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宁宫。
方白薇正在房间梳妆打扮,这是她每日必修的功课。
“娘娘,您今天要不要试试这新来的朱砂红的口红,听说,这是从西域进贡来的,只有这独一无二的一盒,娘娘?”小宫女讨好地说道。
方白薇本来只听到是新来的口红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兴趣的,不过,到了后面,听到说是独一无二的一盒,顿时来了兴趣。
“拿开瞧瞧。”
“哎!”小宫女赶紧满心欢喜地从柜子中将那盒珍贵的口红取了出来,两手捧着奉到了方白薇的面前。
“这包装,看上去倒是不错……”方白薇一下子便就被那漂亮的外包装吸引过去了,那是一个景泰蓝的小瓷盒,方白薇小心翼翼地将它接过来。
将盖子轻轻打开,一股奇异的香气便就传来,那种香气方白薇之前从来都没有闻到过,那绝对不是一种花香的味道,一定得是多种罕见的花掺起来的结果。
方白薇柔荑般的手指轻轻压上去,沾得一点颜色,接着,对着铜镜轻轻地点到自己的嘴唇上。
“哇,娘娘,您瞧,这个颜色真是正呢!”小宫女在一旁赞不绝口道。
方白薇对着铜镜左看看,右看看,十分满意这惊艳的效果。
“这进贡来的东西,真是不错!”
“是啊,娘娘,亏得奴婢早早地去将它讨来,不然,去晚了,说不定就给别的宫的娘娘给抢去了!”说着,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邀功的嫌疑了,于是,赶紧补上一句,“当然,照奴婢看来,除了娘娘您,谁都没有资格用这口红了。”
方白薇脸上浮现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死丫头,嘴倒是甜得很!”
小宫女十分谄媚地笑了笑,“是该当成娘娘夸奖奴婢的吧?”
方白薇笑着瞥了她一眼。
方白薇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的笑意却开始慢慢消失。
“这一年年的,过得倒真是快,转眼间,我也要老了……”语气中是少有的无奈,竟不像是从她的口中说出的。
“娘娘为何如此伤感?”小宫女马上察觉到了方白薇的不对劲,于是赶紧道。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就算是保养得再好,都敌不过时间的摧残的,你瞧瞧,岁月真是这世上最无敌的东西,任凭是天下最厉害的东西同它匹敌,都无法赢过它的,因为它从来就无法让人捕捉到,又是那样无处不在……”
“是啊,娘娘说的对极了。”小宫女不知是真的有所感触,还是仅仅只因为想要讨好方白薇。
方白薇倒不会去关注一个宫女对自己说的话的理解,她只知道,她们是不会忤逆自己的。
方白薇对着铜镜,尽力地挤出一抹笑,眼睛却怎也笑不起来的,她看到了自己眼尾的那几条细纹,她曾经听过一个大夫的话说,若是平日里的表情少一些,尽量少笑一些,这种细纹就会少生一些的。
“你看,就算我平时再怎么注意,它们究竟还是生的,就是多与少的问题,但在我看来,只要是有,那便已经是不完美了。事实就是这样对不对,一块污点跟一堆污点,其实是差不了多少的。”
小宫女不由得皱起眉头来,她现在有些听不懂方白薇的话了,不过,主子说的话,就算是听不懂也一定要附和着去说的。
“娘娘,您是世上最完美的女人了,您何必要这样精益求精呢?”
方白薇微微摆头,头上的首饰因为互相撞击而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的声响,她喜欢那种金属撞击的华丽的声音,就像是乐工奏乐时敲击的缶一样,它们是有节奏的,那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方白薇自顾自沉吟着。
“真是羡慕那些年轻的姑娘们,看到她们,我总会忍不住想起自己还是小姑娘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我,根本就不用担心时光对我的摧残,根本就不用想方设法地来保养我的皮肤,因为它是那样的争气,是那样的紧致。”
“娘娘……您现在的状态就已经非常好了……”小宫女觉得方白薇的话实在是越来越难接,但是要是不接上去的话,又觉得似乎对主子不太礼貌。
方白薇并没有理会她的话,“说真的,现在,看到那些年轻的姑娘,我心里是嫉妒的,我真的好害怕自己会老去,要是老去了,看着那些年轻人说说笑笑的样子,我一定会嫉妒的,我心里一定会十分难受的……”这样说着,嘴角漾上一抹自嘲。
小宫女眼神中带着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方白薇,她有点害怕她的主子接下来要做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她今天的状态实在是太奇怪了!
“娘娘……您可不要有什么想不开啊……其实,年轻也没什么大用的,您想,尽管每个人都有年轻的时候,但是,谁都一样,谁都留不住它,那都是虚的,人啊,要想过得好,那就得实实在在地为自己争下一片天地,娘娘,您已经做得很成功了,放眼看过去,这后宫,有哪一个敢不听您的话,哪一个不是看您的眼色呢?”小宫女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娘娘,您看,刚来的那个秀女年轻吧?那她也是得听您的话不是,在您面前也得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
听到这宫女提到卞浅瑶,方白薇倒是来了兴趣,刚刚那股失落的情绪消去大半。
“那个秀女啊,哦,不,现在应该要称她为卞妃了,这几日她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方白薇脸色有些冷。
“并没有,听说,皇上这几日一次都没有去过涟漪阁,看吧,刚进来就要成为弃妃了,您说可怜不可怜?”语气中尽是嘲讽。
方白薇冷哼了一声,“小姑娘毕竟是年轻,总以为,进了皇宫,就能用年轻美貌来栓住皇上的心呐!”
“谁说不是呢,而且啊,我还听说那卞妃跟皇上成婚的当晚,皇上可是连碰都没有碰她一下的!”
方白薇一愣,“哦?竟然会有这事儿?”
“是啊!”
方白薇禁不住轻蔑地笑了起来,“这样倒也好,皇上都不愿站在她的那边,我想,她能依靠的人,也就只有本宫了,这样以来,倒正好可以省下一些心思了!”
涟漪阁。
卞浅瑶刚起床便就打了一个喷嚏,“这谁在骂我?!”她自言自语道。
这几日卞浅瑶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她突然开始有些后悔当上这个贵妃,这个卞妃!
大婚的那天晚上,简直就成了她人生中的一个耻辱,自己虽说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作为一个男人竟然可以那样安然地躺在自己的枕边,就那样睡过去,第二天一句话都没有便从这里离开。
卞浅瑶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来人!”
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过来,那声音在门前站定, “娘娘,有什么事情吗?”
“更衣!”
“是……”说完,那宫女便就推开门进来。
“娘娘不再多睡一会儿了吗?”小宫女边给卞浅瑶穿衣服,边关切地问道。
“不了,睡什么睡,这几天就一直在睡觉了,再这样继续下去,只怕要成为一个废人了!”卞浅瑶没好气地说道。
“娘娘可别这么说,娘娘怎么能成为废人呢!娘娘生得这般好看,一看就是有福气之人!”宫女奉承道。
“哼,也就你会这样安慰我,自大婚之夜后,皇上可就再没来过了,你说,这福气在哪里呢?”卞浅瑶在说这些的时候,在心里又忍不住说着:更可气的是皇上他连碰都没有碰我一下!
“奴婢只是说事实而已,皇上啊,皇上他整日公务繁忙,听说这几天他哪个宫里都没有去过的!”小宫女伶俐地眨着眼睛说道。
卞浅瑶狠劲眯了眯眼,这个皇帝果然是个明君,能够这般不近女色。
“他连皇后和他之前最宠爱的妃子晴妃娘娘那里都没有去过了!”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娘娘,您知道星月楼的那位吧?”
卞浅瑶将眉头一皱,“星月楼?哪位?并不知。”
“也难怪,娘娘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星月楼的那个连贵人,她如今可是怀有身孕了,娘娘,那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呢!尽管这样,皇上也并不常去那里。”
听宫女这样说,卞浅瑶便就放心的多了,如此说来,皇上对待每个妃子倒是挺公平的,这样也算得上是不偏袒吧!
不过,卞浅瑶还是不甘心的,身为皇上的女人,一个出嫁的女人,竟然都没有同自己的男人圆房,这说出去是要被笑话的。
卞浅瑶承认自己打心眼里是十分喜欢楚亦辰的,就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自己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位俊美拥有着一股独特气质的男人,都说少女的第一次悸动是永生难忘的,那就是所谓的初恋。
而如今,卞浅瑶用尽手段终于爬上了今天的这个位置,却发现事情跟自己想的根本不一样。
可是,要怎样才能见到皇上呢?方白薇是绝对不会让自己随心所欲的,因而,就算是要找皇上,也得悄悄地进行。
御书房。
楚亦辰正在考虑着南疆的事情,不知袁渊此行可否顺利,到了那里有没有将事情解决。
这时,“哒哒”两声敲门声传来。
“进。”一个值班的太监走进来。
“皇上,凤宁宫的宫女提着一篮东西求见。”
楚亦辰抬起头,“凤宁宫……”
叹了口气之后,“让她进来罢!”
“是。”接着,那太监迈着碎步出门去。
“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小宫女赶忙行礼道。
“平身吧!”待那小宫女起身之后,“你家主子怎么了?”
“皇后娘娘让奴婢送点东西来给皇上,希望皇上收下。”
楚亦辰的目光落在了小宫女手中的那个封闭的类似盒子的篮子上。
“拿开看看吧!”
“是。”得到命令之后,这小宫女才恭敬地将篮子奉上去。
楚亦辰接过篮子之后,一阵清新的味道便就扑面而来,那是一种植物的香气。
因为有了这气味的牵引,楚亦辰竟对里面的东西充满了好奇,他迫不及待地将上面编织的一个盖子打开,一眼望进去,没想到,里面的东西比它的气味还要令人心动。
那里面装的是各种颜色的经加工过的干花瓣,这些花瓣既可以放在香囊里面,又可以泡在喝的水之中,去火解乏还是比较有效的,它也可以放在洗澡水中,让全身都能得到放松。
楚亦辰的心不由得稍稍颤动了一下,人都是这样的,在烦躁无助的情况下,哪怕那么一丁点儿的问候,都显得是那么的有爱。
小宫女见皇上对这些花瓣还很是满意,于是,接着说道:“皇上,娘娘她说有许久都没有同您坐在一起说说话了,今晚她希望您能去,但是娘娘说了,并不勉强的,皇上要是实在忙抽不出时间的话,娘娘就一个人吃就好了,娘娘说反正她也习惯了,一切还是要在不打扰到皇上您的情况下。”
楚亦辰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小宫女在行了一个礼之后,便就退了出去。
刚刚宫女的这番话,倒是令他十分的内疚,这些年来,自己是不是同方白薇太过针锋相对了,或者,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恶毒。
楚亦辰从那篮子中拈出一片干花瓣,将它放在自己的茶杯中,它本身的那股香气融在水里的时候,反倒是更浓了。
后宫中的时光总是那么不留痕迹,一晃,一天又到头了。
雪晶阁里的几个人却对时光流逝得怎样快一点都挂念不上,因为此时有着让她们更为焦急的事情。
苏圣晴还是没有醒过来,而且,她反而烧得更加厉害,连豪从太医那里拿开的药早就喂了下去,可是并没见什么起色。
三个人围在苏圣晴的房间里不知所措,都急得几乎要流下眼泪来。
“再把太医喊来吧,不然这样下去干着急也不是个办法!”碧湖提议道。
“我上午的时候刚跟着太医去了他那里,外面冷得很,姐姐们就不要去了,让我去就好了!”说着,连豪便就冲了出去。
碧湖刚想要叮嘱一番,但是转眼间就不见人影了。
“太医不就说是风寒吗?我从未见过像娘娘这般的风寒……”彩雯在一旁喃喃道。
“现在哪里还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咱们得想想办法……”碧湖说着,“要不,咱们去把皇上叫来吧,他对娘娘那般宠爱,有他在娘娘身边,说不定娘娘会很快好起来呢?”
彩雯点点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碧湖姐姐,你留在这里照顾娘娘,我去去就来。”
碧湖点点头。
这已经是将近年根了,却是冷得格外厉害,而且这晚上,不仅仅是冷,凛冽的寒风也进来掺和一脚。
彩雯几乎是用尽全身的气力往前挣扎着走着,双手狠劲地拉着披风。
“等娘娘好起来一定得同她商量商量派遣几个太监过来,像是这种活……哪里是个姑娘做的……”她小声嘀咕着,很显然这风不太愿意听她的瞎嘀咕,势头更加猛了一些,彩雯不由得闭上了嘴。
终于走到了御书房,彩雯瑟瑟发抖地站在那门口,两位值班的公公看上去也冷得紧,不过,倒没成彩雯这般狼狈的样子。
“麻烦两位公公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是雪晶阁有急事求见。”
“有些抱歉,今晚皇上并没有在御书房。”
彩雯皱起眉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那么皇上在哪里?”
“回姑娘的话,这……小的也不知,皇上去哪里,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哪里有资格知道呢?”
彩雯看惯了他们的这副嘴脸,于是,板着脸从袖口中掏出一些银子,给这两个值班太监轮流分了。
“现在能说了吧?”彩雯没好气道。
“姑娘如此大手笔,我们再不说的话,只怕有些过意不去了……”两人笑嘻嘻道。
“那就不要废话了,赶紧说吧!”彩雯叉手道。
“皇上啊,今天去了凤宁宫,所以啊,您家主子要见皇上的话,只怕要改天了。”
彩雯的眼神慌乱起来,她自然知道,那凤宁宫可不是她可以乱闯的地方。
这可如何是好?!
“姑娘啊,我给你个忠告,以后,你家主子想要见皇上的时候,一定要提前来的,皇后娘娘下午就派人来送东西体贴皇上了……”
还没等说完,便就别另一个太监轻轻戳了戳,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这太监会意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看,我这一不小心就给说多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吧,这大冷天的……”
彩雯心里没了主意,究竟要不要去凤宁宫,她一想到苏圣晴此时昏迷不醒的样子,一咬牙一跺脚,管他会有什么后果呢!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的余地,便就朝着凤宁宫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