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维利亚，这座坐落于伊比利亚半岛南部，瓜达尔基维尔河下游谷地，在几个世纪以前，还是摩尔人的领土，城中保留着许多的穆斯林风格建筑，在这七月末，八月初的时刻，空中来自安达卢西亚高原的尘土笼罩城市，漫天的土黄色和建筑物外墙颜色融为一体，燥热弥漫在整座塞维利亚城里。

作为整个欧洲目前最强大的国家，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卡斯提以及阿拉贡王国联合统治者，身兼数不胜数爵位的查理国王陛下常年居住的城市，塞维利亚和它的人民们确实有资格骄傲。

在神圣罗马帝国这个没有固定首都的帝国里面，皇帝的所在就是帝国的首都，就是全国的政治中心，在长年的岁月里面，历任皇帝将这种制度推崇备至，称其为“行走的帝国。”

八月八日，这个在伊比利亚人庆祝他们的精神图腾————刺牛节的重要日子里，全城都笼罩在一片欢声笑语里。

相传在伊比利亚人的传说里面，早在公元前，来自罗马的侵略军首次入侵，就在如今的穆拉森山，当时的卢西塔尼王，比利斯凯力率领大军，用火牛将罗马军队赶入了地中海，那一日正好是八月八日，从此，比利斯凯力的英名在整个伊比利亚半岛被传开了，他本人尽管已经化为一抔黄土，却永远被人铭记。

时至今日，每年的八月八日都被命名为“刺牛节”以纪念这位伟大的将军。

法国人称呼以卡斯提人为首的伊比利亚人为“蛮牛崽子”，也不是无道理的，在这种庆典里面，野蛮暴力的场面实在数不胜数，却被无数伊比利亚人引以为英武自豪的事迹。

但是今年的八月八日，却注定会变得不同寻常，这不同寻常的中心点，就在塞维利亚城，一座位于“佩德罗一世宫”西面的一座高塔里面。

说到塞维利亚，就不得不说一下此城被誉为“天间双塔”的两座高塔，这两座高塔是全城最高的建筑，一座是建立在摩尔人大清真寺废墟之上的大教堂尖塔，高达约333英尺，建成于1519年，乃是塞维利亚城的象征，得当今查理皇帝亲自命名，被称之为“聆天塔”意为“聆听天主福音的场所。”

另外一座则位于佩德罗一世宫殿群西面的“黄金塔，”顾名思义，黄金塔遍体镶金，每一块砖皆是黄金制成，乃是自哥伦布之后，卡斯提王室贮存珍宝财富之所，每一艘运宝船都在这里将财宝卸下，运往塔内封存起来，成为国王的内库。

当今的国王是皇帝查理，此人面上深藏不露，却非常害怕被人说成是“爱慕财宝胜过江山”的人，从小就被人寄予厚望的他，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如此看待自己。

但没有人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也有吝啬的内心，自他即位以来，年年征战，财政紧张，国家几乎三分之二的钱都用来维持军费，现在新大陆的势力衰减，他对于钱的警惕和看重却更重几分，或许他常年不离开塞维利亚的原因，也有着这里拥有自己内库财富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表面上，他是一个慷慨的君主，私底下，查理却非常爱财，他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的端倪，特地从地下修了一条地道，从斐迪南开始就居住的皇宫地下延伸到黄金塔内部，极为隐蔽。

但每日和黄金睡在一起，并不是这条地道唯一的作用，在这条地道里面，还拥有许多的密室，这些密室便是查理做见不得人勾当的地方。

然而今天，就是在充满物质欲望的黄金塔内，却有一道满含着悲恸和愤懑的声音从某一间密室内传出，随着一阵风飘过，而后消失在长长的阴黑通道里面。

“天父啊，请原谅我犯下如此忤逆的罪孽，但是为了您的教谕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回归原本的坦途，为了让我们天主世界的子民不再相互屠戮，为了让所有人重新获得幸福和安宁的生活，享受恬静舒适的环境，我甘愿牺牲一人而成就所有人，若有什么您震怒的理由和必要，请尽管把罪孽降临我一个人的头上，我向您忏悔，我向您祈祷，祈求您的谅解和宽容，以及福音的慈祥，阿门。”

这间密室并不算大，也并不起眼，但却灯火通明，隆重的布景将这里变得像是一间缩小版的宫殿，空气中弥漫着凝神香的气味，最醒目的倒是最中间墙上的壁龛，那是一座耶稣受难十字架。

在壁龛的正前方，有一位年轻人，身穿一件普通的白色丝袍，双手握住胸前的十字架，此刻正低头祷告，声音已经微微有些哽咽，在灯光的映照下，清晰地看见他腮边有两行清泪划过。

在年轻人的身后，共有六人，他们排成两列，同样衣着朴素，神态虔诚，低声啜泣着。

“阿门，”伴随着年轻人最后一句话落下，众人的动作整齐划一，即行跪拜，以头触地。

“神圣的天父啊，请宽恕我们的罪孽，不，或许我们的罪孽太大，以至于无法宽恕，但请聆听我们最虔诚的呼唤，在我们最需要您的时候，展现您的慈悲吧！主啊！”站在最前面的年轻人显然尊贵不凡，他保持着跪地叩拜的动作一动不动，身后的几人也不敢有所动作，但此刻，却听见他一声悲惨的高呼，他的情绪完全失控了，“主啊，请告诉我，我是否做错了？！主啊！我求求你告诉我，我的罪孽，难道真的无法洗净了吗？主啊！我的天父！不————”

众人见状不妙，顿时一拥而上，制止住年轻人更加激动的举动。

“陛下，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否则国家大业堪忧啊。”

“请您保重。”

“陛下！尊贵的陛下啊，这实在不是您的过错，都是那些异教徒，将我们逼迫到如此地步！”

“陛下！”

“让我一个人静静吧.......”众人的努力下，年轻人终于抬起头，那张憔悴的面容即使瘦削十倍，依旧能够辨认出是当今的哈布斯堡家族最尊贵的人————查理，他双眸含泪，声音哽咽不止，“让我静静吧，我无法原谅自己犯下如此巨大的过错，你们先退下吧。”

一行人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这才有一个留着常常山羊胡须的男人欠身施礼，一边说着一边倒退着往后离去。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那人，施礼然后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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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一定不能泄露出去！”

众人刚刚坐下，脾气最火爆的艾玛杜拉侯爵就已经跳了起来，他脸色惨白，神态激动，就在刚才还差点被绊倒，他哆嗦着嘴唇，看起来比死人好不了多少，“这罪名太大了，我现在有些后悔，怎么会愚蠢到和你们一起筹划这件事情！”

“现在才后悔？”掌玺大臣托马尔是一个出了名的阴险小人，但却似乎一点不害怕，他冷笑着啜了一口杯中的饮品，“我们勇猛的陆军元帅，艾玛杜拉侯爵大人，似乎有点来不及了。”

“那可是刺杀教皇，毁灭天主教会秩序的罪名！”艾玛杜拉侯爵几乎将脸贴到了托马尔的脸上，声音压低，手舞足蹈，“托马尔！我是说那是刺杀教皇的罪孽！你听明白了吗？！”

“那又怎么样？”托马尔像是赶苍蝇一样将艾玛杜拉侯爵推开，“除了我们几个人，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是我们的谋划，况且教会堕落成这般模样，上帝一定早就对那位利奥陛下不满了，我们是帮助神圣的主挽回声誉，难道这有什么错吗？”

“我亲爱的托马尔，您刚才喝的是来自艾斯普瓦的可可，告诉我，您是否对您口中的那些下贱胚子看法有什么改善呢？”说话的是塞维利亚大主教莱昂纳多，此人已经年近耳顺之年，却野心十足，精明而且老道，他戏谑的看着悠然自得的托马尔。

托马尔自然知道这个老狐狸指的是什么，他立刻反唇相讥，“商人在做生意的时候，总是要得到尽量多的回报，而我们虽然不是低贱的平民，却还是希望在主的施舍下得到.....哦不，应该是拿回我们自己的东西，而且这还符合国家利益，难道不是最完美的策略吗？”

“教皇应该履行的是敦促和平的使命，”说话的是博蒙西德公爵，此人向来以冷静著称，他声音平缓而且毫无波澜，“然而那位美第奇先生却只顾着自己的家族利益，任凭整个欧洲打成一团，天主的子民死伤不可计数，实在是有负于人民的期望，我们要求他履行停战协调，他就只知道一再推脱，现在，如果能够凭借我们几个的一点点罪过，从而实现整个天主世界的长久和平，一致对外转移矛盾，哪怕是片刻也让我们有所喘息，那是再好不过的，为了永久的和平，我宁愿上绞刑架，哪怕是被处以异端的名声，被火刑烧死，我也在所不惜。”

“精彩绝伦的演讲！”托马尔大声叫好，连声赞赏，拍着手起哄。

“托马尔！”博蒙西德却眼睛一翻，他大声制止了托马尔，“可别以为我和你是同一种人，我和你不一样，在你身边发生的龌龊事太多了，我劝你得到了你应得的之后就收敛一点，你听明白了，我是为了国家大业才和你密谋这种事情，请你千万别误会我和你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如您所愿，公爵大人。”

“陛下到！”

伴随着一阵长喝，众人立刻恢复了肃穆，就连刚才嬉皮笑脸的托马尔都端正态度，站起身来。

在众人恭敬的注视下，查理已经沐浴更衣，身着赤红色金狮长袍，头戴皇室王冠，威风凛凛走到长圆桌的另外一端站定，他目光犀利，每一个被扫视到的人都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他就这么站着，双手按在桌上，威仪十足地开口，“我知道祈求无用，死后必当下地狱，但在活着的时候我要为了国家的大业洒进我的热血，只希望我们所做的决定是正确而且有益的，为了和平安宁的生活，诸位阁下，奋进吧！”

“为了和平和安宁，为了皇帝陛下！”

众人一阵雀跃，又在查理示意下安静下来。

“原本我的计划是安排摄政阿德里安去罗马参选教皇，”查理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他又变成了那个睥睨天下，尊贵非凡的优秀君王，“但是我改变了主意，因为我的心中已经有了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