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张九年已经知道不能再在杭州城里找了。可是这天地何等大,又能去哪里呢?他想了想,觉得如果墨乔没有遇到南宫行的话,她很可能会去徽州,毕竟那里能找到方小楼。如果被抓住了,南宫行会带她去烂柯山或者峨眉山,总之都在西南方。
想明白了这个,他便带了仙儿往西南方走去。他尽管忙碌了一晚上,可是也没什么困倦,而仙儿一夜没怎么睡觉,这时候坐在马背上,可就困倦已极了。马背颠簸了不一会儿,她就困得睁不开眼睛。张九年见如此,只得放慢了速度,伸开双臂把她给微微抱住,让她好睡觉。仙儿果然立刻就睡着了。
而仙儿也倒在了张九年的一侧肩膀。这时候阳光温暖,照在他们一侧,张九年感受着仙儿柔软的身体,又闻着仙儿头发上身上的阵阵香味,不禁一阵荡漾。可是他一想起墨乔便立刻清醒过来,暗骂自己道:“张九年啊张九年,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这等负心薄幸之人,就是因为你和仙儿这样亲密才让乔儿出走。如今她下落不明,你居然又对仙儿起了非分之想。”
可是不得不承认,仙儿无伦哪方面,也都是个世间罕有的女子,她的容貌身材是墨乔所不及的,而墨乔性情开朗活泼,脑子灵光至极,也是仙儿没有的。可是仙儿这样小鸟依人,而且性情柔和有礼,没有男人能够把持的住。
恍惚间,已经走离了杭州城五六十里地,而这时也已经是正午,仙儿也早已醒了。因为这几天都得赶路去寻找,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张九年便带了仙儿到这一家露天的小饭馆停了下来。此地距离前面的镇子还有将近二十里路远,只好随便在这里打个尖儿。
那个做生意的老汉看上去极精明,满脸的生意人模样,见张九年便呼叫着过来。张九年带了仙儿下来,生怕这里有什么异样。因为今日这样行了半天,或许南宫行的人早已经发现了自己,准备下手呢。他观察了好久并没有什么异样,便坐了下来。他叫了两碗草菇素面,又叫了一斤卤肉,五斤酒。
酒是先上来的。张九年并没有喝,然后肉和面也上来了。仙儿并没有想到这个小摊会有什么异常,她肚子也饿了,想吃面,可是张公子还没动筷子,她不能先动。张九年这时才喝了一口酒,暗自运力,并没什么异常,再去吃饭。
仙儿吃了一口面,微皱眉头,似乎是觉得面粗糙。可是她就是在平时也不会抱怨出来的,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情形?张九年吃了几口面之后就不太放心了,他微一用力,觉得还没事儿,便放心地吃完了。酒他并没有喝,而是抱怨酒味寡淡,要退回去。那老汉埋怨了几句,道:“公子可真是好厉害的口挑,虽然咱这酒算不上是多好的酒,可是我在这里做了二十二年生意,从没人这样挑剔过,更没人尝了一口便说喝不下去的。”张九年冷笑一声,道:“今日正好也让你瞧瞧真正挑口的人什么样。”说着便一拳出去,打到了那老汉脸上。那老汉哪里意识到这个,一拳便被打的往后飞了一丈多。
这时周围猛的窜出来了几个人,大叫道:“臭小子,果然精明地很。”然后一张巨网便盖到了仙儿身上。仙儿大叫一声,她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张九年见仙儿被网住,并不着急着去解救,而是拔出刀冲向旁边的几人,去杀这几个人。
只见张九年身影晃动之间,已经有三个人被割了喉。然后便有两个人飞身过来挥出兵刃打向张九年。张九年看他们身影,一下就知道了他们身上也都着了软甲,而撒出大网去捉仙儿跟那日在得月街的得月楼上捉墨乔是一样的手法。显然都是南宫行的这波人。他现在不先去救仙儿是因为他知道南宫行肯定不允许手下去伤了这么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这时仙儿落在他们手里自己还省的去保护她了。
这剩下的二人武功了得,再加上一身的软甲甚难对付。张九年知道自己的一刀若是不下全力恐怕根本刺不穿,便出招诱敌深入,静待一刀致命之时。果然,那二人见张九年出招渐渐费力,不禁大喜,心想这小子果然中了毒。招招黑手狂风暴雨般的下来。张九年并不心急,静待出招破绽。果然,他们拆到六十招的时候,张九年发现了破绽。他一刀横出,力量极大,眼看就能割破了软甲,割了这一人的喉咙。另一人急忙挥剑去挡,张九年身影一变,猛的朝那用剑的喉咙上割去,那人急忙去挡,张九年手腕一动,一刀往前刺出,力道极大,刺破了软甲,扎破了这人的心脏。另一人见到此情景,大叫一声,张九年随手拔出这刀,飞了出去,刺进了这人的嘴里。那人一声还未喊完,就已经倒了下去。
这时他拔了刀,落到仙儿身边。她割破了大网,只见仙儿现在已经昏昏欲睡。而这时他肚子里才隐隐约约感觉到疼痛,同时也觉得头昏欲睡。这时候他才知道了刚才的那一碗面里放的有昏睡药,不过药量不大。而酒里的无色无味药只有和面里的昏睡药混合才能起到作用,他们不愿意让仙儿死,这才下了这种毒。幸好自己喝的酒少,才没有直接中毒而死。
张九年渐渐觉得肚里的疼痛越来越重,他一用气,把肚里刚才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了大半。微一用力,比刚才略强了些,可是依旧难受地很。他叫醒了仙儿,扶她上马,自己也跳上去,纵马前奔。
仙儿还是觉得昏昏欲睡,张九年不能让她睡,便握着她的手,忍着疼痛,把体内的内力一点点儿的传入到仙儿体内。仙儿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手心传到全身各处,惊讶不已,可是她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只觉得不一会儿就不再困倦了。
而张九年这时感觉比刚才更加难受。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中的是什么毒,而且觉得一用力肚子就痛的厉害,气海关元几个大穴也很痛。可是幸亏虽然痛,体内的内力并不是完全没有了。这时他虽然在纵马狂奔,可是也在暗自观察周围的情景。还没跑二三里路,就发现了两个隐藏在树丛间鬼鬼祟祟的人。
他找了一条小路,往郊野僻静处跑去。他本来希望或许过了一会儿体内的疼痛就会轻一点儿,可是根本没有,他知道不能再这样骑马了,若是再不休息,或许半个时辰自己就挺不住了。
前面是一个山岗,过了山岗便见到下面一大片密林,而那边有一个巨大的石壁,此地僻静幽深,显然是个安顿下来的好地方。张九年带着仙儿奔到了那个大石壁下面,那里有一个不小的石洞,而周围都是密林。
张九年跳了下来,可是就这么微一用力,他的胸口和肚子里就疼的厉害。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用力了,可是他还是把仙儿抱了下来。
仙儿见他脸色不好,关心地问,张九年苦笑一声,道:“咱们先进去待一会儿,我坐下歇一会儿。”二人进去之后,仙儿把那个张九年给她买的大氅铺在了下面,让张九年坐下。张九年微微一笑,盘腿而坐,试图去逼毒。可是他立刻便发现了自己凭一己之力是根本不可能逼出毒的,因为现在只要一运气甚至一用力,胸口和腹部就疼,几个穴道更是疼痛。为今之计,只有先运气闭住几个穴道,然后试着把真气从丹田中散发开来,或许能减少些力量。
仙儿围在他身旁,看着他静坐着,心里觉得很是安定。她并不知道张九年中了毒,更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多么危险。她现在还在对墨乔的下落而牵挂至极,并不知道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这也难怪,张九年并没有把这几天的事儿跟她说,也没有跟墨乔说。
从玲珑镇出来之后,那里已经乱成一团,韩府人死的死伤的伤,韩银光和南宫行一行人的打斗中已经死了。南宫行损失惨重,也落荒而逃。
张九年纵马狂追,而一来自己的马匹并非良种,二来和墨乔仙儿在白衣庵中的暂时相会耽搁了时间,一直追到杭州也没有抓到南宫行。而到了杭州,南宫行便脱离了险境。常崇义的锦屏山和烂柯山以及川东铜鼎峰都在杭州设有分部,南宫行随便逃到哪一个都是安全的,尽管可能会与张九年一场打斗,可是仗着人多,南宫行一直没有危险。
张九年连续发现了四个南宫行的分部,并且在两天之内以一己之力解决掉了这四个分部。然而终究是在混战之时,南宫行轻松逃脱。
终于,张九年找了几天,又找到了南宫行的踪迹,可是那时候他身旁已经有了几个高手的保护。其中的两个张九年不认识,一个年纪轻轻,不过三十来岁,手执长剑,一身华服,看上去像是个世家公子。想必是江南哪一个家族的公子,不过身为后辈,名气不是十分大。可是一套剑法却集百家之长,招式轻灵,甚是美观,而且用来杀人一点儿也不含糊。另一个不认识的也是一个年轻人,这人恍然有些任天穷的气势,其貌不扬,脸色阴沉,虽然他不过二十来岁,可是却能给人望而生畏的气势。张九年和他拆过几招,刚开始觉得难受至极,后来渐渐适应了他那种剑招路数,才觉得能适应了。
而剩下的三个人就是江湖里成名的人物了。一个是海南剑派仅存的一个高手王灵海,人称亡灵子。张九年知道当时徽州温家和石梁王家的矛盾,知道海南剑派的一个感受王方海被墨乔杀死,而这个王灵海是王方海的师兄,武功比王方海强的不少,亡灵子狡黠多智,行事谨慎。还有一个是浙南金刀门的掌门人金大法。此金刀门听上去像是用刀的,其实是不用兵刃的,一双肉掌就像是金刀一样威力无比。张九年当时没有和这个人动手,不知道他的深浅,可是却知道这人看似蛮横不可一世,其实心思缜密至极,实不可小瞧。另一个是百岁老人全百岁之子全于归。张九年杀死全百岁之事儿全于归自然知道,因此他对张九年简直恨之入骨。而全于归可不是个莽撞的年轻人。他已经是个年过六旬的老人了,继承家父的七七四十九手大开碑手已经有八成火候。张九年亲身体会过全百岁的功夫,因此对其子全于归也很是忌惮。
那一日张九年和全于归动过手,和那个不知名的少年动过手,知道这二人均是劲敌,可是张九年也并不惧怕,一个一个上的话他真的有把握。
张九年知道这几个人虽没有比当时在烂柯山上的东海大侠赵七命,百岁老人全百岁等人威胁大,可是同时和他们五人打斗也是绝无胜算的,因此本来是要和墨乔仙儿在杭州见面之后就带着她们离开杭州,可是万没想到墨乔失踪,如今自己踪迹已经暴露,这几个人肯定会找上来。
可是就算身子无恙时不想和这些人同时交手,更别提现在中了毒,因此张九年便来到了这里。他要的是在这个地方等着,等五个人一一到来,再看看能否度过这一个难关。
张九年现在心里毫无底气,可是当时在白溆堂那么惊险的事情都经过,他也开始相信命运或许在眷顾自己。
他把体内的毒暂时给制止住了,便和仙儿说话。仙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留她在身边是个累赘,可是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只能希望她变得坚强一点儿,冷静一点儿,好不惹麻烦。张九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而不是找墨乔吗?”仙儿想了想,道:“刚才咱们碰上了那些恶人,想必咱们往前走,仍会有恶人来追杀,因此便在这里躲了起来。”张九年捏住她的手心,笑道:“是啊,变聪明了啊,我还以为你想不到呢。”仙儿被他捏住手心,微觉害羞,慢慢把手褪了出来。张九年道:“咱们现在的处境不安全,因此咱们要想找到墨乔的话,必须得先保住自身性命。”仙儿点点头,道:“我知道。”张九年道:“我前几日曾跟这几个来追杀咱们的坏人打过交道,知道这是五个人,武功都很高。嗯,他们每一个都比我低了一点儿。你怕吗?”仙儿凝视着张九年,一字一句道:“我不怕。就算他们比你武功高,我也不怕。”张九年微微一笑,觉得心里温暖至极,又笑道:“可是他们五个一块儿上,我就一点儿也打不过了。你也不怕?”仙儿有些激动,她不由自主地握起了拳头,碰到张九年手上,道:“我什么都不怕。”张九年又一把捏住她的手,很激动地又把她轻轻搂住,道:“一会儿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咱们二人合力,定能解决掉这几个人。”
仙儿心里好像要燃烧起来了,因为她从未见过张九年这样子,从未见过他抱自己过,也从未听过他跟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她瞬间觉得自己变成了墨乔——那个和张公子天上地下都是最相配的女人。她觉得自己再也不是个被人保护的弱女子,而是能够像墨乔那样与张公子并肩作战,成为他的帮手的人。
在这一瞬间,她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自信,似乎找到了人生的意义。而张九年坚实的胸怀让她觉得生命就仿佛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