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就能摆脱现实的残酷,也只是梦里而已。
总是到了最后才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颜亦冰睡着了,她静谧的睡容,让门外的人很放心。阿婆知道面前的这个姑娘有些伤心的事不愿意说出来,她也叮嘱了老伴不要去打扰孩子休息。
不论什么时候,有些人还是会碰到对自己有帮助的人,以此来度过这时期。阿婆携了老伴去花圃转悠,不时,天际已经出现了朝霞。
等到颜亦冰醒来的时候,木屋里悠悠吹来的清风掀动了风铃,叮叮铃铃的响起来。
“阿婆?闻阿婆?”颜亦冰找了屋子一周都没有找到人。她小心的提着步子出了门。此时的花圃犹如刚刚睡醒了美容觉的美女,粉黛略施,浅绿色的花叶就是那清晰的轮廓,而那高高矮矮的茶花就是女子的额蹙。
她被眼前的美丽景色俘虏了。颜亦冰循着那木梯走上去,再由两旁绿荫匝地的槐树和桂树两旁穿过去。白色的茶花铺满了花圃,各色的花朵在花圃里竞相绽放。
大约是半小时的光景,阿婆和老伴做好了早饭,等到去找房间里的人时发现孩子不在,估计就是颜亦冰从花道穿过的时候和他们走岔了。
闻阿婆找到颜亦冰的时候,她正蹲在向日葵的那匝道里发神。她的样子那样的失落,却又强忍着自己不要哭出来。
闻阿婆转身不经意看见她,说:“乖囡啊,快来帮阿婆把这些玫瑰花抱进去。”
颜亦冰回过神来,站起来快步去帮阿婆抱那大束的玫瑰。玫瑰梗上缠着厚厚的包装纸壳,因为是刚在花圃里采的,上面还有新鲜的露水,阿婆告诉她回去还要加工。颜亦冰比较感兴趣这些插花工艺便和阿婆说笑着进了屋子。
吃完了早饭,颜亦冰帮着阿婆把玫瑰花的多余的枝叶和分叉剪掉,挑选出精美且饱满的花苞放在一旁。虽然阿婆年纪大了,但是做这些手工活还是很麻利,包装出来的花十分美丽。不包装的花枝按照刚才的做法放在花筒里,一个花筒平均装六十只左右的玫瑰花,这些大花筒都是要运到城区各大花店的。花工都在昨天将大量的花朵打理好放在了花房。昨天晚上下了雨,早上太阳出来开出来的这批花很娇艳,所以阿婆他们才决定采一些送到陆家去。自然颜亦冰不知道这些新鲜的花朵是要送到陆家去的。
阿婆告诉颜亦冰今天闻大爷要将花送到城区去,也就是一个小时的路程,专门有司机来运花。
颜亦冰抱着一大束包装好的玫瑰花准备去花房放着,她起身跨出左脚,整个人还没有站定,便看见面前的男孩抱着很大的一束没包装的百合站在她的面前。
有些人就是不愿意主动承认自己会有多么的在乎对方。比如,陆硕。
颜亦冰歪歪斜斜的站定,看着陆硕。
两人一人抱了一束花,一白一红,站在相对的地方,就像司仪站在他们面前问两人话一般。两人各自心里藏着点点心思。
陆硕依然是那般神采奕奕,他注视到颜亦冰的眼睛有些浮肿,大概是昨晚哭多了的原因。
“你怎么在这里?”
“颜亦冰!”
两人同时出口,却又同时住口。
阿婆看出两人的不自然,帮颜亦冰接了花去放。陆硕那束很多,所以他自己放到了里面的房间准备包装。
颜亦冰不敢说自己是跑出来的,更不敢自己问陆硕为什么在这里。
倒是陆硕看出她的心思,自己解释自己是来帮忙的。
颜亦冰此时的感觉的是没有声音的。好像一场出了故障的电影,看到半途意外地停格。今天的陆硕不是以前那样的找话题聊,反而是阿婆做事的时候他跟着,然后帮忙。
大概十点的时候,司机来了,准备将花全部运上去,因为有花工的帮忙,他们便没有让两个孩子再帮忙。颜亦冰打算要离开,她又不和闻大爷一起去城区,就是执拗的想自己走。陆硕不知道对阿婆说了什么,阿婆倒是笑呵呵的留颜亦冰继续在她家作客。
留下了两人站在匝道上看这片花圃,反倒是陆硕只字不提为什么颜亦冰在这里的原因。弄的颜亦冰自己心里很难受。
“这里漂亮吧?”陆硕就像导游一样的领着她看了四周。
“嗯,很漂亮。特别是下过雨后。”颜亦冰条件反射的回答。
“以后如果你学习紧张了,或是心情不好了,都可以来这里。”
“你经常来?”
“算是吧,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来采草莓吗?以前我就经常来,只是上初中后不常来,高中更是寥寥。”不是陆硕不常来了,只不过是来了又有什么意思?他虽然大大咧咧,可是这里毕竟是他情窦初开的地方。只是当时没有带颜亦冰来阿婆这里,而今天这样的出现至少不是他希望的。他曾经反复在心里练习过来这个地方时邀请公主的姿势,到了真正来临,才发现那些姿势因为公主的屡屡不在场,如今看来怎么都别扭。
“这么久了,你还记得。”颜亦冰脸微微红了,陆硕刚好看到她的这个表情。
“这里有金龟子哎!”颜亦冰跳过去在芋头叶上用手指拿起了一只金龟子。黑色的小点,加上火红的底纹,比小指盖还小的金龟子在她白皙的手指上慢慢的爬,就像过山车一样的溜到了她的掌心。
陆硕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因为一只小虫都那么开心,却要承受一些本不该她承受的痛楚,心里微微疼了一下。
“回家吧。你爸妈找了你一夜了。”陆硕还是决心告诉她。
颜亦冰听到这句话,手一抖将金龟子掉落到了地上。她心里一沉,立刻红着眼睛看着陆硕,那般的难过,就像陆硕出卖了她。“你告诉我爸妈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的质问。甚至站起来往后退。
她一直都是个好姑娘,只是这次的打击还是让她就像火场里九死一生的人般,见不得零星的火光。她最怕此时别人找到她。
“冰冰。”这是陆硕第一次这样温声叫她。他的眼神来满是怜惜,就怕她突然地失控。
“你们都是骗子!”颜亦冰拔腿就开始跑。她一口气跑到了花圃的另一方。
因为陆硕没有料到她会往高架桥的那个方向跑,等他下了匝道跟着追过去的时候,花圃一望无际全是树木和一茬茬的花桩。颜亦冰个子比较娇小,加上一片花海,不好分辨她的踪迹。其实是她藏在了密密麻麻的葵花林里面,葵花林的外面是榕树林,所以不容易发现。她深深地把自己藏在花林深处,蹲着身子低声流泪。
“颜亦冰!”
“颜亦冰!”
……
陆硕一声声的喊她的名字。
等到声音远了,她才从各种花丛里绕出去,落得满身都是花粉。
谁都别想找到她,她一定不要回去!颜亦冰恨恨的想。
陆硕找了半天,都追到了路口了,还是没有看见颜亦冰的身影。他很怕这姑娘做出什么傻事来。他拍了拍自己,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颜亦冰在另一方花塘拍掉自己身上的花瓣,东张西望的看路口。出了花海她一身白衣服就比较明显,远远的陆硕看到了她神色紧张。陆硕没有喊出声,而是尽量加快速度跑过去。
“冰冰!”陆硕眼睁睁看着她瞟到自己,更加局促不安地跑过马路。陆硕想也没想,右手一直伸出来拦车,一面跑一面喊她的名字。马路上的汽笛一直叫嚷着。
“小心!”陆硕喊。
“啊!”颜亦冰回头便看到快速驶来的车,尖叫起来。
陆硕一个箭步跑到颜亦冰面前一下子抱住了她。司机反应迅捷,在引擎盖几乎要碰到颜亦冰的时候刹住了车。因为陆硕的冲力比较大,带着两人往前推了几步。
“想死啊!”司机开动车子,愤愤的骂了句,看到颜亦冰的表情便止住了。她脸上的表情近乎绝望。
陆硕紧紧抱住她,护在心口那个位置,她很不争气的哭了,陆硕的下颌死死地抵在她的肩膀上,双手死死的箍住她的腰。陆硕觉得他的心此刻是一个装满了水的玻璃罐子,害怕因为剧烈地摇动而发出巨大的声音,也怕此刻她消失在他的面前。于是他安静地抱着她站立在那里,可是每一刻都能体会到柔软的水声轻轻浮动。
仅仅几秒,她差点与他咫尺天涯。
颜亦冰静静的贴在陆硕心口的那个地方,因为紧张而觉得强有力地震撼着她的内心。
“好了,不要怕,陆小果一直都在这里。”陆硕不想用太多的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人在危机的时刻总会第一时间护住自己最想保护的东西,无疑,颜亦冰就是陆硕最想保护的人。
“对不起……”颜亦冰不敢抬头看陆硕。
“相信我,和我一起回家吧。”
“好。”颜亦冰闻到陆硕身上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终于不再逃避,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