何执掌后宫!”她嘶吼一般喊道,“来人,传柏超入宫,马上!”晏连浦不是说只有圣旨才能废后吗!好,那就逼得他不得不亲自下旨将那个喻氏废掉,如何风光的册封,便如何黯淡的废去。
掀起太后和皇上正面冲突的人此时也不好过,一夜未眠还差点被累死的喻孝和一早起便被吩咐将院子里的瓜子皮都拾干净,也不知道是谁洒了这一地的瓜子皮。
“哎!用扫帚可是要扬起灰尘的,用手捡干净吧!”原本扫院子的小太监拦了孝和的去路,一脸奸笑的说道。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孝和看了看自己的十指,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得上力气,昨天洗了一天的衣服,浸在冷水里早就疼痛难忍了,再加上担水过于劳累,不听使唤的发抖,这会子还要她捡瓜子皮,孝和蹲身试着去捡,发现十指屈伸不便,可她还是未作声的做了,不做这个他们还有其他的招数折磨自己。
“看看她那副样子!装什么楚楚可怜的!”守门的太监嘴里不干净,“这样的女人若是放在宫外早就浸猪笼了!”
喻孝和自动屏蔽他们的话,她清者自清,与这些人有什么好辩驳的,没有簸箕,便兜起了自己的裙摆装了那些瓜子皮,倒是因为跪在地上,双腿有些发麻。
“哎哟!这是谁呀!”
孝和不用抬头都听得见是许婕妤的声音,是三双花色刺绣不同的鞋子,立刻能分出位份来,想必另两个便是柔妃和沈才人了。
“许姐姐你可真是记性不好,这不就是废后喻氏么,现在是个丫鬟了”,柔妃的声音里都带着得意,想必表情不知该有多难看。
孝和不去理睬,依旧在捡着地上的瓜子皮,“怎么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许婕妤站在孝和的面前,用手里的扇子挑起了孝和的下巴,啧啧了两声,“真是风水轮流转,如今见到你这幅样子,我也算是痛快了!”
“原来是婕妤和两位姐姐!”大概是听到了说话声,和嫔从里面迎了出来,声音带笑,“几位快里面请吧!”
许婕妤看了眼付玉和,又瞟了眼跪在中间的喻孝和,故意找茬道:“和嫔,你这阁里的丫鬟真是不懂规矩,本宫都走到跟前了,还不知道请安!”
“你是聋了吗?没听见许婕妤的话?”付玉和看着背对着自己跪着的人,地上的瓜子皮是自己吩咐下面撒的,让她跪着捡也是自己的意思,既然一早上这三个人有比自己更好羞辱她的法子,何乐而不为,付玉和还在恼昨晚刘喜没用,怎么就没一下勒死她。
喻孝和咬紧了牙关,叩了个头,只听见柔妃一阵得意的笑声,余光看着三个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脚步,“你去沏茶,送进来!”付玉和吩咐道。
小双将四份茶碗摆好,她看出了喻孝和似乎手有些不便,十指总是红红的,便嘱咐道:“一会儿进去小心点,别出岔子,她们是来找茬的!”孝和不知道小双为何要对自己照顾,但这宫里哪有单纯的人,她点了点头未言语,端起茶盘进去奉茶了。
许婕妤柔妃坐在上首,即使是自己的宫里,付玉和的位份也只能坐在一边,四人看着喻孝和奉茶进来,看似还在说笑,可是早就各怀鬼胎了。
“和嫔,听闻皇上曾赏过你几匹云罗缎子?天气冷了刚好可以拿来做衣裳了!”沈才人瞟了眼许婕妤,喻孝和将茶碗先奉给许婕妤,再奉给柔妃。
“是呀,不过花色太鲜艳了,太惹眼了些,皇上喜欢素净的!”付玉和大抵是得宠最多的,所以有意的卖弄一番,孝和端了茶奉给和嫔,还未转身的工夫只觉得沈才人的脚踹在自己小腿的回弯处,她左膝本就酸痛无力,这一脚让她向前一跪,剩下的一杯茶都洒在了付玉和的身上。
柔妃又是一阵大笑,“和嫔呀,你这宫女真是太没规矩了,奉个茶竟洒了主子一身!”
付玉和一身的茶叶身世狼狈,抬手朝着孝和的脸上打了一巴掌,她手上戴着不止一枚戒指,孝和的脸颊立刻肿了起来,硌出了几条血痕来。
孝和只觉得一阵头晕,脸颊火辣辣的,她半伏在地上,好一会儿方才消了眼前的金星,一侧的耳朵都觉得有些鸣响。
只听付玉和说道:“来人,将她拖下去好好教训,在缀芳阁的大门口跪着,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起来!”
后宫的规矩是不准许后妃责罚下人的,可是一些刑罚总是在规矩里被私自保留了下来,且越来越恶毒,太监打板子,宫女用鞭子,还有那些看不见的银针,似乎认定了女人是爱惜自己身体的,唯有将肌肤上留下了一条条鞭痕才是最大的惩戒。
喻孝和被架到了后厨的小院子里,原本就是薄薄的一层衣裳,再被脱去了外衫,白色的寝衣在每一鞭下都染上一层紫红的血渍。
被打的人像是个失了声的人,竟没有一丝的嚎哭,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就连行刑的两个小太监都打的无趣,她白皙如玉的肌肤上鞭痕交错,勃颈上还有一道昨晚上留下的暗红的勒痕。喻孝和只觉得后颈上一凉,其中一鞭抽了过来,连带着她的脖子深深地一道伤口,侧脸颊也刮伤了一小道。
一桶冷水泼了过来,疼的孝和胸口闷哼了一声,深井的冷水像是结了冰一样的冷,她瑟瑟的抱着自己的双臂,那鞭子抽在背上、手背上,疼得她意识渐渐模糊。
终是扛不住了,眼前一晃便倒在了地上,喻孝和脸色灰白,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她想抬起头却是毫无力气,浑身冰冷的像个死去的人,她自己都觉得冰凉的地面是温热的,殊不知那温度是血染了她的衣衫带来的。
“我看她是装的!”坐在一边看热闹的女人见孝和伏在了地上,不怀好意的从头上取了簪子下来,在她的背上猛戳了两下,疼的孝和差点背过气去,终是没忍住的‘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看看,这不就醒了!”那女人得意的拍了拍手说道。
“都住手!”小双不知何时出来,叫停了还欲继续行刑的两个太监,说道:“娘娘还让她罚跪呢,你们将人打晕了可不行!”
两个太监看了看小双,毕竟是前面伺候的人,不敢得罪,所以将人架了起来拖到了缀芳阁的大门口,喻孝和残存着一丝意识跪在那里,眼前能看见的便是缀芳阁那匾额上的三个字。
晏连浦,即使恨自己为什么不杀了自己,若还算得上一个君子,就别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自己,更何况她毫无错处,是他错在先,可是自己处境如此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