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家楼天主教堂在济南有着悠久的历史。它始建于1901年,是一座双塔哥特式建筑,1906年扩建后,气势更加宏伟威严,蔚为壮观。
教堂斜对面的一间饭馆里,张涣和赵益正坐在一处靠近窗子的位置,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时不时朝教堂大门口望上几眼。
两人吃得很简单,两屉小笼包,一人一碗白米粥。
“三爷,这仨小子把济南城的教堂差不多都跑遍了,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赵益低声问张涣。
张涣没吭声,而是朝教堂门口望了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喝粥。
赵益摸着后脑勺,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继续问张涣:“难道……他们是去忏悔?在主的面前忏悔过去做的那些坏事?”
张涣放下粥碗,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你觉得——狗改得了吃屎吗?”
“我想起来了,在将军庙街那家教堂,这仨小子在门口一蹲就是一整天。晚上还鬼鬼祟祟地在那四周转悠。”赵益又喃喃地说了一句,猛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失声道,“哎呀!他们不会是想……偷盗教会吧?”
张涣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便低声说:“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赵益皱着眉,想了半晌还是百思不解:“能找什么呢?又有什么东西非得在教堂里找呢?”
“出来了。”张涣用脚尖轻点了一下赵益。
赵益顺着张涣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郭复、王辰、老鹰,还有一个褐发碧眼,穿戴整齐的外国牧师出现在教堂门口。
看样子几个人是在谈着什么,一会儿工夫,郭复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递给那位牧师。对方似乎对这件东西很感兴趣,跟郭复交谈了几句,便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郭复。
交易达成,几个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离开。
赵益瞅着郭复等人离开的背影说:“三爷,他们像是刚刚做成了一桩交易。”
“你去盯着他们,我去找那个牧师。”张涣低声嘱咐着赵益。
刚转过一条巷子,王辰就忍不住说:“真没想到,这洋和尚的中国话说的也这么地道。”
老鹰撇撇嘴:“这些洋和尚要是连中国话都说不利索还传个啥道?”
王辰也懒得搭理他,兴高采烈地对郭复说:“二当家,我更没想到,就那么个小玩艺儿,能值两块大洋?够买一百斤谷子呢。当铺那个老狐狸真他娘的不是东西,给咱五角钱还好大个显摆。”
没等郭复答话,老鹰抢着说:“你是不是也没想到,二当家为啥要到教会找李忠孚?”
王辰说:“二当家不是说了吗?那个十字架是从李忠孚身上掉下来的,平常人没这东西,这小子搞不好跟教会有瓜葛。咱们也是走了一圈才知道,这信主是好啊,教会管吃、管住不说,还不用干啥累活。你们说,这小子要是真在这里面一藏,不显山不露水的,就是躲上大半辈子也没人能找着。”
“老王八,真想不到你也知道动脑子啦?”老鹰取笑道。
“去你大爷的!”王辰笑骂了一句,又接着说,“按理说,这十字架是马长临拾到的,他怎么会想不到这桩事儿呢?”
老鹰说:“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马长临也不能事事都想得到。再一个就是,教会毕竟是洋人的地盘,他也不好明目张胆去找……”
王辰说:“这话有理。可咱们这一阵几乎跑遍了济南所有的教会,也没见着李忠孚的影啊?”
面对王辰的这个问题,老鹰也有些迟疑,不由把目光转向郭复:“二当家,是不是我们还是猜错了?”
郭复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刚刚卖掉十字架换来的两块大洋,在手里掂了掂说:“等都找过了再说吧。这些钱省着点儿花,足够咱们过上个把月的。”
“也只能这样了。”老鹰点头道。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信心十足地朝着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牧师先生,您从那几个人手里买到的就是这件东西?”张涣此时从那位外国牧师手里接过他刚刚从郭复手里买到的那条十字架项链,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
“是的。”牧师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真的要感谢上帝,能让我遇到这么精美的十字架。”
张涣翻来覆去地又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蹊跷,于是又问:“请问,您花了多少钱?”
牧师说:“两元钱。”
“我给您三元。”张涣用一种商量的口气说,“您能把它转让给我吗?”
“先生,您也信奉耶稣基督吗?”牧师的眼睛一亮。
张涣笑了笑,故意作出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摩挲着十字架,随口敷衍道:“现在还没信,有了它之后,有可能会信。”
牧师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割舍的表情,朝张涣伸出手,示意他把十字架还回来。
张涣太想知道郭复为什么会有这件小东西,而他们为什么这些天又在各个教会穿梭往返,难道仅仅是因为身上的钱花光了,而只有在这里才能卖个好价钱吗?又或者这枚项链中还隐藏着其他的秘密?
张涣只得慢吞吞地把十字架还给牧师,脑子里却在飞快地思索着能把这东西留下来办法。
“说实话,我真得有点舍不得。”让张涣没想到的是,牧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会儿项链后,居然又交到他的手里,“既然您这么喜欢,就希望您能籍着他,去聆听上帝的福音吧。”
“真是太感谢您了。”张涣心头狂喜。
牧师庄重地把项链戴在张涣的脖子上,虔诚地说:“十字架象征着神的智慧。神将全人类的罪都加在耶稣基督身上,他为我们承担了罪和罪的刑罚——死亡。耶稣基督只死在十字架上一次就完成了永远的救赎,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是啊,不管是神还是耶稣对咱的恩都太大了。”张涣越听越糊涂,但既然已经得到了项链就不准备再跟对方耗费时间了,于是就敷衍了一句话,接着从怀里摸出三块银元递给牧师,“牧师先生,这是咱们事先说好的。”
谁知牧师却坚持一分钱都不收,而是把张涣当了自己的“弟兄”,他郑重地说:“我们的弟兄,就是靠着十字架的力量把我们从苦难与罪孽中解脱出来。希望您也能靠着他的力量来承受自己所面临的困难和痛苦。”
张涣说:“真是太谢谢您了。”
牧师说:“还是感谢主吧。”
“对,感谢主,感谢主。”张涣见捡了这么大的便宜便忙不迭地随声附和。
“只要你信,就能得救。愿主保佑你,阿门。”牧师用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就转身准备离开。
张涣蓦然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忙叫住牧师:“请等一等,牧师先生!”
“您还有什么事吗?”牧师停下脚步。
张涣沉吟着说:“今天那几个人除了卖给您这条项链之外,还有没有跟您提到什么别的事?”
牧师低头想了想说:“他们还向我打听一个人。名字……我有些记不清了,像是姓李。”
“李忠孚?”张涣的脑海里灵光一闪,不禁脱口而出。
“李……忠……孚。”牧师沉吟了一下,肯定地点头道,“是的,就是李忠孚。”
张涣心头狂跳,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语调使之保持平稳:“您这儿有这个人吗?”
牧师摇了摇头,随即诧异地问:“怎么,您也要找他?”
张涣不由大失所望,他生怕被对方看出有什么不正常,便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我就是随便问问。牧师先生,咱们后会有期——愿主也保佑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