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时间,宝善集团的股东们,见证了一个商界的奇迹。当然,是对他们来说不好的奇迹。
宝善集团在这短短的十天里,失去了百分之五十的市值。这些应该存在的价值,统统被股市的恐慌与误解,蒸发成了虚幻的泡影。
当第十日,宝善集团被唐氏集团收购的消息传出后,这条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迅速传遍了股市的每一个角落。愤怒的股民纷纷发起抗议,其中付诸行动者也不在少数。国家经济部门和检察院也开始对宝善集团的内部进行调查,对于是否存在幕后黑手这一问题,几乎所有人都有着自己心中的答案。
这场差点引发金融危机的闹剧中,唯一的获利者是唐氏。唐氏只用了无伤大雅的少量资金,就并购了宝善大量的核心部门,其中不乏宝善独有的一些领先科技部门。而且,在整个过程中,唐氏实际上一点都没有插手洛秉和的操纵,不论再怎么调查,最终都只能得出“唐氏与此事无关,只是单纯的运气好”这样的结论。
当然,现在处于风口浪尖的宝善,短时间之内是无法起用了。不过,那些可以转移的东西,唐千桦早就已经开始输入到唐氏的架构之中。很快,唐氏就会成为业界无人可比的巨无霸了。
唐千桦在拿好处拿到手软的同时,自然也不会忘记一切的始作俑者——洛秉和。在被洛秉和救下的第二天,唐千桦就秘密前往了志成大厦,与洛秉和签订了明面上看起来没有半点问题的合同。唐千桦知道,自己与洛秉和的合作,实际上主导权在于洛秉和,谁知道洛秉和会不会像对待宝善那样,直接将自己的唐氏整垮再吃掉?洛秉和的合作意愿,自己必须牢牢抓住。
更何况,洛秉和是救了自己两次的救命恩人。唐千桦明白,洛秉和一定在背后付出了不少心力。就算是出于对他最起码的感激,自己也必须报答这一份恩情——只不过,在这些想法之中,似乎混入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唐千桦在当时,尚且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现在想起来,这些事都仿佛才发生在昨天。”唐千桦有些感慨地将杯中的佳酿一饮而尽:“果然人的大脑是极其聪明的器官,那些重要的事情,它绝对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忘记。”
“是啊。”洛秉和轻轻应答一声,“不会忘记。”他的样子像是在应和唐千桦的感慨,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来,他的内心尚且没有安定,他在想着其他的事情,一些唐千桦不知道的事。
“那我现在可以问你问题了吗?”唐千桦的语调刻意提高了一些,让洛秉和从粘稠的回忆中跌了出来:“你答应过的事情,不会不算数吧?”
洛秉和眨了眨眼,像是在将眼眶中多余的水分压回去,随即转头看着唐千桦,后者正一脸期待地看着洛秉和,脸上还带着一丝让人无可奈何的微笑。果然吗,洛秉和想,这个女人,完全不会被自己的故事吓到,也完全不会因为恐惧,而放弃丝毫的求知欲望。
这才是唐千桦,这个堪称混世魔王的女人。
“想问什么?”只是一瞬间,洛秉和便恢复了状态,毫无戒备的外表下,穿上了厚厚的甲胄:“我答应了的事,绝对不会反悔。”
“那么,就算我问的太直接,你也不会觉得反感喽。”唐千桦层层推进,仿佛正在堆砌一座直耸云端的大楼:“毕竟你所承诺的,是‘回答’,对吧?”
“今天的你,确实和往常不太一样。”洛秉和察觉到了唐千桦的意图,现在的唐千桦仿佛是在用一根根木条缓缓限制住自己的所有行动:“你到底想说什么?看起来,你已经想了很久了,对吧?”
“没错。”唐千桦优雅地从身旁的冰箱里拿出酒瓶,向着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入清澈的美酒:“洛秉和,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换句话说,你到底,是在和什么东西为敌?”
洛秉和发自内心地一惊,瞳孔自然而然地缩小,却又因为自己主观的意志而猛然放大。脸上的肌肉毫无破绽地保持了静止,洛秉和面不改色地回应道:“如你所见,我洛氏一直以来的敌人,都是‘绝’。”
“不,不对。”唐千桦的话如同锥心的利剑一击中靶:“洛秉和,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刚才你的回答,和我的问题之间,足足差了三秒。”
“我只是在思考……”
“对,你是在思考,但是,却是在僵硬地思考。”唐千桦像是一头野兽撕开了洛秉和此时脆弱的伪装,“人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才会无意识地保持僵直。洛秉和,为什么一向思绪敏捷的你,也会出现这样迟钝的表现呢?”
“也许,是累了吧?”洛秉和微笑道:“一路上也说了不少话了,我也确实……”
“回答我吧。”唐千桦对洛秉和的辩解没有一点兴趣:“我们都知道你还没有说实话。”
洛秉和的后半句话被唐千桦驳了回去,他无谓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再发出声音来。周转最快的大脑已经完全理解了现在的状况,身体也明白,现在已经没有了继续伪装的必要。
长叹一口气,洛秉和陷入了沉默。然而,唐千桦却没有点到即止的意思,一双炽热的眼睛死死注视着洛秉和。
“你,真的想要知道?”洛秉和翻了翻眼皮,配合他略微低头的动作,显得侧脸有些凶戾:“这是你无法承受的东西,而且你一个普通人……”
洛秉和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再一次打断。只是这一次打断了他的并非是唐千桦的话语,而是唐千桦的身体。唐千桦扔掉了手中的酒杯,直接一头撞进了洛秉和的怀里,吓得洛秉和咽下一口闷气。
“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些吗?”唐千桦的头埋在洛秉和的胸前,说话声也变得有些模糊:“一直以来,我会在乎的,只有你而已。告诉我,你到底在承受着什么,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