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排而行的两个姑娘,看过去对比感满满。
白衣的那个整个人带着一股子的慵懒的劲儿,及腰长发被编做几股,垂在身侧,耳上挂着一颗小珠子;蓝衣的那位,领口大开,裙尾拖地,云鬓高盘,左右朱钗,一步一步走过去,就好像是国王巡视军队一般。
陆承音漫不经心地看过花园中的景色,随口称赞。
“看上去别有一番趣味呢。”
明歌浅笑,嘴弯弯到特定的弧度,“每日里都有很多的人来打理,从修剪枝叶到施肥用药,都有专人来管,才得了这样的锦绣之景呢。”
陆承音顿觉索然无味,一路下来,自己几次找的话题都被这姑娘用这种极为正式的回答应了过去,那么接下来她该说什么,总不能说花匠很尽职吧,当然了,就算是陆承音夸了花匠,估计这位也不会觉得什么。
两个人走走停停,尴尬的沉默。
“陆姑娘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嗯?很多。”
明歌视线中略带迷茫,“我六岁那年被选为圣女,整日里学的都是教中经典,琴棋书画,如何接人做事,如何管理中馈,以致现在想起,都不知道自己过去曾经做过什么是自己想做的事情。”
陆承音没有搭话,明歌的重点也只是诉说。
“后来,我听说在我之前那一任的圣女,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一起自由自在地走了,我好羡慕,觉得那才应该是一个女子应该做的事情,我却没有那种胆量 。只能如同如今一样,味如嚼蜡一样活着。”
摸摸自己的脸,“我才十几岁,居然有一种自己已经老了的感觉。”
陆承音低头,摆弄着自己手边刚刚摘下来的花。
“明歌姑娘,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明歌愕然抬头。
“我听说教主夫人早逝,且两人伉俪情深,在夫人过世之后,第一任圣女嫁给了左护法,第二任圣女下山也找了自己的幸福,你是第三任,已经是能做他女儿甚至孙女的年龄了。他平日里,宠着你,护着你,不是把你作为教主夫人的备选,更不是想让你端庄大气住持中馈,他只是弥补自己没有孩子的遗憾。”
明歌眨了眨眼睛,根本就跟不上陆承音的思路。
“包括我母亲在内,所有的人,在教主看来都是后辈,都是他疼爱的人,却不是他深爱的那个。你追求你的幸福,做你喜欢做的事情,这才是他想看到的。”
“他……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陆承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其实那位已经过了花甲之年的教主,说的比这个要隐晦一些,他不希望自己拖累一个花季年华的小姑娘,又怕直说刺激到这个从一开始就领会错了意思的女孩儿。
“可……”明歌黯然神伤,“他不喜欢我。”
陆承音以为明歌说的是教主,不由苦笑,这不是,怕什么来什么。不过如今只能靠她自己想明白了,陆承音又转过头看着花园中的景色。早知道,她才不趟这个浑水呢,她就不是这种多管闲事的人。
“谁喜欢谁不喜欢谁不是自己感觉就能感觉得出来究竟如何的,你若是当真地心中有疑惑,就应该去问啊,就算是最后没有结果,也算是让自己有一个交代。”
摆出一副自以为最和善最能够说服人的样子,“你说是吧。”
明歌站在原处,半饷都没有动,陆承音只当自己又是白费口舌了,也懒得继续劝下去,左右教主摆脱的事情已经完成,她才懒得去给明歌做辅导去呢。
稍晚一些时候,陆承音再遇见苏与之的时候,就见苏与之好像是遇到了鬼一样,走门坎的时候还搬了一把。
陆承音一脸纳闷地看着苏与之。
“今日怎么苏公子这般的不稳重。”
苏与之瞧着身后果真没有人跟过来,才低声道:“你恐怕不知道……不不不……你一定不会知道……你连猜都猜不到……那个圣女大人今天,居然……居然说她喜欢我。”
陆承音一愣。
苏与之连忙接着说道:“是吧是吧,你也很难能够理解她居然能说她喜欢我这种话吧,我跟你说啊,我在安阳教中这么多年,就说我认识她这么多年,我真的一直以为她对教主忠心不已,念念不忘呢,她……她什么时候有的这么些的大胆的想法,真是太……太惊悚了……”
陆承音刚开始还打算在苏与之说话的空闲处补充上一句自己的看法,不过很明显,苏与之根本就不是在跟陆承音交换意见,他只是简单地单方面诉说。
“你都不知道,她拉住我的手的时候,我差点伸手要摸一摸她是不是发烧了,后来她说她喜欢我,那种认真的表情,我真是这辈子都不会忘,我……”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我当时心都要炸出来了,我觉得,她一定是被替换了,一定是,一定是别人脸上挂了人皮面具,不行……这件事情太重要了,我得跟教主禀报去。”
陆承音无可奈何地踢了一脚苏与之,示意他往身后看。
苏与之登时结舌,“那……那个……不……我……圣女大人……我其实……”
明歌眼中泪水已经开始打圈圈,满满地马上就要掉下来,陆承音瞧着这如今一个脑回路不正常已经说不了话,一个深受打击也同样说不出话的,只得起身。
“嗯……明歌姑娘,苏公子只是太过震惊了,你……你得体谅她一下。”
苏与之拼命地点头。
“是是是,我只是一时没有想好回答,并不是对您有什么不敬。”
明歌眼中的泪水,最后还是滚滚而落,陆承音在暗中狠狠地掐了一把苏与之,拧的苏与之直接“嗷”的一声痛呼出声,这次,陆承音觉得自己是真的救不了这个人了,揉了揉太阳穴,看着跑远了的明歌,恨铁不成钢地跺脚。
“你倒是去追啊。”
苏与之挠了挠头,“可一般情况,不都应该是对她有感情的人才应该去追吗?”
陆承音顿时哑口无言,第一次觉得,仿佛苏与之也没有说错话。只是这中间有一些事情,不知为什么,怎么会感觉这么奇怪呢。
苏与之最后也没有追上去解释,倒是陆承音自己头疼了几日。直到陆承音从安阳教走出来的时候,她再也没有见过明歌的影子。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玄冥护法护送,对于这个比较“蠢萌”的朋友,陆承音倒是印象深刻,安全地到达了珠尘谷之后,这些人因为还有别的事情也没有再留下,便又离开了。
小半年的时间没有回到珠尘谷,看着每一个地方,似乎都与从前的样子不一样,沐维哲繁忙不已,只有和玲一个人蹲守在珠尘谷的门口,就好像是富贵人家门口的石狮子一样,等着陆承音。
陆承音刚出现在谷口,和玲就直接扑了上来,“少谷主,您终于回来了。”
陆承音一边跟和玲走进谷中,一边随口问道:“不会是师兄又趁我不在欺负你了吧。”
这姑娘拼命地点头,倒是让陆承音毫不意外。
“沐公子可过分了,他自己负责看诊,就把什么行针服药的事情丢丢给了人家,人家看着那针颤颤巍巍地扎进肉里,感觉好害怕好害怕啊……”
陆承音一巴掌打在和玲的后脑勺上,“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和玲立马端正了态度,然后神秘兮兮地看着陆承音,“少谷主,您这次走了之后,就不走了吧。”
陆承音看着和玲那副“我明显有话要跟你说的样子”,忍不住笑笑,然后仔细思考了一下,“嗯……我觉得以后出去的日子可能会很多吧,毕竟这次已经开了先河了,若是以后……”
和玲的小脸已经完全的垮下来了,“不是吧……”
陆承音一路上逗和玲十分的开心,进门前大发仁慈道:“我虽然之后还会出去一回,但是时间不会太长了,你放心吧。”
随后直接掩上了门,不看和玲那刚开始惊喜后来又略有气愤的小脸。
“回来了啊。”
屋中的人仍旧是那个低低的声音,顺手从榻边扔了一个包裹过去。
“这是唐逸之托我转交给你的。”
陆承音接过了包裹,却并没有打开。
“不是说,师兄很忙么。”
托腮看着榻上衣衫不整,手里托着一本书的沐维哲。
“再忙还不许我有个午睡了?”
沐维哲将书塞在了枕头底下,拽过一直在身边的被子就盖在了身上。
……
还能再敷衍点么。
陆承音走进推了推沐维哲,“你起来,我还有事要跟你说呢。”
“什么事儿,左右不过那点事儿,什么时候说不行,非得现在说。”
陆承音若有所思地看着沐维哲,怎么觉得……这人有几分生气了的样子呢。
索性加了大力去推沐维哲,“喂,我可都是为了你好,我去安阳教发现了些……”
还不等陆承音说完,沐维哲整个人都炸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